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湘江火炬
作品名称:开天辟地 作者:绿叶草根 发布时间:2012-12-04 22:20:10 字数:5619
从1919年末到1920年夏,毛泽东先在北京、后在上海同李大钊、陈独秀紧密交往,并第一次看到《共产党宣言》、《阶级斗争》、《社会主义史》等著作,完成了由一个激进的民主主义者到共产主义者的转变。
毛泽东在1956年出席党的八大时,曾在代表证上入党日期栏内填上“1920”字样。同年,毛泽东思想开始萌芽而至诞生。因为毛泽东思想并不是毛泽东一人之思想,而是全党思想、智慧的结晶,集了全党思想、智慧之大成。
1920.04.11,毛泽东从北京出发,有意识地往天津、济南、泰山、曲阜一路行来,他要实地了解一下中国文化,看其中有多少在中国革命的过程中可以利用。
毛泽东登泰山达南天门,见一联云:
路辟九霄仰步三天胜迹
阶崇百级俯临千嶂奇观
细品慢咂,不仅感到南天门仰视显高、俯察显奇的特点,更有“会当凌绝项,一览从山小”之意境!
毛泽东顿时感悟极多极深,最触动心灵的一点则是,马克思主义的信奉者完全站在世界的高度、历史的高度、时代的高度去拨动历史的时针!
溪水叮冬,毛泽东正在溪水里洗脚,此处就是闻名中外的山东曲阜孔庙,他在此地停留,是要看看孔子的故居和墓地。
毛泽东揩干净双脚,往大成殿而去。入了空无一人的大成殿,迎面便是孔子塑像。
既然毫无游人,颇有感慨的毛泽东干脆与孔子对话起来:“孔夫子啊孔老夫子,三千年前,你的弟子在树下躲了雨。你的弟子洗了脚,我毛泽东今日也洗了脚。既已濯足,便为弟子,不管你相认不相认,我毛泽东自今日始,算是你孔老夫子的弟子喽!(前倾弯腰,向孔老夫子鞠了一躬)去年这个时候,北京大呼要打倒你的孔家店。我在湖南,也挥拳高呼要砸烂孔家店,如今想一想,你老夫子开过店吗?你不是开店之人,你当了掌柜的。你就是开店,也开不出一个好店来!你呀,老夫子,你无非就一匹马、一辆车,坑坑洼洼地到处走罢了。你既未开过店,我们为什么要跟你这个假店主过不去呢?你想过这个道理没有?看来你没有想过。我今天告诉你,其中之关键,是你的文章没有做好。(孔子沉闷不语,毛泽东摇了摇头)你是述而不作,但是你之所述,其实并不漂亮,大约是你老了,所以蠢话很多。你用你死我死的语气搓了一根索子,这根绳子本来是挂你的店牌的,你却没有去挂,反而拿来束缚中国人的手脚。这一缚,就缚了两千多年。既有束缚,便有反抗,所以我们晚辈就认定你有一个店,便要用石头来砸你这个店。我小名石三伢子,我这块石头也是砸着就见痛的哟!(说到这里,毛泽东笑起来)但是你不要怕。你连个店号也没有,你怕什么?如今要怕的,倒是我们这些石头,包括我这个石三伢子。我们砸了你的店子,我们又开什么店呢?能卖什么东西呢?其实,老夫子啊,我们也没个店号,我们再怎么盘算,也盘算不出有哪一票扎扎实实的货,今天可以卖给国人。所以,没法子啰,我毛泽东今天还是愿意来这里洗一回脚,做一回弟子!好在你还有个‘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亦’,我愿意听;你还有个‘有教无类’,我愿意听;你还有个‘未知生,焉知死’,我愿意听!我这么说,你老人家该满意了吧?”孔子仍无语,毛泽东便长叹一声,起身挥袖,离殿而去。
在大成殿侧的松竹丛中,毛泽东考量着中国今后应走的道路。积重难返的中国,必须得改造!
