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夺取(3)
作品名称:心怀月泊 作者:文字侠 发布时间:2022-08-02 08:49:10 字数:8785
西门中天一边给朱子泊上药一边道:“匕首内现在不仅藏有《紫阳心经》,还有一张《先天图》。几位不妨取了一看。”五人诧异万分,都顿了那里,你看我我看你,过了好一会才满怀疑虑地围上前去。芮剑杰待要伸手拔刀,仇峻峰道:“小心有诈!”五人当即不由自主地齐退一步。
那边西门中天已给朱子泊裹好了伤,笑道:“几位的疑心未免过重了。”要亲自过去拔刀。仇峻峰心想,若是叫他拔了,夺《紫阳心经》不就得多费周折,心一横,取过匕首闭眼一拔,久觉无事方才舒了一口气,睁眼一倒,果见一卷业已发了黄的绢帛鞘中落出。五人当即展开看,却不是《紫阳心经》,而是半张《先天图》。
莫英俊回头问道:“《紫阳心经》呢?”西门中天冷笑一声,自怀中摸出真正的《紫阳心经》道:“贫道不说经在其中,仇掌门又如何会去拔刀。尔等……”墨眉一轩,“看清楚了,这《先天图》上明明白白记载了我派历代掌门的道号和名讳,皆是历代掌门亲笔签名,可有假处?”仇峻峰瞪眼细看,绢上不仅名号齐全,而且还有一些图画。
绢帛的末尾是“紫阳真人”刘海蟾的肖像,眉宇间英气逼人,宛如是一张活面孔。另有两副图,画得都是“正阳真人”钟离权和“纯阳真人”吕嵩。一副是吕嵩正在拜钟离权为师。只见钟离权坦胸露乳,倚靠亭柱,仰天畅笑;吕嵩坐身前倾,双手抱拳,神色诚恳。虽是画中人,却都气色逼真,栩栩如生。另一副是师徒二人林中醉酒论剑,也画得惟妙惟肖,看了就像真的闻到了浓郁甘醇的酒香,听到了双剑对击之铿锵。
仇峻峰睹到这里,倒还不怎的,待看到卷首“华阳真人王玄甫”七字,心弦激荡难静,暗想:“如此说来,西晋时的武学奇才王玄甫才是他龙门派的真正鼻祖!失传数百年的《华阳真经》一旦教人找着,岂非也要拱手送与他龙门派!”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向西门中天道:“绢帛蜡黄,非人故染。此图年代久远,不容置疑。不过……”音拖长处,张开了嘴巴,已将半张《先天图》放到了嘴边。
西门中天大惊失色,急道:“仇掌门你这是……”莫英俊会意道:“西门道长若敢上前一步,此图即毁。还请借《紫阳心经》一阅。”西门中天怎会不知,他说是借阅,实则豪夺,若是给了必定不还,倘若不给,与师父一起千辛万苦寻来的前半张《先天图》就此付之东流,想到这里,又是气愤又是懊悔。愤的是这些人身为一派掌门,竟然无耻到了这等地步;悔的是不该故作炫耀,大意失策,将刀送到人家手里。但这些人既是掌门身份,却能在得知真相之后做出白赖之举,他做梦也没想到。
仇峻峰做梦也没想到,刚刚到手的《先天图》竟然得而即失。五人显是太得意了,不防那金丝猴偷偷到了近旁,突一纵身,将仇峻峰手里的《先天图》抢了回去,却不交给西门中天,恭恭敬敬地送到南长生手里。南长生向着西门中天笑道:“师兄讨厌我这些灵物由来已久,却不想今天受了这猴儿的恩惠。”卷起了图,手一扬,飞将过去。
图尚在半途,芮剑杰倏然抢上。他绰号“草上飞蛙”,虽没那紫貂快,这一抢抢下图却也够了。不想黑鹰离肩,扑他而去。芮剑杰让过,却见那猫头鹰半空截得图,衔着交到西门中天手里,又飞回南长生头上。黑鹰这一扑俨然是虚张声势,也已回到了肩上。两禽傲立,齐声啼叫。叫声苍凉,划破夜空。
西门中天将《紫阳心经》和《先天图》放入怀中小心藏好,长吐一气,待要去给朱月心上药。指触其身方想到她是个女子,环顾四周,除了朱月心,店内唯一的女子侯吐嫣还趴在那里呼呼大睡,为难之下竟也急了,想现在虽是隆冬季节,气候干冷,血已凝结,伤口不易化脓,但若拖得长了,终非好事。
