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杨经理把他带进了车间的总经理办公室，这厂里的老板在这大车间里又建了一排十几间小房子作为公司的办公区。老板桌后面的老板椅上坐着一位干瘦高个，背有点驼，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的男人，杨经理叫他袁总，杨经理告诉陈顺风由袁总负责面试，借口出去有点事就走了。袁总站起来让座到沙发上，并在沙发上坐下，慢声细语的如拉家常地面试起来，从学校专业，生活和工作经历，问了个详细细细，陈顺风见惯了很多公司面试者的嘴脸，不由得大生好感，竹筒倒豆子说了个毫无遗漏。双方东拉西扯有半个小时，杨经理推门进来，还跟陈顺风握了下手，问谈的怎么样，袁总说他比较满意，岗位吧暂定技术助理岗兼做行政类一些事务。陈顺风心说技术就技术怎么还兼做行政事务？又问会不会开车，陈顺风说会，但是技术不是很好，刚考下驾驶证。袁总又说工作时间早八点到晚五点半，中午休息一个小时，一个月休息两天。陈顺风闲了好几个月了，呆的正无聊呢，心说忙点才好，就没提出异议，最后说到正题，问工资待遇方面有什么要求，陈顺风说没要求，看着给就行，干的好涨工资呗。袁总说那怎么可以，工资多少你一定要提出来，都要养家糊口，都不容易。你不说我们不好开。一般来讲技术助理岗试用期在两千。杨经理拦住话，说这样吧，因为顺风还要做行政上的一些事务，第一个月开两千二百元吧，第二个月开两千五，看你的表现，干的好半年之后，工资我们再谈，包括社会保险，我们都可以谈的。你如果没意见，下个星期一就来报到吧，签劳动合同。2004年前后的时候，这个岗位的工资在任城来讲不算低了，那个时候物价很低，政府公务员每个月的工资水平也不过两三千的样子。陈顺风没意见，心说这到底谁是老板，谁说了算。
　　最后工作敲定，握手告别，告辞出门，杨经理和袁总起身相送，杨经理要和顺风一起出门，袁总说：杨总你先别走，我有事跟你商量一下。杨经理请陈顺风先走，回到了袁总办公室。
　　陈顺风恍然大悟，原来两个人都是老总，同时猜想两个人可能是合伙开的厂子。走路都觉得轻快了许多。
　　郑远今天没有加班回来的早，买了些熟食和青菜，回到家，到了卧室换衣服，看着屋里乱的猪窝一样，陈顺风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地也不拖，饭也不做。有些生气，眉头皱了起来，赶紧把床上的内衣裤收拾收拾放到卫生间，叠叠被子，忙忙乱乱去做晚饭。
　　顺风衣袂带风地回到家，天都黑透了，郑远刚做完饭，顺风抢着端上桌，饭都不吃，兴奋地抱着女朋友一顿乱啃，郑远让他亲的满脸口水，直喘不过气，死命地推开，当听到他找到工作了，说他老总怎么怎么好，不禁也为他高兴。出去上班总比窝家里什么也不干强多了，闲上三年两载，好好的人都能呆废了。
　　安阳一星期后，就把行李搬到了静心苑的小区，和老板住一栋楼，隔着一个单元，在二楼是个大三居，楼上是郑远的家，还没有搬过来。畅想实业把整栋楼都买下来了，因为叶涵觉得冷清，老板就安排行政上把房子都分给员工了，只是有房产证的只有安阳和郑远两个人，其他这一批分房的员工十五年之内只有使用权。
　　屋内装饰是精装修，非常富丽。安阳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在这座城市能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心里无比的踏实，心里竟有点自豪，对老板更是非常感恩。搬家时张娴正好也在，对哥哥如此做法不置一词，只是耸了耸肩，请安阳吃了一顿饭，算是庆祝他乔迁之喜。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个月，天已经在一早一晚间慢慢转凉了，这天和老板去邻省一个城市谈事情，刚开出公司大门，安阳就接到了老家母亲的电话，说父亲耕地不小心让牛给抵了胸口了，肋骨骨折，疼的下不来床，现在住院呢，父亲特别想儿子了，安逸走不开，母亲一个人照顾不来，只好打电话让他回家一趟。安阳也想家了，也挂念父母，不好意思给老板说要请假回家一趟。张潮极爽快答应了，又给王冰打电话赶紧让他下来，并让他从车库开辆车出来，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安阳，说回家安心把事情处理好了再回来，请假时间尽量别超过半个月，回家带点钱，密码六个一，把住院费交了，买点东西孝敬孝敬父母，算我一点心意。安阳吵架似的往回推，说老板您给我开那么高的工资，我怎么还能要你的钱。张潮说你的是你的，这是我的心意，赶紧收了。一会王冰把车开过来，你开车回家就行，油费.过路费回来找财务实报实销。说着把银行卡硬塞进安阳的口袋，安阳哽咽。张潮拍拍他的脑袋，戏谑说你怎么娘们唧唧的，哪里像当过兵的？看王冰把车开到前面了，说王冰跟我出趟差，安阳家里有事。王冰下了车把车钥匙给安阳，说油已经加满了，路上注意安全。
