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山屯嬗变
作品名称:山村沧桑 作者:霞中子 发布时间:2022-09-18 11:27:36 字数:3503
却说“土改”的时候,加禁村的“土改”工作分“加禁片”和“弄敢片”两个“片区”进行。“土改”工作队来到加禁村,他们主张两片区各选出一个“片长”来,由“片长”收集和反映群众的意见。“加禁片长”是吞禁屯的韦海导;“弄敢片长”是吞团屯的韦京道。
加禁村虽然地处山区,但是,解放前加禁村的地主老财和富裕人家在“接学平原”(古名“安定平原”)置有上百亩水田。因此“土改”时,加禁村便有参加平原地区的水田平分资格。
在分水田时,“加禁片”的群众不想要,他们说“加禁片”离平原较远,到平原去种田太辛苦,因此就自动放弃了。他们说,要种田就让“弄敢片”去种吧,他们离平原较近些。“加禁片”有些群众很乐观,说很快就搞共产主义了,到时是“按需分配”、“吃饭不开钱”,若要想吃大米饭就到平原地区的大食堂去,何必打老远地去种田呢?
“弄敢片”群众的想法却不同,他们都希望能在平原地区多分到一些水田,哪怕多交些公粮也愿意。他们的这种想法,是基于这样的思路:多种些水田,大米饭的碗端在自己的手里,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这不更好吗?
“土改”的时候,地主老财除了土地被拿去平分外,多余的牲口和家俬也被拿去分给特别贫苦的群众。“土改”时桂元公家分得一头人称“绵羊角”的大耕牛;京道家分得弄敢屯“下刁敢”地方一大块上好的耕地,还分得一头人称“双旋毛”的耕牛、一只羊、一把“雕花椅”。那把“雕花椅”的靠背板上刻有花草图案,其落款是“仿艾萱画癸亥冬。”其他贫苦农民,都分得各种不一、数量不等的家畜和家具,于此不作详述了。
山村的“土改”工作完成了,虽然土地归私人所有,但是农民们的生活仍然存在贫富不均的情况。因为个体生产的弊端在于各家劳力多寡强弱不一;农具的足缺好坏不一;有无耕牛不一。因此生产的结果就大不相同了:劳动力少、劳动力弱的人家未能做到精耕细作,肥料不足,技术不好,季节抓不紧、管理不到位,所以产量就很低了,相反则不然。由此可知,个体生产必然导致产量参差不齐、收成丰歉不等,于是就出现贫富不均的问题,而且是个棘手的问题。
解决这个难题的唯一办法,是走集体化道路,实现农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即把以生产资料私有制为基础的农业个体经济,改造成为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基础的农业合作经济。
在解放初级,广大农村在中国共产党的直接领导下,农村逐步推进农业合作化运动。1951年9月,中共中央召开了第一次“互助合作”会议,讨论通过了《关于农业生产互助合作的决议》,从此,人民政府在农村循序渐进地推行农业合作化运动。
农业合作化运动的进程,首先是搞“互助组”,其次就是“初级农业合作社”,继而再到“高级农业合作社”,再后来就是“生产大队”、“人民公社”,最终走上了“农业集体化”的道路。
在“初级合作社”的时候,政府动员群众将各自的土地(已划出一些作“自留地”)和耕牛、农具,都交给“合作社”并造册登记,这就是所谓的“入社”。入了社的人就叫做“社员”。当初的“入社”是以自愿为原则的。广大群众由于对社会主义共同富裕生活的憧憬,所以都积极入社,极个别原先不想入社的,看到90%以上的人家都入社了,也只得随众了。“入社”的群众,都自觉地将“土改”分得的土地和牲口,尤其是耕牛退了出来,归“公家”所有。
农村搞合作社之后,参加生产劳动记“工分”,生产收获的粮食和其它劳动果实,按“三七开”分配。所谓“三七开”,即将劳动成果的30%按工分分配;70%按“口粮”分配。这样既不损伤社员的生产积极性,又体现了“多劳多得”的原则,更能使劳动力少或劳动力弱的人家基本生活得到了保证。这样的分配政策,有效地解决了贫富悬殊的大难题,得到了广大劳动群众的认可和支持。
解放前夕,吞团屯是10户人家,共26人。解放后第一年,京道姐出嫁了,元规养子桂旺也结婚了。桂旺娶的是高岭平原三合乡东潭屯黄氏人家的闺女;解放后第二年,京道也结婚了,娶的是保安区巴善村弄南屯唐氏人家的姑娘。到了1953年,由于京开、桂禄、桂全三户迁出,加上出嫁、过世等原因,吞团屯只剩下7户,人口16人。
“土改”后直到1953年冬,这一段时期,全国农村的“生产资料所有制”是“私人所有制”,是搞“单干”(即“包产到户”)的,都安县各地也和全国一样,概莫能外。这时期的吞团人说,“单干”的这种做法,正如山里的一种鸟所叫唤的声音一样一样的。
