【竹韵连载】牡丹花开(八)

　　林文华躺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翘着二朗腿，半眯着眼睛，瞅着一张照片，思索着。
　　陈副官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林文华把照片往桌子一摆，指着照片说：“帮我查查这个人。”
　　陈副官拿起照片，端详一会，走了出去。
　　任公馆。
　　小春拿一捧花走进任娇房里。
　　“小姐，有人送花你。”说完将花送到任娇的手里。
　　任娇在房里休息，见小春拿着一捧花走了进来，便坐了起来。
　　“谁送的？”任娇首接过花，往旁边一放。她首先想到林文华。随既摇了摇头。他不可能送花给她，他对她已经失望透顶了。不过她倒希望是他送的。因为可除了他之外，谁送的，她都不感兴趣。
　　“纳兰先生。”小春回答说。
　　“纳兰先生？”任娇听了之后很失望，本来打算追下去。可这个姓使她产生了好奇心。在她所认识的人当中好像没有姓“纳兰”的。怎么这突然有个纳兰先生给她送花？
　　“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任娇说。
　　“这个人来头可不小。”小春说：“他可是本省所有茶庄，布庄的幕后老板。本省的首富。”
　　任娇淡淡地“哦”了一声。她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邀请今晚到杰克先生家参加化装舞会。”小春继续说。
　　“杰克先生？外国人？”又有一个姓吸引了她。
　　“不是，是中国人。听说到英国留过学。杰克就是他在英国的学名，他本姓李。”小春解释道。
　　“哦，原来是个中洋人。”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开洋货店的李先生。”
　　小春忙点头，说：“对，对，对，就是开洋货店的。”
　　“怎么样？”小春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任娇。
　　任娇回过头，见小春呆呆地望着她，不觉一怔，问：“有事么？”
　　“纳兰先生还等着我给他回话哩！”小春回答。
　　任娇站了起来，走梳妆桌前对着境子照了照，不说话。
　　小春生怕她拒绝，又说：“我觉得这是一个展现你任小姐魅力的大好时机。”
　　“为什么？”任娇不解。
　　“林少爷不是对你爱理不理的么？你可以趁这个机会气气他。看他急不急。”小春觉得明着请她未必肯去。还是俗话说的好，请将不如激将。
　　任娇一听人听提起林文华，气就不由打一处来。脸色一沉，把手上的发夹一仍，气呼呼地说：“不去。”
　　“真的不去？”小春不死心。
　　“我说不去就不去。”任娇一烦燥，脾气就来了。
　　小春见任娇发火了，也不敢再问下去，只好悄悄地退了下去。可刚走到房门口，又被任娇叫住。
　　“等等。”任娇说：“容我再考虑一下。”静下心想想，觉得小春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任娇经过再三的思索，才决定决定去参加。
　　纳兰威其实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他不仅长相端正，而且热情，活泼，幽默风趣，跟所有的年青人一样。不过带点儿轻佻，浮燥，说话有时又不够爽快。一句话，时常在喉咙里哼哼唧唧半天才出来。虽如此，但他也有他稳重的一面，若是说起正经话，或办起正事来，他还是较严肃的。不过，他也有让人捉摸不透时候，有时究竟他说的哪一句话是正经的，哪一句话是玩笑的。说话时，他的表情会骗人。他不是一个一眼就能看透的人。跟他交流过的都会觉得他城府很深，不简单。又一点信不过。任娇初次跟他来往，当然不知道这些。唯一让他意外的是他的年龄，她没想到他会如此年轻的人。说他是首富，她猜他的年龄大概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见了他才知道，他年龄顶多不过二十四五。他应该是个聪明的人。要不，年纪轻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成就。她是这样想的。不过她这样想并不代表她对他有好感，她由始至终心里装的都只有林文华。她只觉得他不是一个讨厌的人，跟他说话更不会觉得他讨厌。
　　任娇跳了三场舞。揭开面具发现都是纳兰威。
　　“真巧，又是你，我们还真有缘！”纳兰威嘻皮笑脸的说。
　　“你是故意的。”任娇把脸具搁在一旁，找了个地坐下。脸上没任何表情。
　　纳兰威在她身旁找了个位置坐下，微笑着凝视她，说：“是，我是故意的。”
