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沉重的心
作品名称:飞鹰情 作者:王秋粼 发布时间:2022-07-01 19:22:14 字数:6256
钟玉兰不顾管公公的反对,给张玉龙捎零花钱和吃穿,在天亮后带着鸮儿又进城。婆婆虽然不反对她给儿子送生活所需,但却也赞成丈夫下个月让儿子回家,她想看看儿子是否瘦了,学习太辛苦。钟玉兰既不反对也不赞成,只默默地准备东西。
进城后,她把东西放到县中传达室。送了一包炒花生南瓜子酥肉和旱烟给慈眉善目的梁大父,便去采购。
这一次要买的东西不少,比上次多了一倍。还好,时间不紧,可以慢慢地采购。于是,她先从副食店开始,一一照记在心里的单子睥物口购买。一个小时后,去了城里最大的私营布匹店。选好布料,付完款,准备离开。
“你来了。”
钟玉兰闻声皱了下眉头,把售货员找的零钱装进天蓝色小布袋里,提起二十元钱的线和一百元钱的布料,走进耀眼的阳光里,去码头,后面是面红耳赤的张玉龙。
“吃饭吧,一点半了。还是去那天的饭馆,饭菜干净也不贵。”
“吃过了。”
“肯定没有。”
“吃了。”
“吃的什么?”
“稀饭包子。”
“真的吃了?”
“吃了。”
张玉龙不再说什么,转身跑走了。她没有掉头看,不疾不徐地走在午后的阳光里。
下午两点去螺坝的渡船,已坐了十几个人。钟玉兰在一对年轻母亲的对面坐下,头有点晕,昨天正午给邻村王子健的儿子送衣服中了暑,回去要喝藿香正气水和绿豆汤。藿香正气水虽然不好喝,但药效却很好,既能治中暑也能治感冒;绿豆汤既能解渴也能祛暑。记事起,每年盛夏奶奶每天都会熬一大盆绿豆汤,置于自制纱罩下,想喝就喝。因为奶奶熬的绿豆汤,家里没人中暑拉肚子长痱子。奶奶生病,她每次熬绿豆汤都会泪水滚滚。
“这是县城口碑最好的包子,在路上吃。”
她闻声侧过头去,张玉龙提着一袋又大又白飘着韭菜腊肉香的包子。“不饿。”
“饿了吃。韭菜腊肉馅,很好吃。徐岩张剑经常轮流着在徐家包子铺给我和刘诚买。”
“自己晚上吃。”
“我要吃晚上买,你拿着在路上吃。”张玉龙把包子放在她腿边的袋子上,“路上小心。下次进城让妈送,别一个人走在距人户远的路上。我走了,快上课了。”
她的目光投向远处缓缓驶动的小船,没有在意张玉龙一反常态的话。
“妹子,他是你女婿?”对面的年轻母亲问。
钟玉兰不回答,心在年轻母亲怀里的孩子身上。是个男孩,很瘦,有几分像小宝。想到小宝,她的心又痛了。小宝哪里像孩子啊,简直就是刚出生不久的猴子,老人似的脸,细如筷子的胳膊腿,都八个月了,还不能自己翻身。
“他与你很般配。”年轻的母亲善意地赞叹道。
她的心又像被什么剌了一下。“大姐,这包子你收下吧。”说着就把袋子递给年轻的母亲。
“谢谢,我不饿。”
“但小弟弟饿了。”
从张玉龙把包子放到钟玉兰腿边的袋子上的那一刻起,瘦弱的孩子就没看过其它地方。
“不,那是你女婿给你买的。”
“只是包子,谁吃都一样。”她把包子放在孩子的怀里,去了船尾,眼里蓄满了泪,为瘦弱的小宝。
船动了,向下游驶去,波浪如花绽放在渡船的两边。那绿色如玉的花儿实在好看得很,像极了手绢上奶奶绣的杏花,只不过它不是白色,她痴痴地看着浪花想道。心不痛了,甜甜的,暖暖的。
无意间回头,张玉龙还站在系缆石柱边,她的心里一下子长满了荆棘。
“我真不明白满嘴淫言秽语,只知道围着漂亮女生转,不干有益于同学事宜的宋光远,前年是怎么当上团支部书记的。”坐在张玉龙对面的张剑,一脸不屑鄙夷,“是文卫办公室主任的小舅子,除此找不出任何原因和理由。”
