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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作品名称:黄金劫      作者:郑安怀      发布时间:2022-09-05 08:43:02      字数:3478

  春风送暖的南金沟,各坑口机器轰鸣,大小路上,人来人往,一派繁忙热闹。柳叶换了件粉色的半长外衣,脚穿洁白的真皮旅游鞋,喷了香水,鲜艳如山野正努力绽放的桃花。相形之下,石根友则显得土气。石根友拥有的,只有青春、朝气、年轻和活力,还有一张受女人欢迎的,五观端正、皮肤白皙的脸。小白脸在民工群里,也是一支男人花。
  柳叶让石根友陪她去老碾房,老碾房算是南金沟的商业中心。柳叶引路,石根友相随。路边的小草,张扬着勃勃生机,有些不知名的野花,正悄然绽放。灌木丛的枝头,已爬满新一年的嫩芽。阳光温暖,天空湛蓝。小鸟藏在枝头歌唱,解冻的大地喷发着少女般的清韵。使人忍不住想掬一捧泥土或采一枝绿叶,凑到鼻子前嗅一嗅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盎然生气。千里之外的家乡,该是耕牛遍地,热闹繁忙地春耕春播了。农人们新一年对土地的期望都孕含在日复一日繁忙的劳作中。勤劳的母亲该忙于点瓜种豆,精打细算一年的日子了。
  “石老弟,有没有女朋友?”柳叶折了枝山桃花,嗅着、挥舞着问。
  石根友老实回答:“没有。”
  “在学校,喜欢过哪位女同学?”
  “也没有。”
  “姐不相信。我上高中,班上大部分男生都往我书包里塞过纸条。有些平时话少,看着像老实的男生,纸条上也会写火辣辣的话。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你不跟姐说实话。”
  “有女生向我示好。我家里穷,不敢答应。”
  “你好老实。女人耳根软,听人哄。你先把她哄到手,生米煮成熟饭,再后悔也迟了。”
  石根友只是笑,不回答。柳叶喋喋不休:“年轻真傻。我刚满十六岁,就上了男人的当。再没心事念书,整天想着他。知道后悔时,已迟了。女人一辈子,就像我手里这枝花。鲜艳时若被男人采摘,剩下的只有枯萎一条路。”
  藏在山湾背后的老碾房,白日里,平静如水。碾子房的柴油机轰轰鸣响,歌厅关门打烊,商店门开着,不见一个顾客。大洋马躺在旅馆门口的躺椅上,放松她肥硕庞大的身躯,享受春天迷人的阳光。小男人蜷缩蹲在一旁的门柱边,耷拉着脑袋,睡得正香。餐馆大门洞开,听不见人声喧闹。背后漫坡松林里凌乱的棚庵,如散于其中的坟堆,死气沉沉。拣矿的女人们大多正在南金沟各坑口游荡,根据地里,上午只是个空的营盘。河沟里水声潺潺。
  柳叶去商店挑选了几样化妆品、小食品和女人用的特殊商品,装满一袋,递给石根友提着。开商店的男人边收钱,边色迷迷盯着柳叶好看的脸,没话找话跟柳叶唠扯。离开商店,柳叶径直往餐馆走。边走边说:“姐心烦,你陪姐喝酒去。”
  餐馆里没有一个顾客。鲁老板立在厨房锅灶旁忙着啥,何菊花坐在卧室门口。抬头见石根友,微微一笑,招呼:“来了。”
  石根友回之一笑,点头道:“何姐好。”
  “你们认识?”柳叶问。
  石根友说:“认识。”
  两人在一张小桌旁坐下,何菊花起身,倒两杯热水送来,问:“想吃啥?”
  石根友看着柳叶,征询她的意见。柳叶说:“新鲜素菜弄几个,给我兄弟上盘肉。”
  何菊花笑吟吟去了。鲁老板在厨房早已听清,他不待女人吩咐,手底下便忙开了。不一会儿,一盘青翠鲜嫩的凉拌黄瓜、一盘藕片,一盘油菜苔上桌,柳叶要了一瓶西凤酒。
  “咱老陕,喝咱陕西的酒。”
  “我不会喝酒。”石根友说。
  柳叶浅笑道:“男人不喝酒,咋在社会混?陪姐喝。”
  又一盘青椒肉丝上桌,石根友邀请何菊花和鲁老板一起喝两杯。何菊花说:“你们消停喝,我们不打扰你俩。”她把柳叶看作石根友的女人。鲁老板在隔着半截矮墙的厨房里,始终没抬头往餐厅里看。他已经记不起石根友了。
  三杯酒下肚,柳叶面若桃花。酒入愁肠,柳叶打开话匣子,向石根友倾倒苦水。
  十六岁是少女含苞待放的花季,如那枝头的蓓蕾。柳叶早熟。那年她刚上高中,在同级女生中,只有她像个大姑娘。书也念得不错,满脑子是人生的美好蓝图,考上大学,跳出农门。父亲是乡村小学的教师,知识分子,对子女有更高的要求。母亲通情达理,虽是农家妇,却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支持丈夫对一双儿女的严格要求。家庭虽算不上富裕,但也不算贫穷。小弟弟刚上初中,姐弟俩都是班级的佼佼者。