只听南长生道:“我这猴儿‘博学多才’,且让它替这位姑娘上药。”伸杖在它屁股上轻点一记,那金丝猴便直起身子,蹒跚走到西门中天跟前,发出“兹兹兹”的声音,仿佛在说:“请道长相信我的本事。”西门中天见它伶俐,将药瓶往桌上一放,仗剑而立,挡住众人的视线,也防对手趁势来攻。
西门中天的脸上渐渐起了鄙夷之色,冷冷地道:“还是芮掌门管教弟子有方。”原来无论是泰山、恒山、衡山三派,还是那帮契丹武士,都有目光不老实的。芮剑杰谦虚了一句,四道心里都感不快。
西门中天又道:“芮掌门之所以能约束门下弟子,平日必以身作则,从不混淆是非。”芮剑杰谦道:“确是,却也勉强。”西门中天抬高了嗓音道:“既如此,还请芮掌门为我龙门派主持公道!”芮剑杰登时怔住了。
莫英俊道:“芮兄莫理会他!”仇峻峰道:“好不容易制住了七条‘龙’,夺经就在今日,芮兄莫受这蛮道的煽惑。”章霆钧道:“芮掌门若是半途而废,到时我们几个分经,可就没有你的份了。”严淳颉道:“大家都是‘正一道’上的朋友,齐心协力对付他‘全真道’,理所当然,芮掌门千万不要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原来,当时道家有许多宗系,正如释家有分禅宗和净土宗的,属全真道和正一道最盛。到了南宋时,全真教兴起,比至“全真七子”时,正一道已独难与全真道抗衡。全真教于丘处机、尹志平担任掌门期间,更是如日中天。各其它宗系为求生存,纷纷与正一道归并,归并之后仍称正一道。自此,全国基本只剩“全真”和“正一”两大宗系。后全真教衰落,正一道渐渐盖过了全真道。到了明朝,整个道家几乎只剩正一道一大宗系了。当时的名门大派“武当”就属正一道。
只见芮剑杰眉头深琐,少时道得一声“走”,率了门下弟子出店而去。四道待喊,业已不及。仇峻峰心想,去他一派,己方实力大损,须迫对方尽快交出《紫阳心经》,见龙门派七道都趴倒在那里,计策顿生,长剑甩出,指在楚木燃的背心,威胁道:“两位道长,七命换一经,可是值得?”西门中天料到对方早晚会有此举,但七位同门一个个地都躺趴在那里,纵是想到了,也没办法,若要去救,等于提醒了对方。他与南长生身法再快,一人救三,最多也只救得六人,却还剩一人。
仇峻峰剑尖微入,待要再威胁,却听楚木燃忽然叫道:“你戳我做甚!”不及惊讶,已被对方夺下了剑,顺手刮了两个耳光。这两记耳光打得甚重,又是拍在“耳门”上,仇峻峰两眼一黑,晕倒在地。得手瞬间,金慕花也突地醒将过来,一指点在严淳颉的膻中穴上,严淳颉顿时软倒在地。原来楚木燃贪吃不贪杯,金慕花只顾灌侯吐嫣,自却喝得少。二人凭着内功深湛,并没被麻倒,只看众人皆倒,便即装模作样跟倒,待机而动。
与此同时,章霆钧面色陡改,只见公孙不败、东方求苦、金昊天、陈勾一个接一个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莫英俊猛吸两口,但觉屋内酒气浓重,再看四人,都湿漉漉的,心下恍然。原来四人皆仗深厚内功,暗暗地在逼酒出体,只因蒙汗药是慢性的,发作时四人都已喝得不少,自度不能立刻完全清醒,所以都按兵不动,现见楚木燃、金慕花相继得手,方自站起。只有侯吐嫣被金慕花灌多了,药性发作时业已迷迷糊糊,几乎醉倒,哪还能运功逼酒,现还趴在那里,嘴角挂着一缕唾丝。
金慕花见她那张俏脸红晕不褪,可爱动人,掏出手绢替她擦去嘴边的唾沫,想到时突围正好去抱她。但是现在哪里还用得着突围,章霆钧以及他那批契丹武士已退得干干净净,莫英俊也率着泰山派弟子退了出去。严淳颉被恒山派弟子扶着,仇峻峰被衡山派弟子扛着,陆续退出店去。
公孙不败本就是积极抗辽的;西门中天侠肝义胆,也决不会放过辽人;金昊天是大金国师,契丹与女真之间的仇怨比之契丹与汉人之间的更深,更不会放过章霆钧。但三人都方刚经历一场大变,身心俱疲,尤其是公孙不败和西门中天,所以都不加追赶,只想坐下来休息。