张玉龙合上地理书:“不是因为这点。是他的表象迷惑了老师和领导。如果因为他是梁忠国的小舅子,现在就不会换了。前不久梁忠国不是当选为副县长了吗?且不说还是常委呢。”
“玉龙分析得很有道理。”刘诚打死歇在脚上的苍蝇,用小树枝拨到地上,使劲踩,直至碎如齑粉。他生来恨苍蝇,它们总是喜欢去最脏最臭的地方,携带传播细菌。“前年选他当团支部书记,是因为他能说会道,学校领导见他热情便让他当了,现在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要换掉。”
“要我说,来个无记名投票,得票多者任之。”张剑站起来靠着桂花树,一手抱肘,一手摸下巴,这是他的又一个习惯性动作。他的另一个习惯性动作是双手后背,头向后仰,目光前视,班上长得像刘晓庆的赵茹芸说是哲人的动作。素来与赵茹芸不和的张春燕挖苦她,情人眼里出西施,张剑再难看的动作在你赵茹芸眼里都是哲人的动作。赵茹芸反唇相讥,说张剑的所有动作姿态在我的眼里就是哲人的动作,你管得着吗?为了张剑,班上最漂亮的两个女生经常唇枪舌战,势如水火,为此,他没少受同学们的取笑。张剑很为此恼火,可是又不能加以阻止,便假装没听见,反正他不会喜欢她们。赵茹芸既太过张扬,没有女孩子的文静娴雅;张春燕太过锋芒,性格急躁,没有女孩子应有的温婉娴静,都不符合他的择偶标准。
“我也赞成无记名投票,那么就能选出团支部书记。”张玉龙把腿上的蚂蚁拂下去,然后看着它爬向草尖。“前年没有投票,只是学校领导开了个会就定下来了。”
刘诚看着对面神情严肃而又真诚地说:“张剑,我投你的票,你不但组织能力强,人品也好。”
张剑摆手道:“No!我才不当什么团支部书记呢,无官一身轻。再说,我是个极散慢的人,不宜当官。”
“我看二班的王健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学习好,关心同学,常为家境不好的同学买菜票,也常见他在校外帮助老弱病残。”张玉龙看着在桂花树上上上下下的蚂蚁,一脸敬意,好像那忙碌的昆虫是王健。“他勤俭节约,帮助过许多同学。四班的张良生病,他每天晚上不但去补课,还帮着张良的妈妈做豆腐,这事全校都知道。三班的杨老师患风湿病,手脚僵硬疼痛,他放了假四处采草药,一年多啊,从不让她断过药。杨老师的手脚疼痛缓减了,这事你们也知道。”
张剑也赞成道:“王健确实是学生部团支部书记的最好人选,除了他,我不知道还有谁够格。”
“听说他家根本就不富裕,父母是老实本分的农民,有三个弟弟妹妹,但他却在给贫困生买菜票。都快两年了,我没见他穿过新衣服,从没吃过零食,也没看过电影。下了课或学习或给同学补课,或出去帮助拉煤的大叔推车,扶老人过马路,送迷路的小朋友回家,是个灵魂伟大的人。或许你们要笑我用了伟大一词,但伟大一词不只用于伟人,也适用于心灵美好,品格高尚的人。”
刘诚看着地上斑驳的阳光点头:“嗯,是的,他是一个伟大的人。我也认为王健是当团支部书记的最好人选。不过,当团支部书记就没时间经常帮助人了,他肯定不会答应。”
“你说对了,他不会答应当团支部书记。”张剑看了看手表,“这徐岩也不知道买了多少书,都快一个小时了还没回来。昨天我在回学校的路上,遇见帮助大叔送蜂窝煤的王健,要他当支部书记,一口就回绝了。”
“七班的杨子玉也是个合适的人选,他······”
“哎,你们猜,我刚才看见谁了。”刘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徐岩就气喘吁吁地向草坪跑来,白净的脸上挂满了汗珠。
“你爸你妈,”刘诚摸着长出不久的胡子说。
“不是。”
