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两件大事

　　严明足等了二十天，也不见田校长和冯校长的半点音讯。打电话一问，田校长说，现在找不到他的成绩档案了，搞不好得从头再考。再问冯校长，他说，档案成绩单也不是他弄丢的；又说以后不要找他，去找总校或者车管所告状就行了。
　　听这口气，难道说真的没人管得了冯校长吗？难道说花田驾校属于法外之地？严明想了很多很多。
　　后来，严明经人指点，最终选择屈服；他真没那么多时间去跟他们折腾，也自知胳膊扭不过大腿。他找表弟张朋去求情。不久，张朋回话说，冯校长让他再交一千二百块钱，他找关系把以前的成绩单给补上。严明坚决不同意，说自己凭啥为他们的过失买单？表弟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总不能前功尽弃吧？都怪他多事，这笔钱他出。
　　虽然严明没答应表弟仼何事，可过了仅仅一周后，冯校长就通知他过去考试，说他的成绩档案找到了。严明也没多问，他想，先考完试再说。
　　这一次，因为事先准备充分，他一次性通过了科目四考试，终于拿到了驾照本本。事后他得知，果然是表弟帮他出了那一千二百块钱。怎么能让拉马的人被车碾了？严明只能给表弟张朋转了一千二百块钱。
　　后来，严明又听说，不少在花田驾校学驾照的人，最后的花费都在七八千，甚至上万元；当然，只花三千多块钱的，也有。唉，原来花田驾校就是花钱买照的地方，改一个字就名副其实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慢慢也就想通了这件事。
　　拿到驾照的严明心里没有一点喜悦可言，就像花钱买到一张假荣誉证书一样，因为心虚而不敢四处张扬。偏偏王文利却经常问起这件事，他也只能含糊其词。
　　一天，严明出门送货，正好在村口遇见王文利开着三轮车往回走。这两年，他们虽然住在同一个村，却几乎等同断绝了来往，即便偶尔在路上遇见，都无话可说。然而，今天俩人却不约而同地停下车子，找了块空地坐在一起聊了起来。
　　王文利跟严明讲述了儿子初中三年学业荒废的经过，总结了他的经验与教训。
　　他说，儿子在安家营小学几年，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矛，还多次被评为优秀班干部。严明对此早有所耳闻，吴庆敏一度在村人面前把儿子当作清华北大的苗子夸耀。
　　王文利说，儿子小升初考试成绩也不错，但按就近入学政策，他只能在村子附近的市立一五三中学上。
　　前些年，在这所学校上学的基本都是周边几个村子里的孩子。但近几年随着周边流动人口的增加，目前外来务工子女已经成为这个学校的主力，因为本地人都想法把孩子转到更好的学校去了。
　　王文利夫妻一直忙于挣钱，平时无暇顾及儿子的生活和学习。从他们将孩子转到西京的第一天起，这娃的一日三餐基本都是在外买着吃。白天他们几乎见不到孩子，晚上十点前根本没时间跟孩子交流。王文利哪里知道，正是因为自己没时间管娃，这娃手中又有了一定的经济支配权，慢慢就染上了请同学吃饭和上网吧的习惯，逐渐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
　　王文利和吴庆敏都只有小学文化，就算他们有点时间，也没能力帮助孩子学习。他们也不认可外面补课的那一套，心想，既然国家明令禁止，说明那就是非法捞钱的手段，他可不愿被他们割韭菜。
　　王文利夫妇万万都没想到，从初一第二学期开始，儿子的学习成绩就突然就启动“跳伞″模式，初二干脆直接“跳崖″了。这时，他们方才意识到没给孩子报补习班是一大失误。
　　就在王文利悔恨自责，准备给儿子报补习班挽救时，他却突然发现了两个秘密。
　　一天傍晚，班上外号“李总″的男生领着两个女生来找儿子去“做作业″。王文利发现几个人勾勾搭搭、窃窃私语的样子，不觉心生疑窦，于是他便暗中跟踪，却发现几个人一块进了一家网吧……
　　又一个黄昏时分，王文利从外面送货回来，看见一群学生在前面嚷嚷，一个说:“哎，你们知道不？‘面包王’又换老婆了。”另一个说:“可能是‘小白菜’跟别人好了。”
　　“哪里？是我把她甩了……”王文利听出来，说话的正是自己的宝贝儿子。
　　王文利这才彻底明白，他一直寄予厚望的宝贝儿子原来早已学坏了！一顿严厉的责骂体罚之后，他赶到学校向老师询问儿子平时在校的表现和成绩。老师告诉他，这娃不交作业迟到旷课都是家常便饭。王文利怒问:你们学校为什么不通知我们家长？老师说:你的电话根本就打不通……