公孙不败正要坐下,见到朱月心和朱子泊平躺在桌子上,不由吃了一惊。他刚才聚精会神地运功逼酒,只晓得西门中天要为两个人疗伤,却不知是谁,现在万事休去,才认出了二人,忙问:“西门师弟,这是怎么回事?”西门中天经他一问,方想起蔷薇客还在城内,不知怎样了,虽然忧心重重,却知现在赶去业已晚了。他生便生死便死,自己再怎么着急也是徒劳,只暗下了决心,蔷薇客脱险最好,若遭不测,来日必亲往杭州飞来峰下萱草山庄寻仇,眼下也只好先平下心来,将客栈的事简述了一遍。
公孙不败听完,松了一口气,对张远锋等人夺经的行径固然气愤,但对城里的情况更为挂牵,担心董辰绢等人是否有事,也将自己的遭遇略道一番。西门中天道:“这个容易,我再进城一趟就是。”公孙不败道:“师弟出城时与官兵打过照面,也去不得了。”金昊天道:“我反正要进城,正好替师兄去看望几位朋友。如若有事,我再以大金国师的身份从中周旋。欲保师兄那几位朋友的安全,想非难事。”
西门中天听他自称大金国师,先是一惊,接着火上眉梢,厉声道:“你堂堂汉人,怎替胡邦效力!”公孙不败固然不喜金昊天做大金国师,但想到他救过众人,况且女真现与汉人同仇敌忾,于是道:“师弟虽做了大金国师,却是借女真人的力量对付契丹人,也是为我们汉人出力。西门师弟莫动肝火,伤了和气。”西门中天一想也是,收起怒容道:“只望破辽那日,师弟莫贪恋荣华。”金昊天听在心里,甚不是滋味。
西门中天又道:“这样吧,金师弟去探看师兄的朋友,我去盗刀。反正也是不露脸的事,谁去都一样。”公孙不败忙道:“师弟劳累,盗刀一事不在于一时。”西门中天道:“我那位朋友生死不明,我正要进城一趟,顺便帮师兄把刀夺来。”东方求苦向来寡言,此刻却插道:“我也去。”但也只说了三个字。公孙不败道:“东方师弟是想帮西门师弟去盗刀?”东方求苦只道一字:“是!”他素来厌恶官兵,凡是跟朝廷作对的事,他都积极参与。
西门中天道:“此事人多了反而不方便,我一人去就是。”东方求苦不再置词,只大步走到门外等着,俨然是在表示非去不可。这时陈勾也站了起来,道:“我我我也……也……想想想……想……”西门中天挥手止道:“好了,我知道你也想去。”陈勾点点头,西门中天却道:“两个人够了,你留在这里。”
陈勾没再说什么,九人中他最小,又是结巴,一向只有服从的分。那边金慕花道:“陈师弟你留着可以帮我照顾侯师姐嘛。”陈勾竟然脸红了。金慕花又道,“你看你师姐,醉成这样。师弟你既是暗恋师姐,就该过来为她运功逼酒。”陈勾霍地站起,结巴道:“师师师……师兄,你你不……要胡胡胡……胡……”“胡”不下去。金慕花笑道:“我没胡说。你若不喜欢她,干么要在你那件道袍里衬缝上‘吐嫣’二字?”陈勾脸涨得血红,一直红到了脖子根,没想到这等隐秘之事也会被他发现,站在那里,呆若木鸡,仿佛随时会倒。
但其他人谁也没有惊讶,甚至没去注意他俩,好像一切都已习以为常。南长生在耍他的金丝猴,那猴儿在那里手舞足蹈,俨然一副功臣的模样。西门中天则去拔了狮子绣球刀,将《紫阳心经》和《先天图》一并塞入,交给公孙不败道:“望师兄妥善保管。”公孙不败接过匕首,西门中天便与金昊天一起出了店。
三人行不出十步,只听身后传来公孙不败的声音:“这里最需要照顾的不是你们的师姐,是这两位!”他所指的“两位”自然就是朱月心和朱子泊。
三人驰不到半里,只见满地的尸体,都是契丹武士,前面不远坐着五个人,竟是张远锋等人。西门中天当即一凛,但想三人同在,也不怕他五个,与二人道:“这五人,三人是与我等齐名的南七刃中的三个,另两人是来自于已然覆灭的点苍派。”当先迎上前去,见五人也已站了起来,近道:“我那兄弟呢?”张远锋居然和和气气地道:“令友武功高强,业已脱险。”后面汪宝福冷冷地道:“道长走了,我们与他为难做甚。”
