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安阳是老板的专职司机，只对老板负责，他的工作就是给张潮开开车，处理一下张潮的个人事务。偶尔王韬也会让安阳替替班，给他开开车，开了没几次。张潮就把王韬叫到办公室里骂了一顿，从此以后，公司上下再也没人敢指使安阳给其他人当司机了。安阳在部队就知道保密原则，也知道嘴不严会是什么后果，只要有人旁敲侧击地打听张潮的消息，总能含含糊糊蒙混过去并向老板汇报具体情况。通过近半年的考察，安阳的忠诚和严谨，以及工作中的种种表现，让老板很欣赏，引为心腹，何况他对老板的妹妹有救命之恩。
　　早上出车回来，安阳坐办公室正无聊看杂志，脑袋空空的心不在焉，他是个使力不使心的，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心思也少。财务小张急匆匆地他送来一本土地使用证和一本房产证，还有他的身份证和两把房门钥匙。看到房产证上是他的名字，房产证上的地址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面积一百四十个平方，他大脑一片空白，惊得腾地就站了起来，心说自己老板做事怎么和张娴一个路子，到底是亲兄妹，急忙问小张怎么回事，小张也不知道事情的底蕴，只说是财务总监黄总让转交的，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说了两句急急忙忙地走了。
　　前几天公司财务人员要走了他的身份证，说是老板请他帮个忙办个业务，并拿了一摞文件，让他签了好些字，他也没多想，稀里糊涂的，闭着眼看也没看，大大咧咧就签了字。他哪知道是房产过户的文件，自己还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张娴，让人知道还不笑掉大牙？这人情太大了，他还不起，公司是有分房子给员工的政策，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现在也轮不到他头上，他没资格。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到老板办公室，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就进去了。张潮的办公室很小，不过二十多个平方，屋内的摆设也一洗铅华，一部电话.一台电脑.还有简单的座椅盆景和一架书几，门口只有一个906的房间铭牌，招待客人只在会议室。因为未挂标志牌，外来的客人没人带领是找不到张潮办公室的，客人也想不到畅想的老板连个像样的办公室也没有，相反总经理王韬的办公室极尽奢华，面积有老板办公室好几个大，里面摆设也都是最高档的。王韬委婉地提过让老板换大办公室，张潮坚持不要。说你那里招待客人是公司的门面，高档点没什么。我又不经常在公司，要那么大的办公室干什么，纯属浪费。
　　总经理王韬正向老板汇报工作，两人坐在沙发上哈哈大笑，笑声里就透着迎合。张潮看着满脸激动，眼里闪光的司机，没有责怪他进门不敲门，摆摆手，温和地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坐下。王韬明了事情的因果，面带鼓励，善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老板说：安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房子的事情，你不用激动，也不必推辞。你的事有点特殊，房子呢你坦然接受。张娴谢园小区的房子你要尽快搬出来，搬到现在静心苑的小区，已经装修好了，拎包就能入住，和我一栋楼，工作上也方便。你来的时间不短了，应该知道我们公司的制度，对恪尽职守.有突出贡献的员工，只要服务公司满十五年，是把房子作为福利分配的。我只是把房屋的处置权提前十几年给你，不止你一个，还有郑远也是提前房产过户了，所以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信的过你们两个，就这么点照顾，我也不让你们两个签协议，你们两个自己看着办。我也相信你能长长久久地在畅想实业干下去，我张潮这点眼光还是有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是守财奴，不来虚的，不喊口号，公司对每一个忠心耿耿的员工都珍惜，都不亏待，也请你珍惜我们的团队。我不会给我一起打拼的兄弟姊妹画大饼，给的都是真金白银，给的比你们期待的还要多得多。不信你可以问问王总，还有哪些管理层的同事，是不是有房有车有存款，跟着我这样的老板干的满不满意，痛快不痛快，开心不开心，幸福指数高不高。张娴的事情王韬知道一点，他打心底佩服老板收买人心的手段，一句也不提妹妹的事情，既把人情还的一干二净，不着痕迹。还得到一个誓死效命.死心塌地的员工，看安阳的表情，现在老板让他赴汤蹈火估计都不会退却。