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成功与喜悦
作品名称:槐 作者:叶新和 发布时间:2022-07-16 22:01:06 字数:7780
一
小红索性搬到工地上住宿。他在石棉瓦宿舍的墙角支起一张单人床,晚上散工时一道和农民工上食堂吃饭,然后再返回宿舍。
小红与工地上的农民工同吃同住引起一阵不小骚动。小红与农民工距离拉近了,反而引起农民工的不理解,他们的心里还是有点很不习惯。毕竟小红是他们的老板,这老板住到工地上,多少感到有点压力,有些不自在。尤其年轻小伙子,心里嘀咕这是督察他们还是体验生活呢?村民们一时半晌揣摩不透。晚上农民工躲在宿舍里吃饭,突然小红推门进来,大家紧张得面面相觑。小红笑嘻嘻地赶忙招呼大家。
一到晚上,劳累了一天的小红常常难以入睡——白天的兴奋还没有完全消退。深秋的夜晚,明月高悬,微风瑟瑟,望着天上的星空,小红的思绪更加活跃起来。
他起身站在工棚的窗前,眺望着遥远的夜空,仿佛自己像长了一对翅膀,只要振翅一飞,就能飞到更远更远的天空……小红已经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考验,也经历了不少艰辛,但都过来了,现在小红想得更多。他把一天的忙碌像过电影似的重新在脑海里过滤一遍,他还要缜密地考虑第二天的工作安排,千头万绪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开弓没有回头箭。弦,绷得紧紧的,只等待最饱满的一弯弓弦一拉。这一箭,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那一年的国庆节晚上,全村人都跑到山盖盖上参加小红的庆祝国庆活动,山盖盖上聚集着一群欢乐的人。
小红把深圳夜晚庆祝国庆燃放烟火的场面,兴高采烈地搬到我们山盖盖上来。黑色的夜空,火花四溅,如同白昼。往年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这样盛大壮观的场面,现在出现在家门口,这场面过去在农村想都没想过。往日荒芜的山盖盖一下子闹腾起来,老人和孩子们观看烟花燃放的热闹场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新的局面,新的开始,让张老庄人为之振奋,欢欣鼓舞。
国庆节已过,工地上仍悬挂着“庆祝国庆”的字样。
十月的秋老虎还没过去,中午仍非常地燥热。好久没下雨了,天灰蒙蒙的;工地上尘土飞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尘沙……工地上一片喧嚣不堪的景象。
只见小红不停地奔波忙碌在闹哄哄的工地上。一台台挖掘机轰隆隆地从山盖盖上挖掘着土石方,一掘一掘地装卸。农民工们不停地吆喝着,操纵着笨重的大型挖掘机,“咣咚咣咚”地发出一阵喧嚣的声音,把高处的土石方、石子,一掘一掘地往低洼处填埋。一阵石子溅起的尘埃,漫天飞扬……
每天十几辆货车的土方和石子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小红不停地用湿毛巾揩拭着汗水,看到山盖盖一派施工劳动的繁忙热闹场面,小红感到无比地欣慰。