  李国民是村庄的能人。八十年代末,便率领村庄及周围的年轻人闯荡秦岭山金矿,三五年时间,便跃身为方圆百里的首富。三个儿子,个个身家百万。老三李光睿娶的是乡党委书记的独生女贺洁。贺洁在县广电局工作。泥腿子娶了位工作干部,在乡间成就一段传奇婚姻。为这桩婚姻保驾护航的,正是乡党委贺书记。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百万富翁,在整个山城小县,也算凤毛麟角,比二十一世纪的千万富翁身价更高。婚后,贺洁不愿放弃工作,居家做养尊处优的全职太太,李光睿整年带领民工忙于挣钱,夫妻俩聚少离多。
  这年夏天的暑假,柳叶的表姐出嫁,请柳叶做伴娘。柳叶的表姐也是李家的亲戚,李家派老三回家送贺礼。在这场热闹的婚礼上,漂亮的柳叶成为赛过新娘的一道亮丽风景。婚礼上,年轻小伙子耍伴娘是家乡由来已久的习俗。敢做伴娘的姑娘,也必是大方开朗的人。家乡婚礼的习俗是不讲文明的。粗俗的玩笑,含沙射影的调侃,下流的话语和动作,正是少男少女们学习男女人道的课堂。有一个经典节目,每场婚礼必有。闹洞房的小伙子们宣布熄灯三分钟,然后一哄而上,对新娘、伴娘动手动脚。李国睿是这群年轻人的头目。柳叶第一次被一群男人压在洞房的床上,全身上下被男人们摸了个遍。有一只手在她丰满的胸部揉搓了很久,甚至有手探到她的私处……炎热的夏季,柳叶仅穿一身连衣裙。反抗是没用的,新娘的遭遇跟她相同。虽乱哄哄大呼小叫,黑灯瞎火,柳叶分明能猜到揉捏她胸部的人是谁。那是一只老练的熟谙此道的手。别人都是掐一把或拧一下,而他,却极具男人特有的分寸和柔情,或轻或重,或抚弄或揉搓,触电般的感受,逗得柳叶意乱情迷。若不是在这种特殊的场合,她真希望那种感觉多保留一刻。
  过后乱纷纷的闹洞房节目,李光睿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柳叶。柳叶从那灼灼目光里,读懂了今晚初懂的很多东西。她不敢跟他对视,却又忍不住偷看他。目光偶尔相撞,柳叶便心跳加速。过后调戏新娘的诸般节目,小伙子们张牙舞爪,李光睿拿捏得极有分寸。
  洞房闹到下半夜散场,客人们分散村庄各亲戚家休息。柳叶从欢娱场撤身回家。她的家与表姐夫家相隔半里路,在村庄外围,回家的小路穿过一片青油油已一人高的玉米地。柳叶经过玉米地青纱帐,月色如霜,田野一片朦胧,如梦如幻。李光睿出现在青纱帐间的小路上,没有语言,只有心意相通的默契。他伸展双臂紧紧抱住她,亲吻、抚摸,再抱起娇喘连连的柳叶,走进青纱帐深处。
  十六岁的柳叶向已婚男人李光睿献出了她的处子之身。天当房,地作床,夜风清凉如水,两人滚倒了一片又一片玉米棵子,缱绻到露水湿透衣衫,月影遁山。村庄里的第一声鸡啼唤醒了两人的巫山春梦。李光睿牵起她的手,送她到院门口。李光睿在家逗留了七八天,每天深夜溜进柳叶的闺房,将火热的情感宣泻到极点。他承诺与长期分居的贺洁离婚,娶柳叶为妻。也是从这时知晓,贺洁嫁他时,迫于家父的武断。
  之前,贺洁与单位一位青年热恋,早已同居。李光睿迎娶的新娘并非处子。婚后,贺洁仍与曾经的恋人藕断丝连。两人为此争过吵过动过手,最终达成默契,维持表面婚姻,互不干涉对方婚姻之外的情感生活,等候合适的时机,再离婚。这一等就是七八年。柳叶再无心事读书,成绩从前位落到倒数。她在学校由淑女变成了一个风流女郎。两地相思、寂寞难耐时,她与许多男生发生过关系。她有李光睿供给的花不完的钱,尽情收拾打扮,尽情与男同学风花雪月。父母不知个中原因,最后无奈放弃对她的希望。混到毕业,柳叶的风流声名已传遍校园甚至校园高墙外的小镇。
  毕业后,李光睿把柳叶接上秦岭山,安排她一份轻松的工作。但李光睿与贺洁离婚的事一拖再拖,她无名无分,始终不尴不尬屈居二奶的位置。长期在他身边,她才知道,腰缠万贯的李光睿简直就是个流氓。他不仅常与山上不三不四的女人滥情,山下的安平镇还蓄有情妇。这一阵,正与年轻风流的酒楼老板娘打得火热。那酒楼老板贪图他经常带人进酒楼花天酒地,消费不菲,对老婆的出轨不闻不问。女人变坏就有钱,男人有钱就变坏,是这个社会锤炼出的一条真理。
  柳叶很快把自己灌醉,醉得丑态百出。何菊花帮忙,由石根友擅自作主,扶着柳叶,住进大洋马的旅馆。扶柳叶去旅馆的路途,何菊花低声对石根友说,任小红打听过他。何菊花离开后,柳叶哭一阵闹一阵。她脱光衣裳,紧紧抱住石根友……石根友无法逃离。柳叶一丝不挂赤裸裸的,成熟女人的胴体像一炉火,要把童子之身的石根友熔化掉……
  回到坑口,已是日暮时分。西边的山峦之巅晚霞满天,落日熔金。林梢上归鸟阵阵。
  送柳叶回到她的住处,石根友逃脱她,长舒一口气。他回到工棚,将自己深埋在被窝中,脑子一片空白,心乱如麻。工棚里,十几个休息的民工正聚在一起,听其中一人讲黄段子,引起阵阵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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