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铁骨铮铮，8

　　第五章∶铁骨铮铮，8
　　话说众人到屋，还没稳定心，仝水富就想到了沈光奇的话儿∶“我要用自己的鲜艳的血液，输到老人的身子里，报答他用自己的生命，救活了岳宝粉的一条命，良心就不倾斜了。或者我黑了梦里去阎王爷那里，求求那阴间里法外开恩，生死薄里减去我二十岁给善良的蔡伯他老人家人命里添上，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生生世世莫要为难恩人，也就更好的了。”
　　这个话儿说的仝水富啼笑皆非了，既然那阴间的仵作不相为难，人的寿命就永无止境了，哪里个生生世世的？光奇啊，快二三十岁了，念得那么儿的天真可笑，可这知恩图报的意义实实的令人潸然了。便对老蔡道∶“哥哥，今个有一喜事儿告了，哥得知必定高兴的了不得的！能测到何等之事儿吧？”
　　老蔡道∶“哥哥年事一高，又况不晓‘奇门遁甲’如何得知端的，你且到来个吧。”
　　水富又瞧了一眼小岳，略顿了会儿，道∶“那个曾昏脑脑壳子的沈光奇，如今从头到脚换了个人儿一样，头里满满的天地良心了，说要将自己血给哥哥你，报答救了小岳的一命的恩德哩。还有去求老阎王法外开恩，准那阴间的管理生死轮回的二色黑白警察永不找哥哥的事儿的。”
　　老蔡听了乐得个前合后仰，大笑不止∶“奇儿蒙蒙混儿，竟然异想天开得出了奇的，迷信的不像个样子了。草木一秋几个月，人活一世几十年！岂有阴个啥哩？虽然，他却也是清爽的了。”说着乜斜女儿小岳一眼，眉头微蹙道∶“量那没心经的，能会这样清醒的？听着弟弟葫芦提子的，见了不成？”水富道∶“怎可给哥哥玩笑儿的？李连世龙都看见了的。”李连满面喜祥，对老蔡说∶“父亲，水富叔话的没假，我们见了那沈光奇打吃了牛黄真的很快脑子明白了好些儿的了，能会做饭，给村里人擀面条儿吃的。”扭脸说小岳∶“妹妹，你听得见吗？”
　　小岳眼一瞪，嗓白∶“听见你没脑子的混说！那成日家挺尸的吃牛黄哩，吃牛屎也窍清不了，昏天倒地死着不起，卵子也拖不动的！以为我傻呀，唬我？”老蔡道∶“女儿斯文点儿！说话儿粗个甚的？其实，先头里爸爸我也二胡哩，可细细斟酌谁都不会开玩笑儿的。爸爸就信是真的了，女儿疑惑不得的，要不亲自回良葛庄落个实去，不就日出云散了！心要宽，量要大，啥事儿都在不断变化之中，混人一变好了比好人还好呢！”
　　小岳低头沉思良久，心里翻了几个个子，实觉有理儿的，疑虑逐渐消了，道∶“父亲说的极是。等两天我把菜园里拾掇一遍同水富叔叔回去看个实儿去清楚了。”老蔡说水富道∶“你就和女儿一起，复回去一趟吧。”水富欣喜道∶“我也是这个意思的。”
　　两天过了，菜园子在李连的帮助里弄完了，水富和侄女，二人就一前一后出门走了。
　　虎子见岳姐姐去了，想起了什么，慌忙把读过的书，装到了半旧不新书包里，急急追了去，大喊∶“岳姐姐等一等，我给你的小儿郎送本书，好叫读书识字，待上学堂里了不做难的。”
　　水富转头跑过去抱着百十斤重的虎子来到小岳跟前说句“虎子真的有心记，好善良的孩子！”便放下了虎子。虎子眨着眼睛说∶“善良？啥是善良？分清了是非善恶才是善良。不然，如那东郭、农夫，不叫善良，叫愚昧无知！生成了个人得学习的，有了文化，就有了智慧，有了智慧，就有了正义，有了正义，就是顶天立地的人，就没人敢欺负，望而生畏！”说着把书交给了岳姐，回到家里继续用功。