王韬接着老板的话茬做了肯定的答复，接着说：安阳，我们公司就是一个大家庭，我们见面的时间比跟自己家人呆的时间都长，我们都要珍惜这难得的缘分，为企业的发展都得尽心经历，不辜负张总的期望，给公司做出应有的贡献。还有一点我替老板说了，我们公司不容忍背叛，一次都不行，一次不忠，终身不用，哪怕你再有才华也不可以，我们公司文化尚德。当初我们公司困难的时候，公司员工穷的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就发几百块钱的伙食费，老板当时就说过，凡是齐心协力和公司同甘共苦过的，等我们过了这个坎，一定十倍地回报大家。但也有很多人不管公司死活找各种理由狠心辞职的。当然不能责怪哪个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都能理解。不到两年的时间，我们畅想实业就真的突破瓶颈蓬勃发展了，社保.房产等各方面的福利待遇都提高了，那些人想再回来工作，无论什么理由，我们公司一个不收。张潮没有出声，他们两人都是堪透世情，洞悉人心的人精，老板更是老谋深算，眼光一扫，从人的言谈举止.细微举动的表现，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人从头到脚底板看个七七八八，明明白白。王总经理今天婆婆妈妈的絮叨让老板有点微微不满，尽管作为集团总经理，说这些话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在人性的把握上着了痕迹，尚欠火候。话点到为止即可，无需这样直白，尤其是跟安阳这样的人。张潮抿了抿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想太多，王总说的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物是人非了，早没那么多规矩了。安安心心把工作做好，出去吧，我和王总有事情要研究。安阳恭恭敬敬给两个领导鞠了一躬。说老板我不会花言巧语的，您看我的表现就好了。伸手揉了下眼睛，红着眼带上门出去了。
　　郑远的男朋友前前后后在驾校折腾了三个多月，终于从交管所拿到了驾驶证，高兴了好一阵，非让郑远请她吃饭，庆祝他取证胜利。这种孩子气的要求让女朋友很是无语。接下来就是他要找到工作，作为一个大男人，他要靠自己，他自尊心挺强的，软饭难吃，他更不想吃自己女人的软饭，老是靠郑远一个人收入供两人消费，郑远很吃力，倒也从来没抱怨过他靠女人养着，只是一天比一天忙，还要经常加班，看着女朋友辛苦，他也心疼，也觉得心里愧疚。上次让郑远给王珂介绍工作，他女朋友有点不耐烦，他也觉得受到伤害，自己找工作也不愿意求郑远，他这里投简历，哪儿去面试，折腾一个月，不是招聘单位看不上他，就是他看不上人家，也没个结果。他下决心找个合适的单位，稳稳当当，脚踏实地好好干下去，所以找工作很挑剔。郑远知道他的德性，有些时候执拗的不可理喻，他不说她也不问，谁也不开口，她男朋友的底线她不会去碰，除非他说话，免得伤他自尊。两个人整天若无其事的该干啥干啥。
　　陈顺风闲着没事呆了一个月，对找工作越来越没信心，越来越焦躁，大学学的是比较冷门的机械制造与自动化，也会制图设计，合适他的岗位比较少。这天中午十二点赖在床上还没起床，正冥想呢，他的诺基亚小手机叽叽喳喳地响了，电话一接通，他腾地就坐了起来，原来是他投过简历的一家名叫城北精密机械公司的经理给他打电话，邀请他下午两点半去面试，语气里透着对他很感兴趣。他很激动，赶紧起床穿衣打扮，刷牙洗脸，慌得连床也没收拾，床上郑远的长筒丝袜，换下来的内衣乱成一团，匆匆吃了几口郑远给他准备的早饭，急急忙忙赶去面试了。
　　等他循着地址赶到那家机械厂门口的时候有点傻眼，快到城市的远郊了，看厂子规模也不大，占地不到三十亩地。他说他找杨经理，杨经理让他来面试工作的，保安问哪个杨经理？这个厂里好几个杨经理。陈顺风说不上来，保安不让他进，让他打电话联系，电话响了几声看着二百米外一个个头不是很高的人走出来，给保安挥挥手让他进厂。保安马上说赶紧进去吧，别让杨经理等急了，陈顺风紧走两步，看着那杨经理拿着手机打电话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跟螃蟹爬行似的肩膀左右晃动，顺风心想这路很窄吗？非得横着走？追上杨经理，看他没打完电话，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仔细打量了一下厂区，一排五个很大的车间，厂区很整洁，墙边栽花种草的很悦目。杨经理终于打完电话，转头自来熟打着招呼，陈顺风看他表情总像在笑，脑海中浮现“笑面虎”三个字，脸上皱纹很深，纵横捭阖，一看就是操心费力脑力损耗严重，古铜色的皮肤，板寸的脑袋，不由得想起了《水浒传》里面的草莽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