　　任娇把脸一转，避开他的视线，微笑着，不说话。
　　“我觉得你真的是别具一番风格。”纳兰威说：“你既不像大家闺秀，又不像风月场所的女人。你很特别。”纳兰威像鉴赏古物一样，视线至始至终都没离开她的身上。
　　“怎么说？”任娇微笑着回视他。
　　“大家闺秀都很古板，叼钻，蛮横，而这些，在你身上却没有。你看上去既优雅又娴淑。”
　　“我也会发脾气。”任娇一听就知道是奉承她。谁不知道她脾气不好？林文华不就是因为受不了她那股蛮横劲？
　　“人都有一点脾气。人也要发一点脾气才可爱，才有个性。不过，我想你不会发脾气的，你很温柔。”
　　任娇微笑不语。她想了想，或许是吧！因为她从来都不对外面的人发脾气。既使有时心里不痛快，也要憋回家里发。
　　“一般的大家闺秀都不怎么出来交际的，既使是出来也是扭扭捏捏。不会像你这样，既自然又大方。”纳兰威又说。
　　任娇仍不发一言。
　　纳兰威继续说：“风月场所的女人，浓妆艳沫，走起路来妖里妖气，哪像你这般清秀脱俗，淡雅高贵。”说完看了任娇一眼。生怕说错，幸亏任娇只化了一层淡妆。
　　“你对女人颇有研究？”语气里带丁点儿的讽刺。
　　纳兰威叹了叹气，颇为深沉地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应酬，这都是应酬。我这人就是直爽，看到优秀的女人，就忍不住赞扬。你不是我第一个赞赏的人，但你却是我赞赏的人当中最优秀的人。我这人从来不说大话，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任娇虽然有些骄纵，但并不是头脑简单单纯女人。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是在奉承她？不过，如此动听的话，谁听了不会高兴？任娇也是一样。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可心里像是被灌了迷魂汤，甜滋滋的。
　　第二天，纳兰威又来找任娇。两人一道到郊外骑马。
　　“你真是女中豪杰。”纳兰威竖起了大拇指。
　　“不就是骑个马，有没有那么夸张？”
　　“不，很多女人都很较弱，不会骑马。”
　　“是吗？”
　　“我好像找不出，你有什么不会的？”说完，用深情的眸子注视着她。
　　任娇微笑不语。她总爱拿他跟林文华比。林文华从来都不夸她。每次要他为她做点什么，都非要她逼着他，他才肯做。他一点都不像他。真的！他看上去要老沉的多，像一个历尽苍桑的老人。他脾气硬，向来又我行我素，犟起来谁都拿他没办法。他要是像他，不知道她还会不喜欢他？他要是像他，不知道会不会喜欢上她？
　　接下来，纳兰威几乎每天都来找任娇。
　　林文华的办公室。
　　陈副官走了进来。
　　林文华坐在椅子翻着报子。见陈副官走了进来，便合上报子问：“怎么样？”
　　陈副官把照片放在桌子上说：“他叫纳兰威。是纳兰子强的独生子。纳兰子强是跟军长拜把兄弟。也不知道怎么的，竟在十年失了踪。至今音讯全无。”陈副官口里的军长就是昔日的督军。“我看这人图谋不轨，八成是有备而来。前几天，我看到他与任家丫环鬼鬼祟祟谈论些什么。”林文华说。
　　“我这人行踪飘忽，我看是有点古怪。纳兰子强失踪之后，他也跟着失踪了很多年。几年前，不知道又从哪忽然冒了出来，之后听说他频繁出现在本省各个城市。让我想不通就是，既然他父亲跟军长是拜把兄弟，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找军长。连拜访都不曾拜访过一次。最近跟小姐如此要好，仍不来拜访军长。更让我奇怪的是，军长也从不提这件事。不过军长虽不过问这件事，但还是得跟军长说一下。他这两天跟小姐打得如此火热。也知道她对小姐是真是假。我查了一下他的通信记录，发觉这两天跟一个叫石锦瑶的女人通过信。”陈副官说。
　　“石锦瑶？”
　　“这个女人现在在英国。纳兰威应该没有留过洋，没有发现他的留学记录。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女人应该是石教授的独生女。纳兰威曾是石教授门下的一名学生。石教授本来很看重他的，也知怎么的？后来就闹翻了。直到半个月，两人的关系又忽然密切起来。之后便跟石锦瑶有了联系？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陈副官只是一味地担心小姐？根本就考虑任军长上面来。林文华倒是很担心任军长。
　　林文华果真把这一切告诉任军长。
　　任军长一脸不屑地说：“他以为他控制我女儿，就能控制住我？这未免太小看我了。”望了望林文华：“有时间多劝劝娇儿，别让她如此糊涂。”
