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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荆地棘行路难(5)

作品名称:三江逐浪人      作者:林朴      发布时间:2022-07-18 09:59:54      字数:4023

  回到家里,林炜和张罗了一席酒菜,请来了刘先生、曾伯,还有朱师哥和家里人,大家高高兴兴地聚在一起,听他讲一路上的遭遇、见闻。听着听着,林正忍不住直掉眼泪,林罗氏和躺在里屋的婆婆,更是“呜呜”哭出声来。刘先生劝慰道:“你们几个就不要流眼抹泪的了。我早就说过,火龙娃命大运程好,凡事都会逢凶化吉、有惊无险的,这次不又应验了么?江湖风波多险恶,自古皆然,但也是个炼人才的所在,只要应对得好,还不是踏波掠浪到仙山嘛!”一席话把大家劝得转忧为喜。
  黄昏了,暮色渐浓。林炜和去下河街,悄悄把陈玉姑叫出来,一起走到小东门江边,选了一块平顺的石头挨着坐下。
  看看四周无人,玉姑一下投进林炜和怀里,在他脸上“叭”地亲了一口。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亲密接触,因此林炜和高兴得有点不知所措,但让他颇为意外的是,玉姑跟即哭了起来,还不住捶打他的胸脯。
  “你啷个了,啷个了?”他问。
  “你个死鬼娃子!走的时候说都不说一声,把人家急的不得了。隔天就去问林婶,回回都说你下乡收茧子去了,哪有收茧子十天半月不回家的?我就猜到你又跑滩去了,又不敢给爸妈讲,只有一个人躲在铺盖里哭,担心得要死哩!”玉姑说。
  林炜和把她搂得更紧些,一只手在她脸上轻轻抚摸,说:“你莫要担心嘛,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还赚了一笔钱哩!”
  玉姑说:“我猜你肯定还要去做生意的,你的想法我晓得。只是我爸古板得很,又是个犟拐拐,他一辈子胆小怕事,说跑滩是刀头舔血的生意,最是危险。你要长期这么跑、这么跑,他、他……”
  林炜和知道她担心什么,安慰道:“玉姑,你莫想那么多。你等我两年,最多等两年,我挣到钱了,就不跑了,在城里开个店,当坐商,再把线铺做大点,就、就……来提亲。”
  玉姑娇嗔地说:“哎哟,还要等两年,那时候人家都快十八了吔!”
  林炜和笑道:“十八怕啥子?你没听街坊上讲,‘姑娘十七八,赛过一枝花’么?”
  玉姑轻轻扭动身子,说:“啥子一枝花哟,丑死八怪的。别人家女子十四五岁就要出嫁,十八岁就算老姑娘了,都没得人要了。”
  林炜和在她的嘴上轻轻拍了一下;“乱讲!按你说的,天下就没得好看的女子了。记到起,等我两年,我回来就接你当婆娘。”
  玉姑调皮地笑笑,说:“当都当过你婆娘了,你记不起了嗦?”
  “记得,记得,啷个记不得呐!曾三娃子还估到要我陪了两颗玻璃珠子哩!”林炜和笑着说。玉姑一下把他抱得紧紧的,嘴唇贴在他脸上,吐出的热气喷得他脸颊痒痒的。
  
