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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白立轩的出现

作品名称:樱花祭      作者:桃李春风      发布时间:2022-09-20 23:14:27      字数:4493

  且说这年冬底,陆晓渊流浪到E省南部一个叫做檀桢堡的城市。
  这天,下着雪,他饿极了,从早到晚,只喝了一口冷的矿泉水。他瑟缩着肩,在街头徘徊。雪越下越大,他沿着街边向前走着,走了很长时间,来到檀桢堡火车站。
  这里是檀桢堡火车站北广场。他坐在石凳上,只觉得寒气袭人。两个环卫工人斜躺在石凳上睡着了,身上盖着厚厚的军绿大氅。广场上空亮着灯,来来去去的人影在灯光的照耀下被风雪乱作一团。实在冻得坐不住了,他就站起来跺跺脚,搓搓手。在杂乱的人流中,他看见广场中央有个通往地下通道的入口,他便来到这里,踩着台阶下到了地下美食广场。由于是深夜,各家美食店都打烊了,他一边走一边隔着巨大的橱窗往里看,里面横七竖八摆着些红色的桌椅,这让他倍感饥饿。走着走着,来到最低处一个狭窄的地下室,这里是一个缓冲区,眼前是两扇挂了锁的门。
  地上有一张泡沫垫,还有一块塑料布,好像有人在这里睡过觉。
  他心头一喜。卸下背包,枕着,平躺在泡沫垫上,迷迷糊糊睡着了。睡了一会儿,又被冻醒,就又挣扎着爬起来,试图将塑料布裹在身上,但还是无法入睡。来回折腾了三四个小时,天微微亮了。
  他背着包,来到广场上。看见街上渐渐有了车辆。从广场往东走了三五百米的样子,他看见一个奶茶店,店门口铺着雪白的瓷砖。他觉得这里干净,又能晒得阳光,就坐下来,埋头开始打盹。
  这是一个晴朗的冬日,阳光普照大地。
  奶茶店的经营者名叫安邦晨,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他像往常一样,骑着单车从家里来到店里。不过今天,他看见店门口坐着一个人。
  他上前推了推他。
  陆晓渊睁开眼睛。
  “喂,你坐在这里干吗?”安邦晨从腰扣上拔出钥匙,准备开门。
  “我……”陆晓渊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慌忙站起来。
  他揉揉眼睛。
  “坐到一边去,别碍我的事。”安邦晨看了看他,道。
  “噢……”陆晓渊答应着,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刚迈出步子,安邦晨叫住他:“你回来。”陆晓渊回头望了他一眼,心想,自己并没有拿他的东西或毁坏他的东西,他能有什么事?道:“怎么了?”安邦晨看他有点胆怯,道:“你先进我店来,待会儿我有话要与你说。”陆晓渊道:“什么话?”安邦晨道:“你别害怕,先进来,等我忙完了再给你说,是好事。”陆晓渊听了他的话,便走进他的奶茶店,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这时,开始有人陆陆续续进店来买奶茶。
  大约过了九点钟,人渐渐少了。安邦晨向陆晓渊说:“刚才我看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来历非凡。又见你穿着如此邋遢,不知道你有过怎样的经历,可否方便一说?”陆晓渊听罢,顿时泪流满面,说:“我家住在A省F城。只因与父母不合,才独自流浪。其实,我还有一个梦想,就是周游世界……”安邦晨道:“之前我也了解过一些与你类似的人,不过人家流浪是为了消遣,驾车或者有一辆单车,而你却步行。旅途的风景固然好,但世界之大,步行周游世界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到头来受伤的是自己。”陆晓渊道:“你说的没错,我这几年的确吃了不少苦,也得到过许多热心人的帮助……”安邦晨道:“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人,他能给你一辆单车,让你早日圆自己的梦想。他的性格很好,你也可以在他那里小住。之前,他就资助过一个像你一样的年轻的流浪者。”陆晓渊望着他,问:“他家住哪里,年龄多少?”安邦晨道:“他就是本地人,现今二十七岁,在一所小学当老师。品貌出众,才气逼人,你去他那里正合适。”陆晓渊点点头,只感觉到自己即将要遇见的这个人正是他苦苦寻找的人。