不错,西门中天一骑扬长而去,五人即使杀了蔷薇客也得不到《紫阳心经》。不过,张远锋接下来的话委实教三人大出意料。他如是道:“张某不知三经属贵派乃是事实,客栈抢夺,甚是无理,如今追悔莫及,还望西门道长宽宏大量,恕我等不知之罪。”见三人面色诧异,解释道:“张某知你们‘九龙’要在莫华林相会,是故赶来。遇到这些契丹狗贼仓皇而至,便与厮杀,却教那为首的趁乱逃了。料知前面必出了什么事,留个活口问明情况,方才晓得真相。”
三人立即去疑,一齐下得马来。西门中天心道:“他能主动与辽兵厮杀,也是条好汉,坦然认错,更是教人钦佩。我那兄弟脱险,想来不假。”后悔当时没有以《先天图》示之,道,“贫道不以真相相告,几陷诸位于不义,又差点害了我那兄弟的性命,才是罪过。”张远锋道:“道长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张图既是铁证,自比《紫阳心经》更加重要,怎好轻易示人。”西门中天登时想起了仇峻峰以吞图相要挟的那一幕,道:“张大侠说的极是。”张远锋道:“所以,张某有一事要提醒道长。”西门中天见他面色严重,心想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大事,道:“恳请指教。”张远锋道:“你那位使红刀的兄弟可是半途结识的?”西门中天笑道:“萍水相逢,便即结拜,却遇上了五位。”张远锋道:“此人左眼已盲,右眼会放绿光,多半是邪门中人。”西门中天笑道:“纵是邪门中人,我俩真心相交,又有何关系?”张远锋面色更沉,道:“道长怎晓得他是真心相待?”西门中天不以为然道:“君不见他拼死掩护贫道乎?”张远锋道:“道长怎断定他这样做不是为图贵派之物?”西门中天顿时一凛,张远锋的话宛若凭空里响了一记惊雷,重重地震在他的心头。
张远锋又道:“那边,”指着远处,“有五人倒在雪地里醉迷不醒,都是贵派公孙道长的朋友。我江南七刃因与他们有一段身不由己的仇恨,故不忍相救,只有劳驾道长了。”三人自不知他曾是方腊部下,与梁山好汉结怨颇深,能不趁人之危结果了清忠等人已算难得。
西门中天道:“就此别过。”金昊天道:“后会有期。”三人上马,并首驰去。待得驰远,金昊天道:“他们莫非在使诈,前面已布下了陷阱?”西门中天来的时候见过五人,只因急着救朱月心和朱子泊,没理会他们,道:“师弟你国师做久了,疑心太重。”金昊天心里既是不悦也不服气,却看到远处确有五人躺在雪地里。
西门中天道:“若都还活着,分两匹马载了,由东方师弟送回酒店。”话音落尽,便已驰到。西门中天和金昊天下马探过五人的鼻息,见都还活着,置于马鞍上。金昊天道:“有劳东方师兄多跑一趟,我二人在此等……”“候”字不曾吐出,东方求苦已调过马头,赶着马匹扬长而去。二人对望一眼,不由痴痴发笑。金昊天道:“他跟着我们,不置一词,似活死人一样。”西门中天道:“师弟还不走,难道等他赶回来不成?”两人纵声长笑,大步踏雪而去。
到了城下,但见夜幕深沉,城门紧闭,城上积雪衬着星光,厚得已可教人看得清楚。西门中天道:“你我各亮本事,看谁先上得城去,且不教人发觉。”金昊天道:“我哪比得上师兄,必输无疑。”却是放声高喊。西门中天道:“师弟你这是做甚!”但听城上有人喝问:“什么人在下面大呼小叫!”金昊天不答话,只将一块黑铁牌掷了上去。东京城城墙高厚,他这一掷力道当是不小。
少时,上面那人传下话来:“原来是大金国师,小的有眼无珠。”喝令打开城门。金昊天道:“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的,军爷认不出贫道,贫道不怪,快将铁牌扔还。”却是故意说给西门中天听,人家认不出你,也是怕城上那军官亲自下来送还铁牌,便即认出了西门中天。西门中天也在心里暗赞他机谨,但想到他是因大金国师身份才得赚开城门,颇不服气。