　　南风溜溜，些许暖意。水富小岳顺着河堤不紧不慢步着。
　　小草从初松的泥土冒出了微薄浅青，抒发着春的意义。河水浪浪，比他俩匆忙的不成比例，急着回归海的家园。起伏的山岭明明暗暗在大自然里挥发着蓬勃的生机，彰显自己的杰作。
　　迎面走来一个青年，水富瞧得却是邵江万，见他一身兰帆布，左手掂个手锯，脖子肩头个挎一个胳臂出的榆树弯儿。问∶“大侄子，你这是？”江万道∶“叔，眼看立春该犁田的，牛噱头大冬里女儿竟然当火烤了。气的我不行，要是男孩子少不得生揍，姑娘娃子没法儿，只好到山里选着材料截一对，拾掇拾掇好不违农时呀。岳姐姐恁们回老家的吧？”水富点点头。
　　小岳见了江万，就想到了当初若没有这位兄弟的急救，自己早已“骨化清风肉化泥”了，便道∶“兄弟的出手救命之恩，姐姐我变成灵魂的时候，也不会忘记的。”
　　江万道∶“姐姐啊，事儿过去了就别再提了，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儿了。哎，我在山上瞭见了良葛庄，青堂瓦舍，林鱗栉比，好似那古色古香的村堡了。我还碰见沈光奇大哥拿着砍镰山里割竹竿秧子，就仔细端详那五官面容，红光柔润，神智清明，一举一动比正常的人还胜一筹。我的心里忽的火辣辣的痛了起来，后悔着当年揍他太狠了。真的要躲开他，他却拉着了我，激动道∶‘江万兄弟呀，感谢您那时给我刻骨铭心的教诲，家人的命要不是你就无法想象了。这大山里弟兄有缘相遇是上天的安排。请弟弟受哥哥三拜，以表真挚的感恩之情！’说着跪下磕头。我急忙扶起他，说，哥哥别这样了，你不记恨就等于感谢我了。他又拉我下山到他家喝酒，烧香结拜。我说今个儿忙改日吧。又问他割竹秧弄啥的？他说扎菜园篱笆，昨日割几捆不够用，今个儿再来割一抱就差不离了。说了就各忙各的去了。可见人没有一成不变的。岳姐姐，我听说你生的是个男孩，沈哥哥的表姐已经养大成人了。温暖的家正在给您频频招手儿的，呼唤着您的回归哩。”
　　小岳久久不能言语，任泪下面颊自由流淌。水富道∶“侄女你掉啥泪的？这是好事儿！”小岳抬起汪汪泪眼喃喃道∶“叔叔啊，侄女的心里五味俱全，不知道了那个味儿是主儿，父亲牵挂着魂儿了！”
　　江万心里想着蔡叔叔是无产阶级革命家，哪有自私的情，只要你过得温馨，老人就高兴的，说∶“岳姐姐，你还放不下蔡叔的？其实他老人家最放不下心的是你。有一次他给我父亲拉呱，我一旁听他说∶‘邵大哥，有个事儿欲托付于你，岳妮子以后的事儿的操个心的。她这孩子心大，从不考虑自己，等岁大很了，就都晚了啥也找不回了。长江没有回头浪，人老焉能转少年？’父亲给蔡叔说∶‘没有事儿，光奇那孩子一旦醒悟了，会求她回家，就破镜重圆了。’蔡叔喜道∶‘我是盼着这的！’可见老人是希望姐姐回到原汁原味的家。”
　　小岳听着脸色渐渐退了悲哀，有了喜色。
　　水富问江万∶“侄子家养牛了？”
　　江万道∶“父亲的朋友，呼伦贝尔的，养了好些牛，旱牛水牛都有。知道我家有几亩田地，去年送来了一对水牛，耕地用的。”水富说句∶“那好！赶紧回家弄牛噱头去犁田去吧！你奇哥哥家的田没牛摆弄不成的。”就催着小岳快步而行往良葛庄去了。