  这年的农历新年过得格外欢心和热闹。在林炜和坚持下,全家人都添制了一身新衣;姐姐谷雨后就要出嫁了,林炜和专门去银匠铺定了一对手圈和耳环;左邻右舍都来拜年贺喜,前街裁缝铺吴大伯还把他三儿子吴有才领来,千说万说要林炜和带他学做生意,远亲不如近邻,林炜和当时就答应了。
  元宵节那天,林炜和同大哥大姐三弟商量,买回了酒和菜,在灶屋里忙进忙出。当林罗氏搀扶着久未出门的丈夫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回屋时,看着一大桌丰盛的菜肴,恍然间竟以为走错了门户。
  “爸,妈!给你们道喜了!”“大伯、大妈!给你们道喜了!”一群子侄儿女、还有玉姑和曾三娃子——他是听玉姑说了后坚持要来的——欢笑着喊叫着从里屋涌出来,婶娘林刘氏笑着跟在后面。
  林罗氏和林正楞住了,问:“你、你们在做啥子?啥子喜事哟?”
  大姐笑着走上前挽住林罗氏的手臂,说:“二弟说,重庆、汉口的人,都讲究喜事满十要纪念纪念。妈,你不是讲过,就是因为元宵节看灯,你才认到我爸的嘛!二十年了哟!”
  林罗氏和林正不由自主地转过脸,相互望着,望着,欢喜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元宵节又称为大年,过了元宵,隆重的“年”节就算过完了。一年的劳作生计自此开始,农村要备耕,作坊要开工,商贾们也要束装出行了。
  林炜和数出十来两散银交给大哥,作为线铺的周转资金和支应家里临时急用,余下二十两,加上裁缝吴大伯替吴有才凑的八两,仍按曾老大的吩咐,备办了桐油猪鬃等土货,那都是土匪不爱的东西,不怕遭抢。
  临出发的头天晚上,大哥林治安把他叫到门外,拉着他的手说:“二弟,怪我这当哥的没胆气没本事,让你这么小就为一家人去吃苦犯险,哥对不住你呀!”说着哭了起来。林炜和也哭了,说:“哥,你身子骨弱,本不适合跑外面的。你要经管线铺又要顾着家,也够操劳的了,哪有啥子对不住的。师傅说我是个不安分的人,其实他说对了的,我就是不甘心一辈子只在线铺里打转,就是想去闯一闯世界。有你管了家,我就好往外头跑了,照说,我还该谢你啊!”稍停一会儿,他又说道,“哥,有几句话我只对你说,江湖上啥事都可能发生,万一我一时断了音信,你们不要慌,只要没人看到我闭眼睛,那我就肯定活起的。你千万要稳起啊!爸妈都上年纪了,又有病,弟弟们小,家里全靠你了!”
  
  六
  三岁的宣统皇帝即位后,摄政王戴沣就以皇帝的名义严敕各地加强守备、整饬纲纪,不久又颁诏让湖广总督张之洞兼了督办川汉铁路大臣。摄于朝廷的威势和张大人的声名,嘉陵江沿线的土匪收敛了许多,加上曾老大的指点帮助,林炜和的小生意做得还算顺当,虽然再没有碰上头年下汉口那种好事情,但一年下来,也净赚了三十多两银子,除了给线铺添点本钱和贴补家用,还余二十来两。林炜和盘算了一下,将这笔钱全数投进生意中去,以钱生钱,再有一年功夫,大概能攒下近百两,就可以租个门面置办一批货物开一爿商店,也就可以张罗向陈师傅家提亲了……想到这里,他一阵脸热心跳,情难自禁地笑出声来。
  “火龙哥,你笑傻了吔!又在想玉姑了么?”吴有才做完杂活,从后舱走到前甲板来,见林炜和独自一人坐在船头对着江水发笑,便打趣地问道。
  林炜和脸更红了,辩解说:“哪里哟,我是在想——这趟回来又能赚十几两银子哩。”
  吴有才摇摇头,笑道:“你扯谎也扯不圆范。跟着你这一年,我也赚了十来两银子,我也高兴,啷个我就没有脸红呢?你不是唱过‘妹是南城一枝花,叫人咋个不想她’么?想了就想了,这有啥子嘛!我还不是经常在想冯幺妹。”
  吴有才只比林炜和小两个月,人也很精明,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林炜和同陈玉姑的事他不但知道,还十分赞成。他念过五年私塾,他爸吴裁缝本打算让他进官立学堂继续念书,他抵死不干,说一看见书就头痛,坚决要学经商,他爸最心疼这个幺儿,又拿他没办法,才让他跟着林炜和历练的。他说的冯幺妹,是给他订的娃娃亲,也是小时候的玩伴,他俩长大后,他爸说要守点规矩,不让他们过密地交往,但他们还是经常偷偷约会,伙伴们说他“一碰到冯幺妹,就像鸡啄鼻涕——粘起就甩不脱”,他不但不生气,还颇为得意地笑着说:“那是,那是。这里头的味道长得很哩!”
  吴有才见林炜和还在发愣,便拍拍他肩膀,说:“呃,给你说,这回出来前我老汉说,等明年我满十八了,就给我们办喜事。火龙哥,你还大我的,你明年办不办呢?”
  林炜和叹了一口气,说:“我师父那脾气你是晓得的,玉姑又最是孝顺,还不晓得明年是啥样子呢!”
  “没问题。你师父同我老汉说过,你比曾英农聪明能干,只是胆子太大不安分。我看哪,你只要把生意做好了,能开个铺子当坐商,他肯定会把玉姑许配给你的。”
  林炜和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拍拍吴有才的肩头:“谢谢你的吉言,我会尽力去做的。”
  