铁牌本就是黑色,落在空中难辨方位。金昊天没有反应,看来辨不出牌子的落向,只有等落地去捡了。西门中天听声辨位,一纵间将铁牌握住,交在金昊天手里。金昊天赞道:“师兄的耳功,做师弟的佩服至极。”但听隆隆声响,城门开了,二人就此平安入城。
行至太尉府,西门中天道:“我先去了。”金昊天道:“师兄小心。”西门中天已越墙入府,没了影子。
却说这恶名昭彰的高俅,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却因踢得一脚好球才得了太尉一职。上任以来不曾干过一件正事,只知穷奢极侈,作威作福,与蔡京、童贯一帮奸臣串通一气,上欺瞒天子,下肆虐百姓。这太尉府自他入住,改建三次,规模一次大过一次,几乎赶上一座皇宫。
西门中天找到兵器库时,已近三更,劈了两个管库的军士,没有惊动四下。寻到四更,寻得两口宝刀,其中一口,刀鞘上有个“楊”字,心中庆幸道:“没想到一举两得,省了开封府那趟。”原来公孙不败托他盗两口刀,一口便是智明要蔷薇客盗的那口杨志遗物,另一口却是高俅当年用来陷害林冲的赃物。
那年,高俅子高衙内看上林冲妻,起了歹念。高俅教一人扮作刀贩,故意将宝刀卖与林冲,然后再派人去传林冲进府比刀。林冲自然执刀前往,误入白虎节堂,得了死罪。现林冲和杨志皆已去世,公孙不败欲夺回两刀,不过是出口恶气。
西门中天得了刀,欢喜不已,想何不趁此机会去杀了那大奸贼高俅,于是寻到高俅住处,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点破窗纸窥视,但见有三个大官模样的人烛前谈得投机,想其中必有一个是高俅,却不识得这三人正是当时恶贯满盈,后来遗臭万年的三大奸臣:蔡京、童贯、高俅。那长得肥肥胖胖的圆脸人,一脸奸诈相,就是当今太师蔡京,身后站着一人,正是他府上的门棺先生“圣手书生”萧让。那鼠目贼眼者便是童贯,身后站着两人,正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四品带刀护卫马宁威和卫大成。瘦得皮包骨头的那人便是高俅,身后所立之人正是他的义子高纯。
西门中天不认其余,独认那高纯,依稀记得不久前刚抢过他一匹马,只因当时形势所迫才行抢夺,事后想来却也后悔,如今见他与当朝奸臣是一路的,反倒宽慰,想他武功平平,不足为惧,只不知马宁威、卫大成、萧让三人是何等角色,不敢盲动。忽然察觉屋顶上有人潜行,见三人并无丝毫反应,便知是平庸之辈,却忌惮那位不速之客,不好立时就动手,当下躲到暗处观望。但见屋顶上那人跃下,室内烛光映出,照在他那口红色的刀上,虽难辨其身貌,却已断定此人便是蔷薇客,心头顿喜:“我那兄弟确实活着!”随即转奇,“他来太尉府做什么?”
蔷薇客既不敲门也不窥望,“砰”一掌推了开。里面七人登时惊骇,高纯见到他那口碧血刀,脸色大变;马宁威和卫大成则双双抽出刀来。卫大成喝道:“你是何人,胆敢夜闯太尉府!”蔷薇客好像不认识高纯,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冷冷地道:“谁是这里的主?”马宁威道:“阁下是哪路高手?到此有何贵干?”蔷薇客道:“亮你也不是这里的主人,”运起内功,独眼放光,碧光自蔡、童、高三人身上扫过,“谁是这里的主?”
童贯武将出身,现任枢密院正使,高俅泼皮出身,现是太尉。两人多少还有点“武气”,不曾吓趴下。那蔡京本是个文弱书生,一见到这等场面,屎尿失禁,晕了过去。萧让却不去救,心道:“但愿你就此一昏不醒,世上便少了一个奸贼!”