国庆节过后的第一天父亲和陈书记一齐到工地上看砖瓦厂施工进度。小红瞧见陈书记和我父亲过来,一边用蘸湿的毛巾擦着汗水,一边向他们走来,一到跟前忙从上衣口袋掏出云烟递给二位点着。陈书记抽着刚点的香烟,眯着被刺眼的阳光挤小的眼睛,吐着串串烟雾,发出啧啧的声音。那时村里流行抽这种云烟、贵烟,还有更高档的红塔山香烟,不再抽当地的土烟。陈书记也非常喜欢抽这款香烟,淡淡的烟味,有种风轻云淡的意境……
青峰砖瓦厂工地开工好几个月了。
这几天仍看到一些重型车辆和干活的人群,来来往往,车水马龙,奔波在工地上。
小红戴着一顶黄色的头盔,不时地在工地现场忙碌,目不转睛地盯着工地上每一台大型机械的施工状况。只见他挥动着小红旗,拿着大哥大不停地呼喊着:“朝这边,朝这边,再朝左边来一点……”一会儿,瞧见小红大步流星地转过身去,大步跑着;一会儿,又急速地转了回来,像一名指挥若定的指挥官,指动小红旗指挥着压路机和挖掘机的施工进度。
在工地上,村民们立在喧嚣的压路机和挖掘机两侧,手持铁锹忙活着,不停地装土、卸土、挖掘、整平……小红的砖瓦厂是有劳务报酬的,大工、小工多劳多得,做一天算一天,非常实惠划算。这灵活的政策让老百姓感到有幸福感,获得感。一时间,全村的积极性一下子被调动起来,大家干得蛮拼命的,村民们感觉吃再多苦,受再多累,也是值得的,心里是愉快的。
工地上壮劳力们一趟趟、一趟趟地推着一辆辆独轮小车,你追我赶,挥汗如雨,运着土石方,干得不亦乐乎。村民们铆足了一身干劲,没有过去大集体那种干活磨洋工、混日子的现象。
小红和陈书记还特地从省城调来推土机等大型机械进入工地。这推土机像排山倒海似的,不几天就把一个个山丘丘、山盖盖碾压下去,一块足球场大小的砖瓦厂场地呈现眼前。大山盖盖上,不时地传来村民们“哼哈、哼哈”一锤一锤地敲打地桩的声音。地桩穿过土层、地下岩石。有的裸露的岩石采取爆破、整平……一场爆破过后,妇女们纷纷过来用铁锹在一旁整理着碎石、土方等琐碎工作。
小红不分昼夜地出现在工地现场,保证工地安全有序。一排排简易的石棉瓦工棚也顺利地安装了电扇,劳累一天的村民们,散工晚上可以安然睡个好觉。
在石棉瓦工棚旁还临时搭建了办公场地,青峰砖瓦厂已初见规模,进展非常顺利。
中午开饭时,会计云翠不停地在工地上吆喝着,她娇嫩的脸庞被炽热的秋老虎熏得通红,她脖子上仍挂着那件白色带蓝杠的湿毛巾。毛巾已经湿透。她不时地擦着通红的脸蛋,像擦着一只通红的苹果。
一会儿云翠和工友们搬来打饭的桌子。今天的伙食还算丰盛。一脸盆海带烧肉,一脸盆炒冬瓜,还有萝卜、青菜等蔬菜,陆陆续续地被端了出来,让工地上辛劳的人们饱餐一顿。
云翠,一个三十岁刚出头的年轻少妇,带着一个男娃子;人长得挺白,且模样俊秀、身材高挑,脸颊上泛着健康的红晕。云翠虽带着孩子,仍不失少妇的丰腴成熟。对一个女人来说,这个年龄是最富魅力。她卷着长长嫩嫩的胳膊,帮工友们打着饭,也引起村里几个不老实的光棍垂涎和骚动。她的丈夫长期不在身边,有人真动了心向她示好,但云翠的心情像湖水一般地平静,不为所动。
云翠丈夫好几年前去深圳打工,虽挣了一些钱,但夫妻一年到头不在一起,长期分居,仅春节那几天才能团聚,然后又劳燕分飞。他俩的感情曾出现过一段危机。
平时云翠和公公婆婆一起带着孩子生活,也相当辛苦。公公张屠夫一早去乡食品站的肉铺里打理摊位,家里也没有男人;孩子上学接送依赖婆婆一人。婆婆送完孩子,回来忙着打扫院落,还养着两头肥猪,年底肥猪出栏供孙子上学的学费,日子一天一天就这么过着。婆婆患有白内障,视力越来越差;去年又被车撞了。这伤筋动骨卧床三个多月,那段日子云翠眼泪往肚里滚,为婆婆生病与丈夫没少吵过,骂丈夫没有责任心。而丈夫远在深圳外企打工也无分身之术。