  冬去春来,又是几个月过去,时局发生了一些变化。由于朝廷和地方官府多次增加赋税、厘金和捐项,又风闻要将民办铁路收归国有,一时民怨沸腾,革命党借此加紧了活动,清王朝已陷于风雨飘摇之中。在这种情况下,林炜和的小生意做得更加艰难,但他还是咬紧牙巴坚持着,因为他心中有一个不变的目标,有一个热热闹闹让人陶醉的愿景。
  这天傍晚,他们所跟的货船在返回顺庆的途中停靠了合州码头。收拾好纤绳后,林炜和在冰凉的江水中草草洗了洗就回到船上。吴有才邀他同大家一道进城去逛逛街,被他拒绝了。无事莫上街,上街要蚀财。这是他从“跑滩”开始就立下的信条。
  林炜和靠在船舱边想着心事,跳板上传来脚步声,一条黑影急急地跨上船头。
  “是哪个?”他忙问道。
  黑影说:“老板,你们走下水还是上水?”
  “上水。有啥子事?”林炜和回答后又问。
  “唉,我默到是走下水的,想趁个脚。不好意思,打搅了。”黑影失望地叹息一声,掉头准备下船。
  不知何故,林炜和突地心中一动,说:“先生莫忙,坐一会儿嘛!挨到的这支船就是下重庆的,等他们回来了,我帮你说一下。”
  “那就多谢了!”黑影说着走过来。
  借着桅杆上马灯的亮光,林炜和打量着来人,那人也望着他。
  “你是哨子哥?”“你是——你是火龙娃呀?”随即便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眼角都渗出欢喜的泪。
  林炜和高兴地说:“哨子哥,都七年多了,你也蓄起胡子了,就那双眼睛没变,我一下就认出你了。”
  哨子感叹地说:“火龙娃,你长这么高了,声音也变莽了,要不是你喊我,我肯定认不出你来了。”
  “哨子哥,你们——二姨,王姑姑,李叔,都还好吧?”林炜和迫不及待地问。
  哨子眼神暗淡下来:“二姨和李叔还好,就是你秀娟姑姑病了。我就是为这来的。”
  林炜和一听就急了,忙问:“王姑姑得的是啥子病?你到这里来是为啥呢?”
  “医生说,秀娟姑姑得的是寒夹痨,绝症,只能拖一天算一天了。偏偏我们又遇上坎坷,在华蓥山呆不长了,二姨他们打算拉回绥定老家一带去,但是秀娟姑姑不愿跟着去,说是不能再拖累大家,坚持要一个人留下。二姨晓得她还有件心事,她心里还挂牵着大顺叔,她觉得大顺叔肯定会来找她的,想再见他一面,那时候就是‘走’也‘走’得安心了。你想,二姨是啥子人,她忍心把秀娟姑姑一个人丢在华蓥山?所以就让我下涪陵去找大顺叔,让他来一趟。”哨子流着泪说。
  林炜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保保一去就没了音讯,你能找得到吗?”
  哨子说:“我去过他老家那个地方,可以到那里去打听他的下落。”
  “那——哨子哥,我同你一起去找我保保。”林炜和说。
  哨子摇摇头:“不!我这次是没头苍蝇到处乱撞,你跟着我耗不起。我们早就听水路上的弟兄说,你这几年在跟船跑生意,养家糊口也是大事呐!”他想了想,又说,“这样,你这趟回去后,如果抽得出时间,就到华蓥山去一下,二姨她们很想念你,今后若是回了绥定,恐怕就再难见面了。我找到你保保后我们马上就回来,你就能够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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