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接风
作品名称:樱花祭 作者:桃李春风 发布时间:2022-09-07 23:04:29 字数:4564
真是天定的缘分。自那夜陆晓渊与那少年相识后,二人无话不谈。当夜,陆晓渊便跟着少年一起回到了少年的家。少年先安排他洗了个热水澡,之后吃了一点温热的饭,便睡觉了。原来,这少年名叫何少玮,今年才十五岁,因禀性顽痴,只上到高一年级便辍学了,平日里专喜结交天下朋友。其父母均为国家公务员,其父在市检察院工作,现为一处级干部;其母在市福利院工作,兼尧城慈善机构名誉顾问,前不久刚被提升为福利院副院长。上面有两个姐姐,也都早已改嫁。
次日清晓,何少玮起床时,发现枕巾湿了一大片。回头看看熟睡的陆晓渊,心里已悟出几分,便没有吱声。昨夜,陆晓渊把自己“发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给何少玮讲述了一遍,何少玮听罢不禁心寒。一个如此苦命的人突然间让他重新接受家的温暖,心里怎能没有触动呢?后来有一次,何少玮问起陆晓渊此事时,陆晓渊一语道破真情,说那一夜,他失眠了,因为他给的这份温暖送到了他的心坎上,会让他铭记一辈子,是泪水打湿了枕巾……此时,何少玮洗漱完毕,从自己的衣橱里取出两件自己常穿的衣服,放在床边,然后带上门,直奔菜市场。
这里,陆晓渊睁开眼睛,觉得浑身舒适极了。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他坐起来,看见床头的衣服,知道是何少玮的心意。他拿起来,前后看了看,穿上了。穿好衣服,本想去卫生间洗漱,又觉得初到人家这里,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便又坐在床边。他一边努力拼接着记忆,一边打量何少玮的卧室:只见卧室床头贴着一张周杰伦的大头像,靠墙处摆放着一只上档次的浅绿色衣橱,衣橱外摆着十几双旱冰鞋,窗台上养着一盆蝴蝶兰,还有一副羽毛球球拍。看完何少玮的卧室,陆晓渊又来到客厅细看了一遍,其陈设布置不愧为一个礼仪之家。不一会儿,何少玮买菜回来了。今天真是满载而归,他说他要亲自下厨为陆晓渊做几道菜。陆晓渊喜上眉梢。洗漱完毕后,便与何少玮一起忙起来。何少玮负责剁排骨,陆晓渊负责择菜洗菜,二人边做边聊。陆晓渊说:“你这样待我,我心里真的过意不去。”何少玮笑道:“不就是在一起吃个饭嘛,别想那么多。记住一条,明天早上刷牙时千万别拿错牙刷,红柄的是我的,绿柄的是你的。原先我与我妈的牙刷都是红柄的,用着用着就分不清了,害得我妈差点得了口腔溃疡。”陆晓渊笑道:“我知道了。你妈若是今天回来,见了我,会不会说你呢?”何少玮道:“不会的。她这个礼拜不回来了——昨晚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妈一礼拜只在家住一两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福利院。至于我爸,更是很少回家,他们各自有各自的事儿,很少有时间来管我。你知道不?我还有个绰号,是我妈给我取的,叫做‘自由人’。天不管,地不收,我很喜欢这个绰号。其实,我爱好交朋友都是受我妈的影响的,我上学的时候,她就经常教育我,与人为善,交朋友更要诚心。现今社会,能交上一个真正的朋友是很不容易的,一个真朋友好比自己的一个臂膀,真正需要时,能助力。”陆晓渊道:“我跟你不一样,我从小在我奶奶身边长大,奶奶对我的影响最深。可惜她去世得早,除了一两个要好的朋友,几乎没有人能真正理解我。”何少玮道:“你我虽是初次见面,但我能感觉得到你的性格,你就是太内向了。不要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多想一些开心的事。”二人聊着,何少玮回头一看,忙道:“忘了蒸鸡了!”原来,何少玮买了一只现成的熟鸡,准备做一道菜。陆晓渊道:“不如先放起来,菜已经不少了。”何少玮道:“现在就蒸,买回来的这些肉,最好当天就把它吃了,若放在冰柜里,与其他东西串了味,再吃就不新鲜了。”一边说一边往蒸锅里添了水。陆晓渊道:“这些都是谁教你的?”何少玮笑道:“有我妈教的,但大部分都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下厨做菜也算是我的一大爱好!”