其实,分居久了,夫妻本就难免出现芥蒂和感情裂隙。前一阶段听说在深圳打工的丈夫与别的女人好上,云翠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夜间独自以泪洗脸,也想到离婚。
后来在家人敦促下亲自跑了一趟深圳,夫妻感情才得以挽回。现在云翠在工地上做了主管会计的工作,还负责食堂的饭菜供应,整天忙没歇时生活倒也充实。
村民们排着长队,有的拿着碗盆哼着小调;有的敲得碗沿当当作响;有的擦着汗还与云翠打着趣;有的光棍耍着贫嘴,油腔滑调地说着荤话。云翠冲他们大声喊着:“都快给我闭嘴,不然不打饭啦!”云翠愠怒了,这些打趣的家伙才又装回乖乖孙子,“哈哈哈哈……”大伙一阵哄堂大笑。
庄稼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留有泥土的痕迹,云翠把村民的饭菜打发完了,工地上的人也渐稀少了。这时,小红戴着工作头盔,朝云翠这边慢悠悠地过来。他抽着烟,姗姗来迟,一看到菜盆没了东西,怔了怔,苦笑了一下。云翠说:“涂厂长,您最后一位,将就一下啰……”不由分说地把盆底的剩菜,一股脑地全倒到小红的饭盆里。小红一个壮汉子,这些天太累了,不过这些也够他吃的了。
自从包产到户,村里人难得会聚到一起。只有小红的砖瓦厂才有这样热闹的氛围,大伙儿才有机会蹲在工地泥土上,有说有笑,吃着饭,说着荤话,累并快乐着。
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这帮山盖盖的农民兄弟多么想卷起裤腿,迈开步伐,大踏步地朝前奔去,来改变自己家乡的面貌,让世界也有所改变……
二
不到半个月时间,一个像足球场大小的砖瓦厂工地渐渐显现出来。山盖盖一下子平整了许多,仿佛一个长毛贼理了一头短发,清爽许多;仿佛巍峨的大潜山山麓拉近了与张老庄的距离。天更高,山更青,景更美,张老庄村美好的前景更加开阔灿烂了。
砖瓦厂高高的烟耸已悄然地耸立在大山盖上,像一把锋利的利剑刺向蓝天。自豪的张老庄的村民们像一个个英雄,正开创着新时期最辉煌的时代。这些创业者,是张老庄历史上史无前例、前所未有的见证人。
改革开放是摸着石头过河,不管白猫黑猫,只要逮到老鼠就是好猫,极大地调动了农民的积极性。张老庄的村民们有了自己的砖瓦厂,有了自己的股份,这种思想观念的巨大转变,也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现在,农民们真正地当家作主。有自己的砖瓦厂,又多了一份厚重的工作,既不耽误春耕、秋收的农忙时节;又给自己争创了收入,这是多好的惠民举措啊!只是我们的幸福来得太快,老百姓有点措手不及,幸福得不知所措,全村人都非常感恩小红和陈书记。
晌午时分,陈书记从乡里开完会回来,在食堂里简单吃了一口就赶到施工现场。
小红、陈书记和我父亲一起碰了个头。小红从裤口袋掏了一包未拆封的红塔山香烟,分别给陈书记及我父亲递上一支。陈书记点着香烟,猛吸了一口,眯着不大的眼睛,吐着烟雾,看着周围几台制砖机隆隆的响动;砖坯在输送带上不停地传输;村里的妇女手忙脚乱地卸下砖坯,不停地忙碌着。这流水线传输的不是砖坯,仿佛是一张一张大团结钞票。陈书记有点激动,忍不住对小红说:“涂厂长,我们的砖坯可要抓紧啦!”
“好的,陈书记,快了,最晚下一周砖坯会全部完成。最近制砖机加班加点干着。”小红答道。
陈书记又说:“现在农村经济好了,家家等着这砖瓦盖新房子呢。马上寒露要到了,赶快抢抓时间啊!”