毛泽东离曲阜,经南京,于1920.05.05抵达上海,与正在筹建上海共产主义小组的陈独秀等人见面。
毛泽东与陈独秀见面了。由于杨昌济的介绍,毛泽东在北大当图书馆助理员时就认识了当时北大文学院院长陈独秀。通过短暂的接触,二人均有相见恨晚之感。陈独秀那时对社会问题的精辟见解,深刻的影响着年轻的毛泽东,从此,陈独秀成了毛泽东心目中崇拜的人物。
1919年底,在驱张斗争中,毛泽东率领一个代表团到北京,以争取社会舆论和在京湖南知名人士的支持。此次在京期间,毛泽东又一次与陈独秀交谈,并商讨了工读互助团的问题。次年2月,陈独秀回沪。03.05,毛泽东与陈独秀等联名在上海《申报》上刊登了《上海工读互助团募捐启事》。这个启事,重申了他们发起工读互助团的目的在于:使有新思想的男女“解除旧社会、旧家庭种种经济上、意志上的束缚,而另外产生一种新生活,新组织出来,以实行那半工半读、互助协助的办法”。
通过工读互助团,许多后来的知名革命者纷纷冲破旧家庭的牢笼,走上了革命道路。
毛泽东与陈独秀熟悉,互视为知已,所以无话不谈。
这次到上海,除了送别赴法勤工俭学的湖南青年之外,就是想求教陈独秀。他觉得陈独秀应该是孔夫子之后“集大成者”。虽然还没见陈独秀端出自己完完整整的主义,但是站在其身旁的两位先生,一位德先生,一位赛先生,却早已在中国知识界深入人心了。
而陈独秀这一时期没有多谈这两位“先生”,他连续几天都忙于在上海纺织工人集中地沪西小沙渡作演讲。中国产业工人在五四运动中已登上历史舞台,以新时代的主人的形象领袖群伦,领袖各革命阶级,因而对于他们的觉悟和组织程度,已越来越为此时的陈独秀所关注。
1920.05.05,在又新印刷厂,毛泽东见到了陈独秀。一见陈独秀,毛泽东就谈了他最近读了陈独秀的文章和演讲稿之体会。
“陈先生的言谈和文章,始终犀利如青锋之剑。”
“世间最犀利的东西,莫过主义。”
“对,对,(兴奋地)我近一时期一直在苦思这个问题。我到处追寻陈先生之足迹,就是为了向你讨讨教关于主义的问题。”
“(笑了)你看过马克思主义、恩格斯的《共产宣言》没有?”
“只见过零散的章节,还是几个月前在福佑寺里看的,很觉新鲜,但难窥全貌,所以也没有全面的认识。(视线落在印刷机上)《共产党宣言》?”
“《共产党宣言》第一个中文全译本!(把毛泽东带到又新印刷厂西头的一个纸品仓库里,一落座便直接问)润芝,为什么不去法兰西?”
“陈先生,若说不想去,假的,我其实也很想去。只是大家都走了,中国的虎豹豺狼,谁打?你看湖南张敬尧,至今还在吃人。起码驱张成功,我再去法兰西!虎豹豺狼有兵,新民学会有理。人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偏不信。我这人好斗,我就不信我毛泽东今生今世斗不倒他张敬尧?”
“(欣赏地)人不可无情骨,革命家更不可无傲骨,我看你很有自信。”
“见笑于陈先生了。”“不,不,我倒是喜欢这脾气,你我性灵,彼此相通。毛润芝,你知道我加入过暗杀团吗?(毛泽东不甚了了,摇头)也就是你这个年纪,不,比你此时还小两岁,也就在此地,在上海,天天摆弄炸药,发了誓,要剌杀慈禧太后,此时听来,好笑吧?仅凭一身热血,要挽天下之危,这就叫只见个人,不见社会,不见阶级。从那时起,我陈独秀留洋、办报、坐牢、奋斗,足足摸索了十七年,至今才算彻悟,明白救国之路,别无他途。惟有马克思主义,惟有俄式革命!(毛泽东听到此处,想道:原来陈先生、李先生看法是一致的)。李大钊所作《我的马克思主义观》读过没有?”
