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韵连载】牡丹花开(二)

　　大街上，一架车子摇摇晃晃地开在路中央，因为人太多，所以走走停停。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林文华林参谋长，一个是著名的交际花迎春花。
　　忽然，林文华被一个学生装扮的女子所吸引。
　　“梅妈，快点！”那女子冲着后面的老妈子叫道。说完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小姐，慢点！”梅妈看着她在人群里乱窜，很怕她出什么状况。果然，没走两步，就撞到一部车子上，跌倒了。
　　梅妈赶紧走过来，扶起她。
　　“小姐，你没事吧！”梅妈问。
　　“没事。”说完，笑了笑。
　　林文华刚想下车，看看她有没撞伤，可惜她已经走了，他只好望着她的背影发呆。
　　“在看什么？”迎春花问。
　　“没什么。”林文华收回了视线，掉了车头。
　　“去哪？”迎春花问。
　　“回去。”林文华答道。
　　“不是说要去看戏？怎么又不去？”迎春花觉得好失望。
　　“下次吧！”林文华说。
　　迎春花揣测了半天，才说：“是不是因为你那刁蛮的妹妹要回来了？她倒好，还没过门就开始管起你了。”她说的是林文华的顶头上司，任督军的女儿，任娇。
　　“谁说我要娶她？”林文华听了很不高兴。
　　“我看她对你倒很有意思。”
　　“是吗？”
　　“以她那霸道的性格，你若不娶她，恐怕你以后很难有活路。必竟，你在她老爸手下当差。”迎春花说。
　　“那倒也不见得。”林文华颇不以为然。他深信任督军看中他的能力，不会为儿女私情的事难为他。
　　迎春花见他说得那么武断，倒是松了一口气。
　　“她最近是不是又找你麻烦？”林文华问。
　　迎春花点点头，说：“她打碎了我两瓶香水，法国进口的。”
　　“没事，过两天我赔给你。”
　　“其实，以我们的交情，你又何必这么见外？”
　　“交情？”林文华骇然。
　　迎春花继续说：“你很意外吧！或许，你认为像我们这种女人所谓的交情，也不过是姘头。你错了。其实，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朋友。”
　　林文华忙摇头，深怕伤了她的心。
　　“我从来没这样想过，我知道。”林文华说。
　　“也许你不知道，像我们这种女人，表面看起来风光，背地里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迎春花又说。
　　林文华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我看透那些衣冠禽兽，虚情假意的男人。他们当着面极度称赞，奉承我，把我捧得比天还高，可在背地里，却压根儿看不起我，耻笑我。他们拥有一张“道貌岸然的绅士”型的脸，却有着一颗乌漆马黑的心。可谁有又知道，我沦落风尘，卖笑为生，实属无奈。他们不懂，真的，他们永远都不会懂，因为他们没心。要知道，我成天面对的都是这么些人，说要找一个好的归宿，根本就痴心妄想。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说到这，她认为已经说得够明白了，所以没再往下说。
　　林文华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他不是那种说空话的人，对于没把握的事，他是不会随便许承诺。他将来会不会娶她，他自己都不知道。谁知道未来会怎样？或许，他已经爱上了另外一个人。
　　迎春花见林文华这样沉默，更加的悲观，捋了捋刘海，说：“说真的，当初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因为同情我？你对我根本就没有感情。若真的是这样，我应该感谢你。别人看到我都避而远之，生怕被我污染，沾上了晦气。我真的要谢谢你，真的。”说到这，眼泪“啪啪”的流了下来。一是因为林文华拒绝了她；二是，感怀身世。
　　“不要这样子。”林文华拿出手绢，递到了她前面。他生平最怕女人哭。一哭，他的心就乱了。
　　迎春花接过手绢，擦了擦眼泪。
　　“人的一生会有多少不如意的事，不过再多不如意的事，都会过去。或许是你操之过急，你的缘分根本就还没到。”林文华说。
　　听林文华这么一说，迎春花哭得更伤心了。
　　过了一会儿，她不再哭。拿出手绢，擦干了眼泪，对着镜子补眼泪洗去的妆。
　　林文华把迎春花送回去之后，便去了办公厅。刚走到门口，就见陈副官从里走了出来。他见了他，便走过来对他说：“你上哪去了？督军到处找你哩！”
　　“我刚刚出去了一会。”林文华说。
　　陈副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快进去，督军好像出了点状况。”