“是的,是的,农村砖瓦需求量大呢!有很大缺口。”小红补充道。
“是呀,我们争取赶在寒露之前把砖坯上上一窑。”
“是的,争取一月内把砖坯做出来,晾干,晒干……”陈书记又抽了几口香烟,鼻孔里冒着香烟的白雾,仿佛是两行美丽的诗行。陈书记手抄到后背望着远处大潜山山麓,感慨万千。
父亲说:“陈书记,要上,趁早上,争取十一月份能上第一窑砖瓦,请童大井轮窑厂的汪师傅过来一趟,确定一下时间。”
陈书记转过头来,说:“是的,看来第一窑是非常关键。我们没经验,稳妥起见,还是请童大井轮窑厂的汪师傅来帮我们烧第一窑吧。”
父亲“嗯”了一声:“是的,对!对!”接着陈书记的话,父亲又说,“这第一窑4000万-5500万块砖比较合适。我打听过了,这样比较节省煤,不至于太浪费煤了!”
小红说:“是的,成本还是要考虑的。我已经托关系调来几吨煤。现在国家用煤紧张……”
说着说着,已近傍晚。夜幕降临,几盏探照灯炽热的光柱一齐投向宽敞的工地,几辆拖煤的货车缓缓地驶向工地的一侧。陈书记、小红和我父亲听到一阵阵轰隆隆的货车声音,他们一起走出办公室拿起铁锹和村民们一起卸起煤来。“轰隆、轰隆”几声巨响,几货车煤炭全都卸了下来,很快堆积成一座煤丘,迅速又堆成一座黑黑的高山……
当晚,小红陪陈书记在食堂里多喝了一点老酒,很晚才回去。一到家里,躺在床上抽了一支烟,想着砖瓦厂的事,辗转反侧,不能入睡。这第一窑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一夜也迷迷糊糊没有睡好,尽做梦。
早晨起来,突然感觉后脑勺有点痛。小红用凉水拍了拍,知道是昨晚酒喝多的缘故。他起身停了一会,站在门口,定定神,点着一支烟,漫不经心地猛吸了几口,眺望着远处大潜山山麓,山峦起伏迷离,山顶上漫起浮云朵朵,亦卷亦舒,仿佛人们的思绪一般。
东边渐渐地泛起了一丝红晕,由浅红到大红,一会儿火红一片。朝霞染红了东边的天际,太阳像一轮火球从东边周公山的山坳里徐徐升了起来,越蹿越高。已是深秋,早上有一些微凉,晨起小草上起了露珠。小红抽完一支烟,把烟头往地上一扔,径直地朝砖瓦厂走去……
张老庄村办乡镇企业还是头一回。小红想起在深圳的日子,想起深圳如何从一个小渔村,蜕变成现代化大都市的过程。首先要思想解放,转变旧的观念,让村民们有主人翁意识成为企业的主宰,让他们积极参股、入股。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只有充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才能把事情做好。
小红运用过去在深圳学到的服务理念,把全部积蓄投资到这次砖瓦厂上来。小红的股份占了全村股份30%,陈书记也占了18%,其他村民的股份,根据自愿投资参股入股原则,参与股份份额多少,享受年终分配,村民完全自愿。
万事开头难。小红想到抓好第一窑是成功的关键,村民们眼睛盯着都快滴血了,他们是现实的,他们盯着第一窑年底的红利……
小红心里默念着,祈祷着,这第一窑烧出来的砖,只能成功,不能辜负村民们的期待!小红特地请来童大井轮窑的汪师傅。汪师傅是烧轮窑的老师傅了,有几十年的烧窑经验。他从小就跟自己父亲烧小的土窑。后来全书记在全区建了第一家国营轮窑厂,汪师傅被招到轮窑厂工作,这一烧就是十几年。汪师傅是远近闻名的大师傅,名不虚传。
小红对第一窑砖还是有通盘考虑的,只要第一窑出好砖,出成色的砖,我们就成功了。小红越想越有信心,竟不自主地暗暗笑了。