“市长省长,”张剑不无挖苦地看着他。
“不是。”
“对你频送秋波的朱丽叶。”张剑一脸怪笑地看着他。
张健嘴里的朱丽叶真名叫杨晓燕,因去年校庆表演《罗密欧与朱丽叶》而得了别名。
“不是!”徐岩急了。他听见杨晓燕的别名就生气。虽然长得漂亮,却整天说中国这不好那不好,外国这好那也好。而让徐岩更生气地是,前天她竟然当着全班同学说中国的草都没有外国的好。经常说要去外国定居,去了就再也不回中国,因为中国一切都让她看不顺眼。父母虽然在县委工作,却只是普通工作人员,姐弟四个都在上学,她学习中等,能考上公费留学?免强能演舞台剧就能去国外定居了?哼,简直是不自量力,贻笑大方。徐岩经常在同学面前这么说。
“既不是市长省长也不是朱丽叶,难不成是国家主席。”张剑总是不会放过任何挖苦嘲讽徐岩的机会。
徐岩生得白净,浓眉大眼,身材修长,学习好,心眼好,老师同学都喜欢,有不少女生悄悄地递纸条寄长信。但这些并不是令张剑妒忌的原因,而是因为徐岩生长于西安。那可是张学良、杨虎城对蒋介石实行兵谏的城市!我做梦都想着去那里看看的,考西安交大可是我的梦想,张剑经常对张玉龙和刘诚这么说。
“我怎么可能遇见主席?”徐岩睁睁大了长睫毛的眼睛。
“没遇见主席那就是遇见你的梦中女孩了,”张剑走到徐岩面前,斜着眼睛。
“你怎么知道的?”徐岩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张剑面露嘲讽地看着他说:“你让我们猜。”
“哦,”徐岩摸了摸鼻子上让他很恼火很着急的小痘痘,面现失望。“不过,她不是我一个人的梦中女孩。”
他的话音没落,刘诚就啪的一声合上刚打开的历史书:“此话怎讲?”
“因为她也是你们的梦中女孩。”徐岩擦尽脸上的汗在张玉龙旁边坐下,“当然,不包括玉龙,因为他没见过。”
徐岩看着张玉龙的天蓝色衬衣,又露出了喜欢羡慕的神情。两周前张玉龙穿上衬衣,徐岩就要买。因为它像天空一样的蓝,看着令人心境高远宁静。
衬衣是梦中人亲手做的,又是亲自送来的,张玉龙怎舍得卖。尽管与徐岩之间不分彼此,他经常穿徐岩的衣服,徐岩经常穿他的裤子,亲如兄弟,还是没有答应把衬衣卖产给他。衬衣上有梦中人的气息,而那气息是他在学校用心读书的源源动力。
那天上午张玉龙一脸歉意地对徐岩说其它东西都能给你,但这件衬衣不能。徐岩问为什么,他回答不为什么,反正不会卖。徐岩便说出三件衬衣的钱买。但他仍然摇头说出多少钱都不卖。徐岩皱眉说又不是问你要,出钱买,且是三倍的价。张玉龙觉得很对不起徐岩,但又舍不得卖,只能任徐岩说怪话。
“你是说穿蓝绿格子衣服,有大鸟在头顶盘旋的女孩?”刘诚呼地一声站起来,六百度眼镜后面的眼睛大睁。
“Yes,!”徐岩开心地笑了。
“在哪里看见她的?”张剑也睁大了眼睛,不再斜眼看徐岩。
“城东。”
“你看见她了?”刘诚生怕被张剑抢了话头。
“是的,在城东。”徐岩颊上的酒窝更深更大,“她头顶仍然盘旋着两只大鸟。”
“你说什么?”张剑抓住徐岩的手大声问,声音都颤抖了。
“我说我在城东看见穿蓝绿格子衣服的女孩了,”徐岩笑着一字一顿地说。如果在往常,又会受挖苦和抢白,今天张剑急于想知道他看见的女孩是谁,没有时间管这些。
“怎么不早说呢!”张剑刘诚异口同声地责备。
“以为你们会猜着的,”徐岩很是委屈。
“我们不是神仙!”刘诚少有地生气了。
“刘诚,走,我们找那女孩去!”张剑把历史书放到张玉龙的手里,“找到了问她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刘诚点头表示赞成后问:“玉龙,你去不去?”