“读过两遍。”“
考茨基的《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学说》读过没有?”“已经借得,尚未就读。”
“你要读。还有,日本人河上肇写的《马克思唯物观》亦可一读。再有,这一套《共产党宣言》全译本的校样稿,你可以带回去,先睹为快。(站起来,走了几步)润芝,我已经抱定一个信念,四万万中国同胞要站起来,所倚仗者,必马克思主义无疑!我们中国的脚,像我一样,已经扭伤了,在世界上已经站不直了,不赶快倚仗一种坚实可靠的主义,很难走路。你记住我陈独秀的话,中国,惟有倚仗马克思主义,才能迎来德先生,才能迎来赛先生,才能使四万万中国人民迎来永久的光明!”
毛泽东看着陈独秀、凝神聆听,顿觉心智突然开启,心胸豁然开朗。
16年之后,毛泽东在延安同斯诺的谈话中,还回忆了这一次不平凡的会见。毛泽东说:“陈独秀谈他自己的信仰的那些话,在我一生中的关键时期,对我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到了1920年夏,在理论上,而且在某种程度的行动上,我已成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了,而且从此我自己也认为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了。”
毛、陈会见的当晚,毛泽东便在上海的下榻处,细细读了《共产党宣言》的全文。第二天,太阳照着哈同路民厚南里29号的时候,毛泽东还没有睡意。他看着东升的太阳照在“湖南改造促成学会“的木牌上,熘熠发亮,他想,湖南也要亮起来了。这种亮,可能会很快。而且这种亮,跟张敬尧终于被逐出了湖南没有关系。张敬尧不是被湖南民众的抗议声所驱逐,而且在直皖军阀之战中败走麦城。身要上海的毛泽东在上海获知这消息时,却显得格外沉着,他已经不再相信赶走一个张敬尧就会出现新气象的幻想,而深信惟有动员民众参加革命,工农坐了天下,湖南才能亮起来,中国才能亮起来。
毛泽东在沪期间,曾与陈独秀多次讨论他所读过的马克思主义书籍,以及在湖南开展革命活动的问题。而五四运动总司令陈独秀对毛泽东谈他自己的信仰的那些话,则在毛泽东一生中关键性的时期,对毛泽东产生了深刻的印象。
毛泽东在与陈独秀就建党问题,“改造胡南学联”计划等事宜反复商谈后,奉陈独秀之命,于当年7月回了长沙。
1920.08.02,毛泽东与新民学会骨干何叔衡等17位发起人,在长沙楚怡学校召开文化书社成立大会后,议决组织大纲8条,并推定易礼容、彭璜、毛泽东为筹备员。
毛泽东起草了《文化书社缘起》,文章向往十月革命,推崇苏俄新文化。文化书社从一开始,便成为在湖南广泛宣传新思想、传播马克思主义的重要阵地。
文化书社成立,易礼容为经理,毛泽东为特别交涉员,社址设在长沙潮宗街56号。
毛泽东与各地马克思主义者密切联系,请李大钊、陈独秀、恽代英等人为文化书社作“信用介绍“,沟通北京、上海等地的出版机构和武汉利群书社,把文化书社办得有声有色。《新青年》杂志、《共产党宣言》等出版物传遍三湘大地。不久,文化书社又成了毛泽东、何叔衡进行建党活动内外联络的秘密机关。
08.22,毛泽东、何叔衡等人又发起成立了俄罗斯研究会成立大会。姜咏洪为总干事,毛泽东、何叔衡、彭璜为筹备员。在研究苏俄、向往苏俄的氛围中,毛泽东等人根据陈独秀的意见,把任粥时,肖劲光、周北秋、胡士廉、任岳、陈启沃等一批热血青年介绍到上海外国语社学习。给工人办夜校,办补习班、识字班,教育他们。研究会著名成员有何叔衡、陈昌、夏曦、郭亮、萧述凡等。
在每一工厂、每一行业,毛泽东都努力发现积极分子,培养干部,并通过他们开展斗争,渐渐地把所有的产业工人和手工业者都组织起来。