青峰砖瓦厂由县乡二级政府监管,实行自负盈亏的乡镇股份制企业制度,各种开支必须精打细算,细水长流。幸亏会计云翠精通业务,专业性很强,帮砖瓦厂做了十分周密的财务计划和成本核算。虽然小红是砖瓦厂股份的大头,但青峰砖瓦厂股份的人事权、经营权及利润分配权还要经过县、乡两个部门的监管,由董事会决定利益分配。村民与小红都分别签订了双方的合同协议,小红和陈书记与县、乡二级政府也都签了协议,这属于乡镇联合办企业性质。
今年的秋季气候挺热,打出的砖坯已晒得很干,每块砖坯不见缝纹,质量完全不成问题。这几千万块砖坯已密密麻麻地整齐地码在山盖盖的空地上,一个足球场大小都是半成品晒干的砖坯,正“整装待发”,等待上窑呢!新晒干的稻草拂在上面,以防深秋早晨的露水。
小红掀开一排排砖坯油毛毡上覆盖的稻草,仔细地敲了敲砖坯看了看,告诉场地的乡亲们,近几天就要上窑了。
远处望着一排排整齐的砖坯,像一排排昂首待命的士兵……
一个月后某一天上午,一个简单的砖瓦厂点火仪式准时进行,陈书记和小红分别做了简短的讲话。整个仪式的详细安排都是会计云翠一手操办的。
一大早,云翠到集市上采购了食材。上午村里的妇女们都到砖瓦厂的食堂准备午饭,一阵叮叮咣咣案板菜刀切菜的声音,还不时地传来妇女们的矫情声……这是青峰砖瓦厂一场简单庆祝点火成功的午宴,全村人都来这里喝庆功酒。
三
自从云翠做了砖瓦厂的专职会计,忙着厂里的事务,每天顾不上家里的孩子,也很少能照顾家里,全仰仗张屠夫老两口接送女儿上小学。老两口年岁渐大了,遇到下雨路滑,更加力不从心。一次张屠夫不慎摔断了胳膊躺了整整三个多月,没能去集镇上杀猪。其实老两口一辈子挺可怜的,经历了风雨人生的很多磨难:大儿子自缢,儿媳妇改嫁,小儿子打工长期不在身边,一家里里外外全靠老两口帮忙……老人心中不免埋怨和不悦。
几年前,张屠夫小儿子与小红一道在深圳打工。这次小红回来创业,张屠夫小儿子却没跟着回来——他想抓住最后一次在深圳的挣钱机会。深圳的改革开放吸引很多弄潮儿,他想在深圳多待一段时间,多挣一些钱。一年只是春节回家探亲一次,夫妻聚少离多,云翠也哭过,抱怨过,苦恼过。
云翠与小红因工作需要,经常到省城或官亭一道出差,这也引起村里一些嫉妒的人议论和猜忌。有人风一阵雨一阵地,添油加醋一阵乱说,传说小红和云翠孤男寡女搞在一起。谣言四起,很快传遍整个村子。
一天下午,学校早早放学,张屠夫老早从学校把孙子接了回家,迎面遇到也过来接孙女的匡大妈。匡大妈神秘兮兮地告诉耳聋的张屠夫,怕他听不见,贴近他耳朵大声嚷着:“张老头,张老头,全村人都在传,传你儿媳妇跟小红好上啦!”“什么!”张屠夫终于听清楚了,气得老脸涨得通红,大声地嚷嚷道,“遭雷劈的,谁说的?究竟谁说的?”张屠夫愤怒了,“匡老奶奶,你再乱说,我撕你的嘴,信不信!”匡大妈吓得没敢再多言,灰溜溜地没趣地走开了,还嘴硬地丢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你回去问问你儿媳妇吧,就知道怎么回事啦!”只是张屠夫不能听见。
张屠夫把这桩不愉快的事,一直压在心底,从没跟任何人说。
一次遇见陈书记过来,张屠夫藏在心底的苦闷实在憋不住了,忙给陈书记递上一根烟,点着火,一把拉住陈书记的衣襟,躲到一角处,悄悄地想问个究竟,被陈书记狠狠地批评一顿。他大声明确地告诉张屠夫:“老张啊!云翠是你儿媳妇可不要乱想,没这回事,全是谣言!就此打住!”