二人从七点半开始一直忙到九点,做出了四道菜,分别是:糖醋排骨、手撕包菜、红烧茄子、麻辣鸡丝,还有一个鱼头豆腐汤和一碟花生米。当然,何少玮还说要给陆晓渊补元气。第一次见面,酒是少不了的,何少玮家里有的是酒——这些酒都是别人送给他老爸的,但何少玮的爸爸不喜欢喝酒,只有堆放在家里了。之前,陆晓渊从未喝过酒,何少玮只给他斟了一小杯。二人一边吃菜、一边聊天。果然,何少玮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见陆晓渊不胜酒力,便也没有强求,只给他夹菜……
吃过这一顿饭,已接近正午。何少玮原计划带陆晓渊到楼下玩,陆晓渊说自己想上网,何少玮便打开自己的电脑,教他玩。在网上的时间飞快,没感觉怎么天色已晚,陆晓渊站在窗前,眺望远方,这是一个滋生光荣与梦想的城市,尘世上有太多因为过于追逐而迷失了方向的人,而自己属于那种没来得及追逐,就被打入死牢的人。他要感谢这座城市,让他暂时停留下来,清洗一身的疲惫……何少玮走来,拍拍他的肩,道:“想什么呢?”陆晓渊道:“天地这么广阔,哪里才是我的家?”何少玮道:“你又在胡想了,这里就是你的家。”陆晓渊望着他,泪眼婆娑。此时,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有太多太多的感慨……
且说自陆晓渊住何少玮家之后,每日何少玮带他逛街、上网、会朋友、滑旱冰等,十分痛快。渐渐地,陆晓渊开始主动与人说话,脸上似乎恢复了笑影。只一件事让他伤心,流浪多年,因时常忍饥受饿,落下个慢性胃炎。这日,何少玮陪陆晓渊到医院看病,走出医院大厅,陆晓渊道:“幸亏看得及时,要不落下个病根就不好了。”何少玮道:“也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慢性胃炎也不算什么大病,按大夫说的注意日常进食,再加上这些口服药,不久就没事了。”陆晓渊道:“谢谢你照顾我,待我如亲兄弟。有朝一日,我若当了官或是发了财,一定、一定会好好酬谢你的。”何少玮笑道:“咱俩开玩笑,日后你若当了官,只要心里记着有我这个哥们就行了,我哪里要什么酬谢。”此时正值正午,何少玮隐隐觉得腹中有些饥饿,说:“今天这顿午饭就不回家做了,咱俩找个饭店,到饭店去吃。”陆晓渊道:“随你吧。”于是,二人就近找了个饭店,每人要了一碗排骨面。本来这些就已经足够了,何少玮又报了一份玉米羹,说是玉米羹加糖,最是暖肠胃的,陆晓渊嘴上不言,心里却万分感激。
过了几日,这日早饭时,何少玮说去溜冰场溜冰。陆晓渊一同前往。他知道,何少玮是一个狂热的溜冰爱好者,两天不去溜冰场,心里就痒痒,比猫抓还难受。饭罢,何少玮带着溜冰鞋与陆晓渊一起搭乘公交车去了本市最大的一个溜冰场。原本何少玮要带两双溜冰鞋,想让陆晓渊学着点,陆晓渊说“先看看他怎么滑,日后再学不迟”。何少玮觉没强求。说话间,车已到站,二人下了车,步行一百米来到溜冰场。进门入座,周老板笑说:“小何,这几日没看见你,上哪儿发财去了?”何少玮笑道:“来了个朋友,这几日正陪着呢,也就没怎么出门。”
有侍者走过来,给何、陆二人沏了茶。
老板上下打量了一下陆晓渊,道:“你这个朋友,之前怎么从来没见过呢?”何少玮笑了笑,道:“你哪里见过他,我们是新结识的。”老板便问陆晓渊哪里人,陆晓渊如实相告。又见陆晓渊腰间挂着一枚菩提子,甚是稀罕,问:“你那里挂的是什么东西?”何少玮忙替陆晓渊解释:“这是一枚千眼菩提,是他一个朋友送他的……”这时,只见四五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摇摇晃晃从楼上走下来,见何少玮坐在那里喝茶,其中一个道:“小何!这几天死哪儿去了?!手机也关机。”何少玮笑而不答。这些少年,皆是何少玮的哥们,志趣相投,平日里喜欢在一起喝酒、溜冰,又都好义气,但绝非那种凶蛮无赖之徒。何少玮道:“忘给你们介绍了,这是我新结识的朋友,陆晓渊。”陆晓渊向他们含笑、点头、让茶。其中一个名叫钱强的向周老板要了几瓶饮料,特意给陆晓渊面前放了一瓶,道:“以后就是哥们了,别拘谨。”陆晓渊点头。