  安邦晨给陆晓渊沏了一杯奶茶。之后给白立轩打了一个电话。
  挂断电话,安邦晨说:“正好,他刚刚与朋友从外地回来,现在正在家吃饭呢,你稍等。”陆晓渊道:“他叫什么名字?”安邦晨道:“白立轩。”陆晓渊道:“这个名字取得清雅。”安邦晨微微一笑,道:“他有他的性格魅力,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其实算起来,我与他只是认识,并算不得朋友。只因他有个洁癖,之前交过两个女朋友,最终都分手了。你去了他家,不必拘束,但要记得常洗手。”陆晓渊道:“原来是这样。”二人正说着,那白立轩骑着单车来了。一进门,安邦晨将陆晓渊介绍给他,白立轩将陆晓渊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道:“好一个标致的男孩!只可惜不被那些人理解!成什么样子了!”陆晓渊向白立轩打过招呼,二人见过。
  这里,白立轩问陆晓渊吃饭了没有,陆晓渊说没有。白立轩便邀陆晓渊与安邦晨一起去饭店吃一顿饭,安邦晨表示不去。白立轩便辞了安邦晨,带着陆晓渊来到距安邦晨奶茶店不远的一个饭店,要了一碗阳春面。白立轩说:“别客气,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别总委屈自己。”陆晓渊道:“我流浪了这些年,饿肚子是经常的事。若不是有好心人的施舍,我怕是早已饿死在路上了。”说着,不觉流下泪来。白立轩安慰道:“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从现在起,你又有了一个全新的开始了。我相信你是一个明白人。”
  侍者端了一碗阳春面上来。
  陆晓渊开始吃饭,白立轩坐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他。
  陆晓渊饭罢,白立轩付钱时,才发现刚换了一条裤子,忘带钱了,便对饭店老板说晚上送来。因白立轩经常在这里吃饭,与老板很熟了,老板淡淡说了一句“也行”。走出饭店,他载着陆晓渊一同回到家里。
  白立轩的家位于檀桢堡庙巷一座古老的宅院内。且说这庙巷是一个由外来人口聚集的部落,大约住着一百多户人家,都姓白。部落里有一位年长的首领,人尊称“老白”。据说,这些白氏人口所以迁徙到这里,源自一场战争。白立轩带着陆晓渊来到一个巷口,巷口有个理发店,陆晓渊理了发。与白立轩到家时已是上午十一点多钟了。走进院内,院内静悄悄。白立轩将陆晓渊带至东屋,谒见了其父白庚业。白庚业现年五十多岁,面目清癯,精神矍铄。其时,正戴着眼镜,坐在藤椅上看书呢。陆晓渊以“叔”呼之。见过其父,二人来到西屋白立轩住的屋子,只见堂室内挂着一幅观音图,桌几案什等都井井有条。进得卧室,陆晓渊将背包放在桌子上,白立轩命他先去卫生间洗个澡。陆晓渊转身时,白立轩看见他腰上挂着的那枚菩提子,笑道:“你倒好,还有菩提子。”陆晓渊道:“这是我那年住精神病院时,我的一个病友赠给我的——怎么,你也知道这千眼菩提?”白立轩笑道:“当然知道。我信佛,这是佛教界的圣品。原先我也有一个,比你这个稍大,后来弄丢了,如今,我只系一颗平安豆。”一边说,一边从腰间取下一颗光滑圆润的深红色豆粒,大如一枚鸡蛋。陆晓渊接过来,用手轻轻抚摸了一回,道:“这就是平安豆?”白立轩笑道:“正是。平安豆与千眼菩提原都产自国外,寓意大同小异。”陆晓渊将平安豆还给白立轩,去洗澡了。白立轩打开衣柜,挑了几件自己平日里常穿的衣服,放在床头。
  陆晓渊洗完澡出来,白立轩说:“这是我常穿的几件衣服,以后就是你的了。你与我虽相差十岁,个头却差不多,估计大小也合适,我也喜欢蓝色。”陆晓渊裹着浴巾,拿了一件看了看,笑说:“我看也可以。”说着便穿上了。白立轩接着说:“我这人喜欢买衣服,学校发的那点工资,除了吃喝,我几乎全买了衣服了。上次走了的那个朋友,临走时,我给他买了一身制式牛仔,花了二百多块钱。为此,我妈没少说我,花钱大手大脚。说归说,反正我还是走我的路。时间一长,他们就不说了。”陆晓渊说:“我这些年四处流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其实,我也非常注重衣着,只是没那个条件罢了。”陆晓渊又问他家里的其他成员,白立轩告诉他,除了父母哥嫂,他还有一个妹妹。