　　看着老板的车走远，安阳抹了一把眼泪，转身上了旁边的奥迪A6，这辆车刚过磨合期，性能非常好。开车从任城东上了高速，除了加油，一路奔驰，不到七个小时就下了高速。
　　安阳的老家距离任城一千多里路，在西北地区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山沟子里，村名叫玉门村，村子不大，不过三百口人，夏天山上树木峥嵘，郁郁葱葱，十分养眼，村旁边的小河流水潺潺，不时有小鱼蹦出水面。黄发垂髫，怡然自乐。可能与地域有关系，这里靠天吃饭，老天有雨就风调雨顺，天不下雨，庄稼就会旱死，小河也会干涸。如果年景不好吃不饱饭，人也营养不良，很多人面黄肌瘦，这里的人普遍的个头不高，与营养不良有很大关系，这是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虽然贫穷，也无比挚爱。
　　安阳到了县城天已经黑了，他先到银行柜员机用自己的工资卡取了两万块钱，工资卡里还剩两万多，他不打算取老板卡里的钱，出于好奇，他把老板给的银行卡插入自动柜员机，输入密码，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卡里余额显示有十五万，鼻子又酸又麻，眼睛又湿润了，决定等回去马上就把银行卡还给老板，人家跟自己非亲非故，凭什么啊？他在畅想实业呆了有半年了，工资基本用于日常消费，没有大项支出，都存在卡里，小时候的日子很苦，懂得持家的艰辛，他是个很节俭的人。
　　取完钱，急如星火地赶去父亲县城的人民医院。停好车，去医院的导医台问明白住院部的位置，跑了过去。八年的军队生涯，练就了旺盛的体力和耐力，到了病房，父亲刚吃过晚饭，母亲正收拾餐具。急忙给父母打了招呼，父亲解释说其实住了有十多天了，好的差不多了，大夫说也快能出院了，明天拍个片子看看再说，你妈熬得受不了，我也念着你，就让你回来一趟。安阳握着父亲的手，安慰父亲，说以后就好了，别那么辛苦劳作了，啥也不干了，我养你和我妈。父亲微笑，说傻娃，老百姓不土里刨食，吃什么啊，母亲偶尔插两句话，掩饰不住高兴，不住地摩挲儿子，安阳让母亲摩挲的不舒服，说：妈，我又不是小孩，你别这么摩挲我。母亲随手一个脑瓜，说小王八羔子，你都是我生的，嫌我了。安阳撇撇嘴没吱声。
　　病房有四张病床，消毒水混杂着饭菜和尿骚味，实在不好闻，进来个护士，安阳问有没有单间，护士说有，现在就可以办理，不过比这里贵三十块钱，母亲说啥不让，说他败家。安阳想让父亲舒服一点，执意把房间换了。办手续时，护士提醒说住院费还欠八千多。让他明天去收费处赶紧交了，安阳赶紧答应，说明天早上医院一上班马上缴费。
　　第二天早上，伺候父母吃完饭，护士就把缴费单拿来了，父亲母亲面面相觑，相对无语，安阳看了父母一眼，没说什么，拿着缴费单就出去缴费了。
　　十分钟之后回到病房，看到护士正在换药，安阳询问父亲病情，姓宋的小护士说，听大夫说明后天就可以出院，一会大夫来查房你问问主治的刘大夫。安阳等不及去办公室找到刘大夫询问情况，刘大夫拿着ct片子看了，说恢复的很好，开些药回家静养就好了，办理出院吧。安阳问用不用再观察几天，刘大夫说不用，多休息，一个月后来院复查一下，没大事。
　　当天，安阳就给父亲办理了出院手续，开车带父母回了家。父母亲看儿子开这么好的车，知道儿子是给个大老板当司机，收入还不错，很是欣慰。到了家，安顿了父亲，母亲忙着做饭，安阳看着家徒四壁，心里很不是滋味。给父亲放了一万块钱，父亲忙问儿子没干什么违法的事情吧，交了那么多住院费，怎么还会有那么多钱，祖祖辈辈可是清清白白的。那个年代，一万块钱对于山沟里的家庭是很大的钱了，一个家庭一年的收入也没有一万块钱，县城里企业的正式工也就一千多块钱一个月，安阳明白父亲的担忧，忙向父亲保证钱来的干干净净，都是自己流血流汗辛苦攒的。但也没敢说自己的实际工资水平，怕吓着父亲，父亲老泪纵横，直感叹儿子有出息了，长大了，知道孝敬父母了。说的安阳一阵难过，说想上山看看爷爷奶奶，父亲说你去吧，在坟前磕个头，絮叨絮叨，爷爷奶奶最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