1920年冬,毛泽东着重研读了三本书:马克思、恩格斯的《共产党宣言》,考茨基的《阶级斗争》,柯卡普的《社会主义史》。有人研读记其内容,当做教条;毛泽东则不然,他从一开始接触马克思主义,就把它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
读书得法,获益多多。正是这三本书,成了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的第三块里程碑——毛泽东思想的奠基石。
在何叔衡协助毛泽东创办文化社和俄罗斯研究会时,1920.09,他被湖南省教育委员会委派为湖南全省通俗教育馆馆长。他利用这个职务,宣传马列、协助毛泽东组建长沙小组。他一到职,就刷新了该馆发行的《湖南通俗报》,又利用馆长的身份和经费,以通俗教育讲演所的名义,聘请思想进步的人士当通俗讲解员,为党团组织培养了干部,又促进他们与工农结合。
湖南军阀赵恒惕对何叔衡极为害怕,于1921.06以“宣传过激主义“的罪名,撤销了何叔衡的馆长职务。
1921年1月1—3日,在新民学会长沙会员大会上,会友激烈争辩,什么是正确的革命道路,萧子升等人力倡温和的共产主义,毛泽东、何叔衡等人则力排众议,发言坚定地表示赞成布尔什维主义。01.21,毛泽东在致蔡和森的信中,通告了陈独秀等已在进行组织共产党的情况,并说:“唯物史观是吾党哲学的根据”。
1921.01.13,长沙社会主义青年团正式成立,毛泽东担任了第一任书记,新民学会在长会员,凡赞成布尔什维主义者,大多数都参加了社会主义青年团和参加了这个组织的工作。
新民学会会员匡互生未参加长沙小组,但他对毛泽东的建党活动客观上起了协助作用。
1920年夏,易培基(寅村)任湖南一师校长,聘匡互生为教务主任。易因在省府担任秘书职务,日常校务由匡负责。匡互生这位五四运动的闯将,又成了教育革命的先锋。他上任伊始,多方罗致五四运动新人物担任教师,像李达、李维汉、周谷城、舒新城、田汉、王曾彦、夏丐尊、余家菊等。这些人无论思想、品德或教学水平,都是全国第一流的人物。
他还打破论资排辈的常规,聘该校毕业的一师附小主事担任一师国文教师。学校原来规定:“无大学文凭的,不能来校任教。”匡互生在规定中特加说明附小主事,可以到一师任教。
匡互生主持一师工作,铲除封建糟粕,增添反帝、反封建教材,教学内容及方法,一律革新,还提倡自由讨论,大兴百家争鸣之学风。
在楚怡小学时,他已参加新民学会,到一师后,与毛泽东来往更加密切,他配合毛泽东,重组湖南学联,创立职工会,创办《湘江评论》(周刊),组织文化书社、自修大学。1921.01.28,他又与贺民、黄麟在宝庆(邵阳)第三国民学校创办文化书社宝庆分社。
1924年,匡互生到浙江上虞中学任教务主任,与位居国民党中委的校长经彦颐不和,遂与朱光潜远走上海,并与上海文化界朋友胡愈之、周予同、刘大白、夏衍、茅盾、陈望道、陶元庆、郑振铎、朱自清、陈之佛、章锡琛以及原在白马驿朝晖中学任教的周为群、刘薰宇、丰子池、夏丐尊等51人成立了立达学会,学会以“修养人格,研究学术,发展教育,改造社会“为宗旨。立达学会之”立达取《论语》“已欲达而达人”之意。
学会出版《一般》学刊,开办开明书店,编辑发行中小学教科书,办《中学生》、《开明少年》杂志,还在上海办起了立达学园。
1932年“1.28事变”,日寇侵略中国上海,炸毁了立达学园。事变后,匡互生和巴金同往红湾。巴金是来寻找侵略者的罪证,写抗日文章;匡互生则是来找校址,含着泪与本校师生一起重建江湾学园,培养反帝后备军。江湾学园重建成功,他也因肠癌倒下。1933.04.22.7:15,病逝于上海东南医院,年仅42岁。
解放后,50年代初,毛泽东怀念故友,曾托杨明轩向医生的女儿达人、介人,转达其关怀之忱。
为国献力不邀功,人们无不公认匡互生先生一伟大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