“不去,”张玉龙头也没抬,眼睛看着空白处写满了笔记的地理书。“我想学习一会儿。
“玉龙不去算了,我们去。”刘诚把语文书放到张玉龙手上,“除了书,没有什么能让他心动的。”
“罗嗦什么!再不走,就找不到那个女孩了。”张剑话音没落拔腿就跑。
“哎——等等我。”徐岩刘诚在后面喊,矫健的脚步向大门响去,绿叶摇影的桂花树下只留下低头看书的玉龙。
钟玉兰现在已是乡里口碑最好名气最大的裁缝。因为做工好不短布,做衣服的人越来越多。亲戚邻里都劝她去乡上开店收徒弟挣大钱,但她说不想收徒弟,又说口碑好,在家在集市做衣服没什么区别。她说得没错,口碑是最好最大的招牌,人们口口相传,不久她就成了家喻户晓的载缝。做衣服的人多了,张庭礼就要她不做家务不下地干活,何华英一个人干,地里活儿干不过来请邻里乡亲帮忙,就这样,她成了专职裁缝。
乡里区上卖的布都是从县城进回去的,颜色品种不齐,且还贵。都不富裕,能省一分是一分。因此,人们就把钱给她,进城时捎回去,这样一件衣服一条裤子能节省一两元。买少了不划算,买多了累人。虽然上次累得她浑身酸疼了好几天,但能为乡亲们节省钱,她还是答应捎布料。
钟玉兰不但进城给乡亲们买布,还把衣服给附近几个生产队的乡亲们送去。惊蜇过后人们就忙着播种抢收,很苦,没有时间拿衣服,她在早晨或晚上给人家送去。刚开始婆婆反对,说耽误时间,后来被她说服。夜里她给人送衣服婆婆就作伴陪着,不放心,怕被老光棍小青年欺负。她很感动,都写进了心田里的日记。
今天进城后,她即去药店给婆婆买吃药膏药、乡亲们要的几件小物品装入袋子才去买布。这回买了一百二十元钱的布,比上次多,其中有她给小宝秀姑做衣服的白底红花布。年后给爷爷做了一套衣服,是婆婆要她给自己做衣服的钱买的布。从布店出来,她就进了稀饭包子铺,午饭时间到了。
奶奶喜欢吃腊肉韭菜包子,夏天经常做,钟玉兰也喜欢吃,十个月没吃奶奶做的韭菜包子,她觉得生活中缺少了许多东西,总是惶惶的。公公不喜欢吃韭菜,婆婆便没有种,春天她去寥秀花的菜园挖了一捧韭菜头种在园子里,婆婆问她是不是喜欢吃韭菜,她含泪点头,便帮着种。种韭菜时眼里出现了奶奶割韭菜择韭菜的样子,慈祥的脸被碧绿的韭菜衬得很好看很好看。
她吃着包子稀饭,想象着奶奶做韭菜包子的样子,心里甜甜的。吃后还买了二十个,给爷爷和婆婆。
走在去码头的路上,她想起半个月前回去看奶奶父母玉芳玉强秀姑小宝,爷爷面向奶奶的墓地,泪闪闪地说:兰兰,爷爷多想吃奶奶做的腊肉韭菜包子啊。她的眼睛湿后决定哪天要送包子回去,看着爷爷边香甜地吃边回忆幸福快乐的往事。
在只有十个人的船上坐下,钟玉兰看着倒映在江水里的天空浮云飞鸟,想起张玉龙两次见她时的样子,知道以后的假期日子会更不好过。她不愿张玉龙对她好,她会难过。她宁愿张玉龙一直对他冷颜冰语,面露嫌恶,那么也就不会有愧欠,而她最怕有愧欠。自己的愧欠已多,不想又添。可是,张玉龙对她有了关心和在意,而它们时刻都如钢针和石头扎着压着她的心。
“你来买布料缝纫线了?”