　　林文华点了点头，向办公楼走去，刚走推开门，陈副官忽然回头笑着对他说：“好好干，督军好像很器重你，你就等着当他的乘龙快婿吧！”说完转身离去。
　　林文华刚走到督军办公室外面，就听到督军在发脾气。
　　“真是岂有此理！”说完“啪”的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被他仍在地上了。
　　走到门口，一张报纸落在了他的面前。
　　“发生了什么事？伯父。”林文华问。林文华本是个孤儿。十二岁那年，他差点饿死在街头，是督军救了他。是把他带了回来，然后又对他恩宠有加。他从没把当下人，他要他尊称他为伯父。他有今天，也全靠他的提拔。说实在的，他在他心里，他不像个上司，倒便像个慈父。
　　“你自己看。”督军指了指地上的报纸。
　　林文华捡起地上的报纸，展开一看。几个赫然醒目大字，映入他的眼帘：任督军高价卖棺材起家。认识任督军的人都知道任督军曾经只是一个卖棺材的生意人。因为那些年死的人多，买棺材的人也多，他便卖起了高价棺材。没想到，他竟发了。有钱之后，他觉得干卖棺材那一行好像不怎么光彩。于是便买了个厅长做。可他没想到，他干起厅长来，也干得那么出色。上头竟升他为督军。不做厅长，他便忘了厅长的位置是买来的，更忘了他曾经是做棺材生意的。身边的人，人人都知道，可慑威严，没人敢提。这回也不知道谁吃了豹子胆，竟敢大张旗鼓揭督军的短。
　　“真是气死我了。”督军气得直喘气，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要不，我会查查是哪个报社登的。”余统制说。
　　林文华忙说：“不妥，他敢登，想必背后有靠山，要不就是被人收买了，故意激怒督军。若我们去查他们，这不是正中他怀？”
　　督军点点头，说：“有道理。我们不能乱了阵角，我倒要看看谁在后面搞鬼。”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余统制问。
　　“静观其变。”林文华说。
　　督军点了点头，对余统制说：“你先下去吧！”
　　“是。”余统制行了行礼，便下去了。
　　余统制下去以后，督军走到林文华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错，其实，在我心里，我早把你当半个儿子。你表现好，我也感到自豪。”
　　“承蒙伯父的厚爱。”林文华说。
　　“娇儿等下就回来了，你去接接她。”
　　“嗯。”林文华点点头。
　　“这些天，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你可以把所有事务交给陈副官打理。腾些时间多陪陪娇儿。”督军早就看出女儿对他有意，有心想凑合他们。
　　由于是督军吩咐他的，他只能履行。从办公厅出来，他便开着车去了车站。
　　林文华还没打开车门，便听到任娇那副尖锐的嗓子，在那又跳又叫：“文华……”
　　一打开车门，便看见任娇远远地向他招手。
　　林文华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箱子，往车上放。
　　任娇戴洋式帽，穿着洋装，留了一头像迎春花那样的卷发，不过她的看上去要短些，她也不爱化妆。说实在的，其实，任娇看上去要比迎春花清雅得多，也不知怎么的，他偏偏爱跟浓妆艳抹的迎春花混在一块。任娇身上喷了很多香水，闻起来特别香，她像是做了特别修饰，可林文华还是不喜欢，他不喜欢有关她的一切。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理由。
　　林文华打开车门，把箱子往车上一放，顺手接过任娇手上的袋子往里一塞，关上车门。
　　“你怎么现在才来接我？”任娇抱怨道。说着，上了车。
　　“你爸跟我一说，我就来了。谁知道你来的那么快。”林文华说。他也上了车。车发动了。
　　“我爸也真是的，我早就跟他说我要回来了。他怎么那晚才告诉你？害我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好半天。”任娇说。
　　林文华没有说话。
　　过一会儿，任娇笑着对他说：“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我。”
　　“没有。”林文华说。
　　“好啊！你竟敢不想我。”任娇揍了他一拳。“咯咯”的笑了起来。
　　“好妹妹啊！你可真够狠的。”林文华说。他虽然是在与她开玩笑，可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像是在极力迎合她。
　　任娇翻了翻手里的提包，说：“我给你买了礼物，你要不要看？”
　　“到家了再说。”林文华淡淡地说。
　　任娇没再说话。
　　林文华专心地开着车，他渐渐地忘了旁边坐着一个他不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