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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作品名称:黄金劫      作者:郑安怀      发布时间:2022-08-16 11:39:59      字数:3119

  老家有个山间的小村庄,藏在深山里。上学时石根友就听同学说,那个叫佛石关的小山村非常富裕,年轻人出门,个个西装革履,皮鞋锃亮。一身行头几千块,花钱如流水。自改革开放之后,这个小山村的人以贩假、制假而大发其财。最初去广西柳州贩假银元至甘肃,后来从广西请回技师,铸造假银元。假银元过时了,秦岭山一带民间黄金走私猖獗,这儿的聪明人又发明以日本进口铜焊条造假黄金,流窜全国各地找机会行骗。如今,假人民币露头,又将为佛石关人提供一轮行骗的大好时机!
  “骗子又被骗了,是件很搞笑的事。你咋知道那么详细?”石根友问老程。老程诡异一笑,回道:“卖假金子的是我在佛石关的姑家表弟。消息是我传给他的,本想着弄一大笔钱,我也分一份,回老家娶个女人盖院房子,舒舒服服过后半辈子。三十五了,再这样穷下去,这辈子就完了。人算不如天算,咱没富贵的命。命中只有八颗米呀,挣断脊梁也不满升!”老程一脸自嘲,一脸无奈。
  “没看出来,你也不简单!”石根友是发自内心的服他。程道安这才说:“你表哥才不简单,山上没有他不敢干的事,这秦岭山来来往往的男女,你若了解了,人人都有传奇故事。这社会,不管黑猫白猫,能逮住老鼠就是好猫。能弄到钱的人走到哪儿都是爷,谁还问他钱的来路?”
  “你给我上了一课。”
  两人说说笑笑,不觉已近中午,附近有些坑口炊烟袅袅,空地上有工人已在用餐。程道安见了,拍着石根友的肩膀说:“开饭了,咱们吃饭去。”
  “人家吃饭,咱连做饭的人还没找,去哪儿吃饭?”石根友不知老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头雾水。程道安告诉石根友:“秦岭山上有一大好处,山上不兴饿死人。不管哪家坑口饭熟了,只要你遇见,想吃便吃,绝没有人夺你饭碗。吃饱了就走,也没人要你说句客气话。”
  “真的吗?”
  “真的,你跟我走,咱看哪家中午吃肉。”
  石根友怯怯地跟着老程,装模作样在几个坑口闲逛。首先碰见吃饭的这家,工人筷子串着大馒头,碗里是大白菜炒粉条,不见有肉。转悠到第二家,人人捧着大海碗,拌了红辣子的长面条挑起老高,正一片吸溜声。第三家不错,大米饭,饭上盖着洋葱炒肥肉,工人们各自蹲在地上,头埋在大碗里,吃得满头大汗。
  程道安只管领着石根友钻进厨房,抓了大碗盛满两碗,再在大菜盆里饱饱舀两勺炒肉扣在饭上。石根友第一次吃白食,不好意思,捧着饭碗,不敢看人,跟着老程,藏在老程旁边,忍受着老程毒药般的脚臭,狼吞虎咽地把一大碗饭菜送下肚。老程不客气,又添了半碗饭。吃饱后,还舀了勺温热的米汤灌了浆。放下碗,不看任何人,大揺大摆地走了。路上,石根友很歉疚地悄声对老程说:“咱好歹跟人家说一声,嘴一抹就走,上辈子欠咱似的。”
  “你别着急,以后,有的是人到咱坑口吃白食,谁也不客气。”
  “来的人多了,咱自己人不够吃呢?”
  “叫做饭的重做,管饱为止。”
  “不知咋形成这规矩的?”