张屠夫这才打消了气愤,心里也舒坦多了。
云翠性格也很倔强。倔强得跟张屠夫一样。再加上她忙着砖瓦厂的一些琐碎订单及财务明细的七事八事,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家里一点也顾不过来,更没时间理会坊间的流言蜚语……
出窑的那天下午,全村人悉数地来到青峰砖瓦厂现场。一群人抽着烟,慢慢吞吞地等待着出窑。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猜测第一窑砖烧得究竟好不好;有人开始打赌起来。这打赌肯定少不了童家二赖子,一阵哈哈大笑。大家还是要相信汪师傅的手艺,他是童大井大轮窑的大师傅,有好多年的经验,大窑烧得好,我们的小窑厂也差不到哪里。大伙儿一个个睁大眼睛,耐心地等待观看整个出窑过程。有人在砖瓦厂前来回转来转去,心情焦灼地等待着,不时地发出叹息。
这第一窑砖总共烧了5500万块,大家呼喊着:“第一窑成功了!成功了!”这窑砖烧得确实很有成色,一看到砖的颜色通红通红的,一敲一个白点,非常地坚硬,大家都夸赞这窑砖烧得好,烧出来的砖很少有裂缝。小红心里盘算着,这一窑砖算算也能卖出好几万块钱。大家的钱袋子有了着落,心中的石头一下落地。
看着烧出的窑砖,村民们欢欣鼓舞,像俘获盛大的战利品一样,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微笑。
小红、陈书记和我父亲,一同走向前参与检阅这些胜利成果。看着成品的窑砖,脸上充满着无限的喜悦。
汪师傅兴高采烈地向小红、陈书记表示祝贺。
陈书记握紧汪师傅的双手:“汪师傅,很成功!非常感谢!谢谢您!辛苦啦!”陈书记给汪师傅递上一根香烟,两只眼眯成一条线,相视而笑。
小红也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像天真的孩子似的,眼角噙着激动的泪水,与汪师傅拥抱着,说:“谢谢汪师傅!谢谢汪师傅!希望汪师傅以后多多指导,继续当我们砖瓦厂的顾问……”汪师傅不仅帮小红烧出一窑好砖,还为青峰砖瓦厂培养了几位出色的烧窑能手。
汪师傅愉快地接受了小红的邀请。
砖瓦厂第一窑出的新砖很快被抢购一空,全部售罄。
会计云翠拿着一摞新来订单,凑到小红跟前,一张一张翻给小红看。小红仔细地翻阅着两年客户的订单,一看都预订完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这砖需求量非常大……
青峰砖瓦厂的发展如火如荼。
在市场经济竞争的大潮下,小红他们锐意进取,取得一个又一个的成绩。
短短几年时间,青峰砖瓦厂企业盈利,营业额翻了十几倍,砖瓦厂又增加了四个新窑,企业扩大了,青峰砖瓦厂已成为我们乡乡镇企业模范之一。小红的名声在周围的乡村一下传播开来。
那几年,张老庄村的老百姓真的富了起来,家家户户都盖起了基建砖瓦房,有的富裕家庭还盖起了小洋楼,张老庄村由贫穷村变成铭传乡的富裕村、先进村。
小红厂长也成为一名闻名县里的成功企业家,多次参加县大礼堂举办的先进农民企业家报告会。走在大街上,一谈到青峰砖瓦厂的小红厂长,个个都翘起大拇指夸赞。当年反对他的人也不由得感慨万端。
几年后,为适应企业改革大的形势,深化乡镇企业改革和发展,企业进行改组,做大做强,青峰砖瓦厂被合并到童大井轮窑厂,有了更大的企业发展空间。
同一年,小红被县政府任命为最大的砖瓦企业——童大井轮窑厂的厂长。
做梦也想不到,涂叔叔家小红在张老庄村能有今天这么大的荣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