童贯心道:“那人显然是江湖上的匪盗,必是来找高瘦子寻仇的。他若一直不开口,那人恼了将我等一并宰了岂不冤枉。”于是道:“此处是太尉府,”掌指高俅,“这位是当今皇上红人高太尉高大人。无知刁民,还不下跪见过!”高俅心下唤苦不迭:“好啊你这童贯贼眉,这不是存心害我么!”他并不认识蔷薇客,只想自己平日为恶无数,必是得罪了不少江湖好汉,眼前这人定是来寻仇的。
蔷薇客还是那张冷峻的面孔,问道:“刀呢?”高俅道:“什么刀?”蔷薇客道:“开封府的那口刀。”原来蔷薇客先去了开封府,寻刀不着,便去逼问那府尹。那府尹说是半年前教高俅看中,强要了去。是以蔷薇客又连夜来到了这里。他见天色将亮,于是不再搜寻,来逼问这里的主人。
马宁威见蔷薇客是使刀的,想武林中人贪图宝刀利剑是寻常的事,这人也定是为一口刀来,于是道:“在下四品带刀护卫马宁威。这位壮士想必刀法精湛,更是热爱宝刀。马某这里有口好刀,虽称不上是切金断玉的利器,却也是罕品,”抽出刀来,室内寒光暴增,盖过了烛光,“还请笑纳,莫再为难我们大人。如果壮士嫌刀不够锋利,马某必当竭尽所能,寻一口令壮士满意的来,改日奉上。不知壮士意下如何?”刀光虽然夺目,却也无法消除他对对方目中奇光的惧怕。卫大成若在平常,必不服帖,不动手嘴上也必硬上两句,今见这人,红刀赤指碧光,无一不震慑人心,到现在屁都不敢放一声。若是真放了,也必是因为惧怕所致。至于高纯,对眼前这人已不是简单的畏惧,仿佛已经知道了他有何等能耐。而萧让虽不知蔷薇客的本事,却是佩服他的胆气。
蔷薇客对马宁威的这些恭维之词好像没听到一样,只冷冷地道:“你就是马宁威?”马宁威“哦”了一声,随即道:“正是区区。”蔷薇客又道:“你也使刀?”马宁威本不擅刀,为了先将他稳住,便顺其问道:“会一点,却不甚精湛。”蔷薇客道:“会就好。拔你的刀。”马宁威愕然道:“壮士这是何故?”蔷薇客没再说话,碧血刀出鞘,红光盖过了对方的刀光。马宁威愕然转惊骇,退了两步,人已贴在了墙上,举起了刀,同时左掌贯了真力,使出了浮屠金刚掌。
卫大成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等诡异奇特的刀法,不敢上助。萧让但愿马宁威被蔷薇客一刀劈了,怎还会去帮他,况且他也不敢。高纯更是不敢,突然冲出屋去。西门中天此刻正在屋顶上偷窥,以为他要去喊救兵,却见他冲到了门外就呕吐不止,倒是奇怪。等到转回头再看里面时,马宁威的头已落在了地上。
蔷薇客收了刀,再次问道:“刀呢?”高俅毕竟上了年纪,经不起惊吓,此刻也已屎尿失禁,满裤管的臭水,道:“在在……我领壮……壮士去。”西门中天看着一行人朝兵器库那边走去,心中踌躇满怀:“我到底应该不应该把刀给他呢?他要这刀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刀里有什么秘密?”正端详那刀,一行人端着烛灯已行到了远处。
忽地一道白影掠过,跃在蔷薇客的上方。蔷薇客离高俅不过半丈之遥,想凭自己的本事,若有什么意外随时可以出手制住他,犯不着紧跟在后闻他的臊臭,冷不防这白衣人突出,指法妙奥,竟令他再也无法靠近高俅。西门中天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大感意外,想要过去助他,忽然想起了张远锋的一席话,又挂念既得的两口刀,心下连道:“我究竟应不应该去帮他?我究竟应不应该去帮他……”
此刻“帮”字转成了“救”字,全是因为那边白衣人已大占上风。
西门中天心中惊骇:“这白衣人是谁?竟在十招之内制住了我那兄弟!便是我师父也未必能够!”他此刻纵是想去救他,也没了胆量。
这白衣人不是别人,正是雪里化。枢密院是宋朝最高军务统辖,枢密院正使和太尉都负责是掌管兵马的。三人之所以夜间密议,通宵达旦,正是为了这雪里化。他是大金朝使,前来联宋抗辽。但这三个奸臣是不希望起战事的,因为他们本就是贪图安逸,战事一起,他们的无能便暴露无遗。
西门中天终是没有出手,趁着天还未亮,出了太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