  老程说:“听人说这规矩也是流血换来的。有一个开金矿的老板,在山上碰到饿极了的生人到坑口大灶要吃的,灶房正巧有剩饭菜。他不但不让做饭的给那人吃,还把那人骂了一顿。那天深夜,他坑口的所有工棚全部起火,烧得一沓糊涂。他下山时,又遭到一群人的棍棒袭击,被打成残废,永远躺在床上。这件事传开后,开矿老板们从中汲取了教训。有生人去吃碗饭,不再有人吝惜。开金矿是个暴富的行业,运气好的话,一车矿石好几万的利润,人吃他一碗饭,能值多少钱?坑口所有民工和管理人员,都是白吃老板的,老板不说啥,其它人更不想多嘴。这规矩给在秦岭山金矿区闲蹦跶的人带来了好处,既使穷得没一分钱,也饿不了肚子。”
  “也的确是个好规矩。”
  两人再次来到那棵大松树下,拣矿女人们的队伍已散漫地开始返回。这些人的大本营基本都在老碾房周围。或树下或崖坎或沟边,几人结伙搭一防雨布的棚子。拣矿石回来,要么把矿石卖给守在碾房的矿石贩子,要么攒够一两吨再自己去碾。晚上便栖身在棚子里。她们像野人一样生活,遇到管理部门清山,还会拆了她们栖身的棚子。早早返回的人,都背着沉重的矿石,弯着腰,撅着腚,艰难地在山路上挪动。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满面,心里却是极度的满足。不管这一趟上山受了什么样的牛马罪,或忍受了男人的调戏、蹂躏,却得到了心中想得到的东西,东西变成了钱,受啥罪也值。拖拉在后边的,大多没多少收获,沮丧、失望、灰心、嫉妒交织在一起,这一天又过去了,没有收获,如何面对千里之外,嗷嗷待哺那一家老小?后边没有收获或极少收获的这些女人要么年龄大些,老丑些;要么初次上山,没有经验,拒绝男人的示好,不肯放下心中根深蒂固而传统的道德贞操与男人做交易;要么坚持劳动收获,永远保留为人妇为人母的圣洁不允有丝毫玷污……程道安耐心等到了他企盼已久的时刻。
  这是三个年纪轻轻的女人。两个短头发,一个拖着一尺多长的辫子,穿着山区农村小媳妇的普通棉衣,垂头丧气返回。程道安笑眯眯露着满嘴黄牙搭讪:“大妹子,我给工队招炊事员,你们有愿干的没有?”
  长辫子穿紫红色羽绒服的女人机灵些,也大方,五官端正。她回应:“在哪个坑口,工队多少人,一月给多少钱?”口音是地道的老家口音,应该是他俩一个县的。程道安答道:“沟垴金马岭国矿,零七采区的。最多不超过三十人,每月给五百块,还有机会弄点矿石,发点小财。”
  三个女人打量着程道安,不知是看不上他一身普通的民工装束,不相信他是个带工的工头,还是对几百块钱的低工资没兴趣。三个女人相视一笑,仍是那长辫子的回答:“我们不想做饭,民工人多难伺候。”回答完,三个女人匆匆走了。程道安对石根友说:“嫌我给钱少。这几个女人年轻,长的不赖,有挣轻巧钱的资本。”
  又过了片刻,从小路上走来一个身材小巧的中年女人,三十多不超过四十的样子,蓬头垢面,蓝外套,黑裤子,脚上穿着污渍斑斑的白球鞋。身后的背篓肯定是空的,因为她一边走着,还一边轻松地整理头发。程道安拦住她问:“喂,想做饭不?二十来人,每月开六百,管吃管住。”程道安把工资加了一码。早晨朱鸿运交待过,工资不能超过八百,当然越少越好。他忠于朱鸿运,尽力压着工资价码。若再次出价,肯定会升到七百。石根友心里骂老程:看着是个老实人,心里贼着呢。这个小个子女人却没给程道安再次加码的机会,开口是四川口音,她一脸惊喜地问:“在啥子地方噻,老板把钱利不利索?”
  程道安也学女人的川腔,但学得四不像,像驴叫:“就这沟沟顶上的国矿,钱没得麻达,只要你勤快,跟我进洞子还能偷点矿卖。”
  女人更是喜笑颜开。她有点不放心:“你莫要哄老子哟!”
  “老子哄你做啥子。老子要是哄了你,你就把老子粘住。”
  四川女人尖声大笑:“老子屋里头有老汉噻,粘住你是皮痒找打挨!”
  女人答应跟他俩去看看。路上,程道安问她:“拣矿好拣不,一月挣多少钱?”
  女人回答:“啥子拣矿哟,老子是听坏了嘴,跑断了腿。去年秋收后跟村里的女娃娃出来的。人家年轻,长得水灵,又会发骚,好些矿场都有相好的,人家装好了矿就等着她去。钻进人家的棚棚里,过后人家还送出来好远。我又老又丑噻,还没到人家棚棚跟前,人家就摔石头打。”
  “你晓得女娃娃钻到人家棚棚里,是做啥子哟?”程道安坏坏地问。女人答:“你还不晓得是做啥子?公鸡头子见了嫩母鸡,还能做啥子?”
  程道安嘴贫,一路调侃四川女人,女人一点也不恼,有说有笑,像是还十分受用。也许,这个贫困生活中挣扎的女人离家久了,离开男人久了,心中正寂寞,正巴不得与男人调调情。她哪知道,与她调情的老程如今仍光棍一条,逮住机会也想在女人跟前占点便宜,哪怕是仅仅给嘴过过生日。
  四川女人自称姓唐,叫唐玉梅。她看过工队的条件并与下班回来的朱鸿运谈妥后,答应下来。要求程道安陪她去老碾房取行李。程道安推说要上班,不敢答应,眼睛却看着朱鸿运,等待他发话。朱鸿运看出来了,挥手笑骂道:“去吧,不让你去,怂把你憋死了,你妈找我要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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