　　这又给林文出了难题。任娇从来就不肯听他的，况且最近又跟她闹得那样的僵。不过，为军长安危着想，他不得不这么做。
　　不出所料，任娇果然不听。还自以为是的误以为林文华吃醋了。
　　几天之后，关于任军长的传闻如暴风卷来。起先是说他跟纳兰子强的事。说当年两人曾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军长竟不顾兄弟的情分将纳兰子强秘密杀死。之后又有了军长跟林文华之间的传闻。说林文华是军长当年的死对头林云的儿子。林文华之所以这么多年都跟随在军长左右，也只不过想司机为父报仇。
　　这些传闻很快传到军长的耳朵里。军长气得直咬牙，心里不停地暗骂纳兰威。
　　又过了几天，军长出远门，林文华陪同他一块去。车开到大街上时，林文华忽然看见迎春花从面前走过，后面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跟着她。林文华不放心，就跟军长说他有点事，要去会就来。可当他下了车之后，哪还迎春花的影子？他仍旧不放心，又找了一会，可还没找着。大概是自己看错了吧！他想。
　　等他回来之后，才听说军长出事了。也不知道是谁，竟在军长的车轮底下放了一颗榴弹，不过幸亏有人救了他。他倒松了一口气，等到医院他才知道救他的人竟纳兰威。
　　“真没想到，竟是你救了我。”军长说。
　　“也不知道当时哪来那么大的勇气，也许是因为世伯您一直是我崇拜的对象。也许是因为任小姐的缘故，我怕她伤心难过。”说完看了任娇一眼。
　　“世伯？”任娇诧异。
　　“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我是你父亲好兄弟纳兰子强的儿子。可我担心你父亲会对有所误会。”转过脸对军长说“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想来看望您老人家，只怕您对我……”他忽然停了下来，没再说下去。
　　“纳兰子强？”任娇陷入了沉思。
　　“当年我……”
　　“当年我的事，我已经忘记了。再说那时年纪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清楚。”纳兰威打断了军长的话，他将手一抬，摇了摇，做了慷慨模样。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想去找你。可我一直怕你对我有所误会，记恨我。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还提那些成年往事，倒显得我太过太小家子气了。不过外面那些传言你千别信。”
　　纳兰威笑着说：“都说传言，我怎么会去听。就算有人堵在我耳朵上告诉我，我也不会听。我至今还记得你是怎么教我使用枪的。我记得那时你很温柔，很慈祥。我想，这么慈祥的一个长辈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那既然这样，你若嫌弃，就搬到我家来住。这样也相互有人照应。”
　　纳兰刚要说什么？林文华走了进来。
　　军长板起脸喝斥道：“刚刚去哪了？”
　　林文华支支唔唔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纳兰威继续说：“世伯，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望了林文华一眼“当然，我不是指林旅长你，对于外面关于你传言，我也是不信的。我是指日本人跟共产党，他一定会派人干掉你的。说不定，刚刚那颗榴弹，就是他们放的。他们一定放了眼线，正无时无刻盯着你。”
　　军长听得直冒冷汗，可脸上仍作出一脸不屑的样子，说：“有种就他们就放马过来。除非他们是不想活了。不怕我这十万大军。”
　　“这些人想干掉某个人的时候，一般都不会让对方知道。他往往暗中秘密派杀手潜伏在目标左右，等时机一到，就动手。所谓明枪易躲，暗剑难防。”
　　军长没作声。
　　纳兰威继续往下说：“世伯若是不嫌弃，我倒可以给推荐一个人情报专家。她可以在最短的时间获取敌人的情报，并将密码打开，从而知道里面的内容。”
　　“谁？”
　　“她就是石教授的女儿，石锦瑶。石教授这人，世伯您应该听说过？”
　　“嗯！我略有所闻。”
　　“石锦瑶可是英国著名的密码专家，麦克先生的得意门生。”
　　“她现在在哪？”
　　“不过，世伯若对她感兴趣，我可以马上发电报，叫她回国。”
　　军长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不过纳兰威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