原来,这家溜冰场共上下两层楼,二楼是溜冰场地,一楼是休息大厅。钱强、高远等人与何少玮打闹了一回,躺在靠椅上睡着了。这些人平日里没日没夜地泡在网吧与溜冰场,困了就睡,醒来也不知身处何年何月。冬日柔和的阳光穿过玻璃,斜斜地落在中间一排的靠椅上。街上有行人的影子和车马的喧嚣,皆匆匆而过。几人凝了一会儿神,先后走出溜冰场各自回家了。这里,何少玮付了费,提着溜冰鞋与陆晓渊上了二楼。偌大的一个溜冰场里,光影交错,人声鼎沸。狂热的音乐仿佛将人置身于一个庞大而多彩的梦幻里。何少玮坐在栅栏外的长凳上换鞋,陆晓渊站在一边,与何少玮说着话,看着场地中央那些年轻人飞快地炫耀技术。何少玮穿好鞋,向陆晓渊说:“你哪儿也别去,就坐在这儿等我。”陆晓渊道:“知道了。”何少玮便一溜烟走开,融入场地中央。
这里,陆晓渊坐下来,打量着这个专属年轻人的领地。他不禁联想起自己的青春,荧光棒事件、精神病院……在一次次的痛苦里反复纠缠,他想起这几年自己在外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情景。原来,与他同龄的人日子也可以这么过。巨大的心理落差让此时的陆晓渊黯然神伤。或许,别人的快乐他无法懂得,就像人世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一样。
……
有人尽兴了,退出场地换鞋。原先热闹的场地开始一点一点冷清。随着夜色的降临,扩音器里不再那么杂乱。负责打扫的阿姨这个时候走上楼来,开始打扫周围的环境卫生。溜冰场的好生意主要集中在暑天,冬天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维持一下日常的门面罢了。冬季天冷,一般到晚上六七点后就没人来了。何少玮放慢速度,缓缓退出场地,因向陆晓渊道:“等急了吧?”陆晓渊道:“没事。你溜到什么时候,我就陪你到什么时候。”何少玮道:“饮料还有吗?”陆晓渊拿起自己喝剩的半瓶可乐递与他。
何少玮换了鞋,与陆晓渊一起往楼下走去。刚下了楼,何少玮突然道:“鞋落在楼上了!”便急忙上楼去拿鞋。刚到楼上,何少玮看见一个角落里有两个男子在猥亵一女子,那女子手里提着溜冰鞋,不停地哀求。
何少玮仔细一看,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之前溜冰时认识的一个名叫童曼的女子。于是,他上前阻拦。
“你想管闲事!”那两个男子见何少玮拨开了他们的胳膊,翻着白眼冷笑道。
“少跟他啰嗦,扁他!”霎时,一个拳头挥来,亏何少玮反应快,挡住了拳头,三人扭打在一起。陆晓渊听见楼上有打骂声,忙上楼去看。周老板等人也上来了,众人忙将三人拉开。只见那两个男子鼻腔里出了血,衣服也被扯破了,一副狼狈相。何少玮的嘴角也流了血。老板忙问怎么回事,何少玮道:“他们欺负童曼!”那童曼站在一旁擦泪。周老板将众人支开,细问这二人。这二人不认账,而且强词夺理:“我们是闹着玩的,是他多管闲事。”何少玮向童曼道:“童曼,你别怕,给周哥说清楚。”童曼便向周老板细说原委。原来,这二人皆系纨绔子弟,平日里无所事事,斗鸡走狗,眠花卧柳。曾因犯流氓罪被公安机关拘留,之后,仍不思悔改,继续在网吧、酒吧等场所猎色。几日前,他们来到这个溜冰场,见童曼生得颇有些姿色,举止又轻浮可爱,便心生歹念,欲对其进行猥亵。前日在休息间隙,这二人趁童曼不留意,对其戏弄,并告诉她,不准她声张,否则杀了她全家。童曼虽已有16岁,但毕竟是一个不更事的女子,便默不作声,只是一味地害怕。昨日,她没来溜冰场,二人白等了一天,心里气不过。今天见童曼出现了,便又对其进行戏弄侮辱。而童曼与何少玮也只是在溜冰时偶尔牵一下手,因此相识,并未深交。今童曼见何少玮为她两肋插刀,心里又是感激又是佩服。周老板听童曼说完事情原委,原想到报警,后又一想报警对他的生意只有负面影响,便只要这二人赔偿童曼精神损失三百元和何少玮的医药费一百元私了此事。这二人见周老板这边人多势众,知道自己输了,便抛下四百元钱,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