　　王文利从这时起开始加强对儿子的管教，但他终究没能挽回孩子学业上的败局——今年中考，这娃连录取分数线边都没沾上。
　　除了孩子念书这件事，王文利又告诉严明他人生中的另一件大事——买房。
　　其实，严明早就听说王文利在西京买房了——是村里的人告诉他的。以前他还不相信有这事，他想王文利也没攒下什么钱，干嘛要买房呢？王文利始终也没向他提起这件事，他也没兴趣问。吴庆敏这几年一回到村子里，就像喇叭一样到处嚷嚷，给人宣传她家要在西京买房了或者已经买房了。严明知道这个女人满嘴谎言，就把她的话没当话。
　　王文利说，他一零年交了十万块钱的首付，在南三环边按揭了一套不足一百平米的期房，价位每平四千八。当初其实也没什么想法，说用来住，他并不知道以后一家人的归宿到底在哪里？说为增值，他也无法预测二十年后还完房贷，这房子到底能值多少钱。他想的是，既然大家都在买，就一定没错。最重要的是，买了房，儿子就可以就近上好点的学校。当然，还有一点，虽然他没有在严明面前明说，但这才是他买房最大的理由——如今有房是一个人事业成功的象征啊！
　　王文利又说，虽然自己是个粗人，但在选房这件事上，他还是很慎重很认真的：不仅跑到工地实地考察，而且还上网查询了开发商的相关资料。
　　“唐城新苑″是由本地知名房企、地产界新秀阿香地产倾情打造的。该项目占地五百亩，总投资七十五亿，是近年来西京南郊城市改造开发项目中规模最大的亮点工程之一。公司老总饶蓝香女士获得诸如“和谐优秀企业奖″、“诚信企业家功勋奖″等多项荣誉称号。饶蓝香拥有多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头衔:什么会长、什么理事、什么顾问、什么委员、什么名誉校长，等等。仼何一个普通人只要看了这家房企老总的个人简历，都会发出这样的感慨:饶总太有才了、太优秀了！老总的身份象征着企业的实力，王文利是这么想的。就连很多打算在“唐城新苑″买房的见过世面的城里人，都被该项目巨大的规模和企业老总身上的那些耀眼的光环所吸引所折服。当然，人们争着抢着在此投资最大的理由是这个楼盘被业界公认，具有“最佳性价比″——饶蓝香女士因此又多了一个“良心企业家″的称号。另外，从地段位置来看，那简直是人间天堂！王文利看广告宣传语是这么说的，西临高新，与繁华同步，南依唐安，与自然相伴，东俯瞰西江，与历史对话……五大主题公园环绕，四大名校毗连，三条地铁线贯穿……像王文利这种肚子里没多少墨水的人，看了这么优美的文字描述，就如同被人灌了美酒一样，一下子就沉醉了。
　　按照合同，去年十月是“唐城新苑″二期工程交房的期限。但到了这一天，业主们等来的却是开发商的一纸通告，说因受恶劣天气等因素影响，交房日期推迟至明年四月三十日。可是到了今年约定的交房时间，开发商又因为小区部分配套设施建设质量未通过验收，再次将交房日期延迟至七月三十日。
　　业主们这次可不答应了，在跟售楼部工作人员交涉无果的情况下，他们联合起来进行了一系列的维权行动。先是部分业主代表跑到区房管局进行投诉，在没有得到明确满意答复后，他们又组织了数百名业主走上街头，把“唐城新苑″门前的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此举立刻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最后，开发商郑重承诺，三个月后按合同约定赔偿业主违约金；如果再不能按期交房，退还他们首付款。
　　“现在拿到违约金了吗？″严明问。
　　“还谈违约金？现在连整个合同都变成了一张废纸。”王文利气急败坏地说。
　　事实是这样:七月底售楼部电话通知业主前去收房，但让按揭买房的业主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开发商竟然要求他们现在补齐百分之五十的首付款，说什么“逾期不交者将被视为自动放弃房源″。
　　开发商这一无理的要求让业主们既震惊又愤怒:难道说当初签的合同就是一张废纸？他们拒绝补交首付款，并强烈要求公司领导饶蓝香出面给一个合理的说法。可是领导身兼数职，公务繁忙，又是大人物，哪有时间见他们这些凡人？只有售楼部工作人员每天耗着时间，想迫使他们接受眼前的现实。他们说这是领导的决定，我们只是在执行，实在不服你们就去告啊！
　　什么？去告？真是店大欺客！听这口气，难道说业主们不敢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