颤颤的声音蓦然响起,她没有抬头看,只淡淡地应了声就看水里的蓝天白云飞鸟。
“这两周好吗?”
“好。”
“爹妈身体好吗?”
“好。”
“山那边爹妈的身体好吗?”
山那边的父母改成了山那边的爹妈了。
她的声音更冷淡了:“好。”
“弟弟妹妹好吗?”
“好。”
“爷爷呢,他老人家可安好?”
“好。”
“最近看过爷爷了没有?”
“没。”
“怎么不回去看呢?爷爷眼睛不好。”
“忙。”
“哦。秀姑小宝母子好吗?”
她不回答,心里太痛。
“蔡虎又打秀姑了?”
她又默然不答,看着水里的蓝天白云飞鸟。
“你吃饭了吗?”张玉龙在她对面坐下,先是低头看她的脚,然后是裤子衣服。
她今天穿着去年张玉龙家做的白底红花衣服、墨绿色裤子,去年奶奶买的透明浅蓝色凉鞋。
“吃了。”她感受到张玉龙在看自己,浑身上下像爬满了小蚂蚁。
他怎么知道我进城了?没有捎东西。或许是在江边路过——可是我坐在船上,在那里看不见。来找人捎信?两周前才送了零花钱和吃的,再怎么用和吃也还有。那么——他到这里来做什么?
张玉龙看着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说:“只有二十几天就放假了,不用捎送零用和吃的,还多。回去告诉爹妈我身体很好,学习也很好,不要担心记挂。特别是妈。”张玉龙停顿了一下,深吸口气接着说:“妈的腰腿痛要劝叫她少累点,粮食够吃就行了,把远处的田地交给别人种。鸡鸭鹅猪别养多了,累人。”他从裤兜里拿出天蓝色手绢擦汗。
她好像没听见张玉龙轻柔的话语,神情冷淡。
“有送客的吗?船要开了。”精神矍铄的老船家在船首说,古铜色的脸上是暖人心窝的笑。
张玉龙深口气站起来说:“我走了,代我向山那边的爷爷爹妈弟弟妹妹秀姑小宝问好。”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她的侧颜就向跳板走去,身影被阳光投进河水里被风浪拉得像修竹。
船开了,向下游驶去。坐船的人不少,货物也多。什么都有,农药,肥料,种子,肉类,小猪,小狗,小猫,鸡,小鸭,油盐酱醋,糖果,衣服布料针头线脑,简直就是个小市场。
钟玉兰静静地看着江水,头顶是两只雕鸮矫健的身影。
“他是你女婿?”坐在她右边的中年男人问。
她闻言顺着中年男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张玉龙站在系缆石柱边,两周前她送来的天蓝色衬衣扎在裤腰里,袖口挽了一圈,头发修剪得很好。
“与你很般配,”中年男人善意地说。
她的心又似被什么刺了一下。
码头越来越远,张玉龙变成了黑点,消失在耀眼的阳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