  陆晓渊穿上衣服,白立轩将他脱下来的旧衣服拿去洗了。之后,二人聊到各自的另一些情况。原来,白立轩所任职的学校名叫西街小学,这两天,校领导派他和另一个老师赴外地参加一场观摩教学。陆晓渊也向他介绍了自己的一些情况,包括父母、朋友和精神病院等。正说着,白立轩的母亲娄氏回来了。因得知儿子又领回一个“朋友”,便过来看。陆晓渊尊称“阿姨”。娄氏笑问道:“孩子,你是哪里人?”陆晓渊笑道:“A省的。”娄氏笑道:“是个好孩子。既然来了,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别客气就是了。”陆晓渊笑道:“多谢叔叔阿姨,给你们添麻烦了。”娄氏笑道:“万不要这么说。”因问陆晓渊吃饭了没有,陆晓渊说吃过了。
  冬日天短,转眼又是黄昏。白立轩接了一个电话,是一同事打来的,大意是要他明天去学校上课。挂断后,白立轩对陆晓渊说:“明天我就去学校上课了,我住校,你在家里好好待着。有电脑呢,无聊时就玩电脑、听音乐、看电影都行。”陆晓渊答应着,天已俱黑。
  且说当日晚间,陆晓渊与白立轩在西屋安歇了。躺在床上,陆晓渊突然悲从中来,泪流满面。或许是因为有很多感慨吧——好久好久没有这么舒适地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他又想起了何少玮和明阿姨。
  次日醒来,已是上午十一点多。陆晓渊猛地坐起来,发现屋内只剩他一人。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出了一回神,想起昨夜与白立轩说的话,知道白立轩去学校上课去了。他穿好衣服,见墙边多了一个盆架,方知道是白立轩为他准备的。他洗了脸,娄氏掀开帘栊走进来,说:“轩儿临走时交代我,让我不要打扰你,让你睡个自然醒。饭准备好了,过那边吃饭吧。”陆晓渊道:“阿姨你先过去,我马上就来。”娄氏去了,陆晓渊对着镜子理了理额前的刘海,到东屋去了。
  来到东屋,菜已摆上桌,娄氏到厨房端米去了。正这时,只见从里屋走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留着长发,白细干净。这就是白立轩的妹妹白露。初次相见,陆晓渊有些不知所措,只笑了笑。白露看着他也笑了笑,反倒有些羞涩了,道:“坐下,趁热吃吧,就剩你的了。”陆晓渊“噢”了一声,白露出去了。原来,白露在庙巷附近某中学上学,今年读高一。
  临近正午,白立轩突然回来了,娄氏有些疑惑,便问何故。白立轩淡淡道:“上次赴外地观摩教学效果不明显,遭到校领导的批评。”娄氏无语,回里屋去了。白立轩来到西屋,见陆晓渊正在听歌,说:“平白无故净挨那些人的骂,如今这教育界,也是这么急功近利!有朝一日我当了领导,看我怎样整治那些鸟人!”陆晓渊见他有些不高兴,也不便细问,说道:“咱们到外面走走吧,也好散散心。”白立轩道:“好。”于是二人走出家门,走出长长的小巷,在巷口停下来。白立轩望了望天空,说:“你想周游世界,其实我也想。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无奈才是生活的本真。”二人一边说,一边走,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往下走,一直来到街上。
  正午的阳光洒下来,街面泛着惨白。这个时候,也是蜗居在室内的人出来溜达的时候,街上行人匆匆,车辆缓缓向前行驶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沉睡。白立轩带着陆晓渊来到位于西街小学后面的天主堂,看那些虔诚的信徒做礼拜。正如白立轩所说,檀桢堡这座城市与别的城市最大的不同就是,它有着自己鲜明的色彩,居住在这里的人内心安静、向善,有追求超越生命本真的勇气。
  从天主堂出来,二人又去了后花园。从天主堂到后花园,有百米距离。白、陆二人一边漫步一边闲聊。这时,他们遇见了潘向阳——白立轩的一个同事,也是他最要好的一个朋友。上次参加观摩教学,正是他和潘向阳去的。潘向阳也是感到无聊,才独自走出校门,出来溜达。潘向阳是檀桢堡本土人,家离学校比较远,平日里也住校。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又开始飘雪,三人躲在路边一家火锅店避雪。碰巧遇见了学校里的政教处乔主任和教导处华主任在火锅店喝酒。乔主任热情邀他们加入,白立轩、潘向阳不便推辞,便围坐在一起,暂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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