　　其实，郭大春想过了学校的事儿，全村已经有近十来个适令儿童要得上学了，心里为这挺焦急的，建造房子并非难事儿，就是老师和当前的教育，处处受北洋政府的干涉，课本就是政府印制的，里面多有崇洋媚外的内容，显然不符合热爱祖国正确的人生观。为这事儿特地跑到韭菜园子山村的学校考察了一回，因此学校迟迟没有修建。好些村民建议，还是先把学校弄起来了，看看势局的变化，再说孩子们上学的事儿。大春不违人们的心愿，又请自家亲属名叫郭容的建筑师，前来精心设计出了纯青砖的无梁结构的仿古建筑，就择日动土了。
　　地势选择靠着山边较为隐蔽之处，用了石块，一定湿度的黄土同了石灰和着糯米浆液浇灌了根基，可谓之铜墙铁壁般的牢固了。
　　至于无梁的结构建筑由来已久，乃至唐宋元明清皆有无梁建筑的出现，历史的建筑的资料介绍的极其详细的，尤其庙宇，不必抄写了。无梁原来利用几何与斗拱科学原理以砖石紧紧构建而成，非常牢固。
　　这座学校就这样建成了貌似宗教的祭祀之处——无梁殿——尽管儿童们在里面读着先进的革命书籍，引起不了袁世凯权势的注意。“无梁殿”的上头之外，也是用青砖造成瓦垄的样子，形成了房坡——彰显着建筑师的精湛的建筑艺术。
　　在最后即将竣工的日子，郭大春无意抬头，有熟悉的人——仝水富，领着一个妇人往村里走来——“岳宝粉！”郭大春那好似春雷滚滚般的嗓门，震撼了大家的耳膜∶“小岳回来了，大家下去欢迎啊！”
　　沈光奇厉声说∶“谁也不准因私废公下去耽误了时间的！”都以为甚是有理儿的，就专心收拾着房坡。
　　建筑师道∶“小沈，你快下去吧，十多年没见面，好好地礼貌迎接的！”
　　沈光奇说了个“好！”下去了。这可突突跳动的心，跳动着对久违的妻子曾经的犯罪之感，愧恧悲伤——跪到地上，呜呜哭着膝行而至——仝水富说“侄子又要昏的！爱人久别相见，不喜却狼似的嚎，成何体统？快起来！”
　　沈光奇的人生里开天辟地明白了良心的意义，好不容易给妻子表白赎罪一回，说啥也不起来了！至到岳宝粉流着眼泪抡起巴掌，给光奇的脸扇出鲜红的印记，骂道∶“迷糊鬼子的货子，你可是人了！”双手把丈夫薅了起来，一起来到了屋里。
　　水富就离开了，到工地上了架子到房坡上干活儿。都边干边赞“仝水富是成人之美的仁义君子！”
　　岳宝粉牵丈夫曾经无数次打过自己的手，禁不着心里伤悲，抱着沈光奇痛哭不止！
　　光奇更加痛恨自己往昔的罪愆，哭的更痛，一面嚎一面抡着强有力的手掌对着自己刚被打过的脸又霹雳啪啦一叠猛扇，扇出了脱胎换骨，重塑新人了。
　　宝粉突然止了哭，拽着光奇的胳臂，使劲儿咬了一口，道∶“我扇你还不够吗？你要打死你自己，叫我白跑一趟了？过去就过去了，新的日子从头来。看看父老乡亲对咱家的好，要争口气过好了家庭，才对了良葛庄的父母兄弟姐妹！”
　　沈光奇才感到了媳妇给了自己的宽慰，抹了一把泪，不嚎了，又一连叠的忏悔磕头。至到了岳宝粉笑出声来，作罢了。
　　小岳本到建房处给大家道好致谢，却一样扫见自家田里枯草深深，就趁天没风，去到地里，划着火柴，燃起了熊熊火焰，噼噼削削，响声如鞭。建筑里完工了，见那一片腾空的烟雾，无不吃惊，万一起风火窜到山林就惹大祸了。这沈光奇难道一见媳妇旧病复发了怎的？都持着钢锹嚷嚷着围了过来，锹锨挖了土以防万一。见是岳粉弄得事儿，都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火着尽了，一地黑灰。大春就奔到排灌站立扭动开关，呼呼的泉水喷涌而出，灌溉着黑色的田亩。欲知后事如何？下瞧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