这种鸟汉语名叫“杜鹃”,在季春的三四月里,日夜不住地叫唤。因为它的叫声与壮语“GakBouxGakGux”(各干各的)酷似,所以后来屯里的人家,每当提到“单干”时,他们不敢犯忌去明说,就以“像那只鸟叫的”来暗示“单干”的意思。
1954年到1956年,吞团屯和其他各个村屯一样,在党和政府的统一领导下,从“单干”转入“初级社”,实现小集体生产。这时期吞团屯的7户16人组成一个“吞团小队”,由桂旺任队长兼“记分员”。
解放后,政府为了培养农村工作的干部,着重培养青年人,在乡里办文化夜校,办“成人班”,大搞“扫肓”运动。桂旺在“成人班”学习过,因而能识一些字,约有“小二”的文化水平。京道在童年就得到伯父桂元公的识字教育了,又因他是党员而得到党的重点培养,所以他比桂旺有更多的学习的机会。京道生来天资聪敏,且十分好学,他的文化水平相当于小学毕业。
京道虽然是吞团人,但从“土改”开始,他一直在村部和乡部工作。所以吞团小队的队长和记分员,只好由桂旺一人担任了。
“初级社”搞两年了。1957年春天,“高岭区”党委号召全“区”各乡紧跟全国的形势、迅速跟上全国农业发展的步伐,要求各乡各村迅速实行“并队”,从而实现由“初级社”到“高级社”的升级。于是,“吞团队”立即与相邻的“弄敢队”合并,成为“敢下高级农业合作社”,简称为“敢下生产队”。
“高级社”才搞了一年,全国形势又变了,一股强劲的“大跃进”的东风吹遍了全国的每一个角落,“人民公社化运动”在全国迅速兴起。上级党委认为“高级社”规模还不够大,对大搞“农田水利建设”不利,体现不了“一大二公的优越性”,所以必须“并社”,必须掀起“人民公社化运动”的高潮,迅速走上共产主义的道路。
“三联乡”坚决贯彻执行上级的指示,搞“大队核算”,即将“古对”、“敢上”、“敢下”、“歪挡”、“吞烈”等几个“高级社”(涵盖10个自然屯),合并成为“弄敢大队”。由大队统一安排生产劳动;统一安排吃饭。这样的大队只设三四个“大饭堂”,虽然交通极为不便,但每日两餐,社员群众都得翻山过坳去吃饭。为了活命就得风雨无阻。因为社员群众的家里,一律不准存放任何粮食,粮食都存放在“大队粮仓”里,社员只有出工劳动的义务,没有自己做饭的权利。
这时期,上级大刮“共产风”,大喊“吃饭不开钱”的口号。于是,社员群众接受了一种超前的思想意识,认为共产主义来到了。后来“大食堂”愈演愈烈,甚至发展到到哪里都可以吃饭的程度,不论来人是本乡的还是外乡过路的。
同时,全国各地都滋长了一股狂热的“浮夸风”,竞相虚报产量,如“水稻亩产超万斤”等等。人们争先恐后“放卫星”,弄虚作假,自欺欺人。好在“加禁村”地处大石山区里,本来环境恶劣,没有水稻,没有“放卫星”的条件,否则也是不会闲着的。
这时正值国家经济困难时期,哪有共产主义的物质基础呢?加上“大饭堂”管理难度大,一天不停地煮饭,总是不够吃,尽管政府采取“一平二调”之措施,还是无济于事。“大饭堂”不断的产生新问题,发现了很多管理漏洞,社员群众意见很大。“大饭堂”维持不到一年就办不下去了。
1958年秋冬之间,党中央开始发现“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中出了不少乱子。从1958年11月第一次郑州会议到1959年7月庐山会议之前,党中央纠正了“共产风”和浮夸风,领导干部瞎指挥的现象得到了遏制,“人民公社”大集体得到了必要的整顿。
1960年初,“弄敢大队”大集体被解散了,回归到“小队核算”的原轨道上来,“吞团屯”与“弄敢屯”重新分开,恢复了以前“吞团小队”的建制,直到1962年。
再说“吞团屯”的韦桂旺,1951年他结婚之后,到了1953这一年,他生了一个女孩,取名韦媚光;他的养母元规妻过世了;他的养父元规公八十多岁;他家四口人;他成为家庭的户主。
韦京道是1952年结婚的,同年他的姐姐韦亚莲出嫁了。到了1954年农历五月,京道生了一个男孩,取名韦朝波。这个男婴方得48天,他母亲就过世了。这一年京道家三个人,他是户主。
韦朝波是吞团屯解放后的第一个男孩;韦媚光是吞团屯解放后的第一个女孩。这个古老的山屯,已经十四五年没有听到小孩的声音了。如今这两个新生命的诞生,打破了吞团屯十多年来的寂静,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小山屯,重新注入了一线生机,再次带来了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