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曹孟德会合三将

　　且说曹操在许都思念典韦，立祠祭祀他，又封了他的儿子典满为朝廷中郎将，收养在自己的府中。忽然有人报告，说孙策派出使者前来致书，曹操看过；又有人报告，说袁术如今缺乏粮食，劫掠陈留一带。曹操准备乘虚攻打袁术，于是决定兴兵南征。他叫曹仁、曹洪兄弟留守许都，其余大将都随他出征：共计有马步军兵十七万，粮食辎重千余车。同时，他又派人先行出发，约会孙策、刘备和吕布三将。
　　曹军行走至豫州地界，刘备早已引着兵马前来迎接，曹操请他入营。他们相见已毕，刘备献上两颗首级。曹操惊问：“这是什么人的首级？”刘备道：“这是韩暹、杨奉的首级。”曹操问：“你是怎么得到的？”刘备道：“吕布命令他们暂且住在沂都、琅琊两县。不想他们却放纵兵士抢掠民众，那里人人嗟怨。因此我设置了一席酒宴，假装请他们过来商议事情。饮酒之间，我掷盏为号，叫云长、翼德过来杀了他们，又收降了他们的全部下属。如今特地前来向丞相请罪。”曹操心中暗自高兴，于是道：“你为国家除去了两害，正是一大功劳，怎么还说什么请罪呢？”于是厚重地慰劳了刘备，合兵一起到达徐州地界。
　　吕布出来迎接。曹操好言好语地抚慰了吕布，答应封他为朝廷左将军，许诺还都时换给他印绶。吕布大喜。曹操随即分配吕布一军在左边，玄德一军在右边，自己统率大军在中间，又命令夏侯惇、于禁作为先锋。
　　袁术知道曹操兵马到达，命令大将桥蕤引兵五万作为先锋。两军相会在寿春界口。桥蕤当先出马，与夏侯惇战不三合，被夏侯惇一枪搠死。袁术军队大败，奔走回城。忽然士卒报告，说孙策发船攻打江边西面，吕布引兵攻打东面，刘备、关羽、张飞引兵攻打南面，曹操自己引兵十七万攻打北面。袁术大惊失色，急忙聚集文武百官商议。杨大将道：“寿春这地方水旱灾害连年发生，人们都缺乏粮食；如今战争又扰动了人民，人民自然产生了怨恨，敌兵来了就难以拒敌。不如我们留军在寿春，不与他们交战；待他们兵粮耗尽以后，必然会发生变化。陛下暂且统率御林军渡过淮河，一来就食于粮食成熟地区，二来暂时避开他们的锋芒。”袁术采用，留下李丰、乐就、梁刚、陈纪四人分兵十万，坚守寿春；其余将士并库藏的金玉宝贝，尽数收拾，渡过淮河去了。
　　曹兵十七万，果然每日消费的粮食浩大，诸郡又都是荒季加上天旱，接济不能及时。曹操催促各军速战，李丰等人却始终闭门不出。曹操军队坚持了月余时间，粮食将要耗尽，便致书给孙策，也只是借得粮米十万斛，不能满足分配所需。管粮官任峻部下的仓官王垕禀告道：“兵多粮少，我们应当怎么办呢？”曹操道：“可以用小斛去分配粮食，勉强救过一时之急。”王垕道：“兵士们倘若埋怨，又该怎么办呢？”曹操道：“我自然有个好办法。”王垕依命，用小斛分散粮食。曹操暗中叫人去各个营寨探听，将士们无不嗟怨，都说丞相欺侮众人。曹操于是秘密地召唤王垕进来，对他道：“我准备向你借个东西，用以压抑众人的怨怒之心，你却不能吝啬。”王垕问：“丞相准备借用我的什么东西呢？”曹操道：“我准备借用你的人头去示众。”王垕大吃一惊地道：“我实在无罪！”曹操道：“我也知道你无罪，但是如果不杀你，军队必然发生事变。你死了以后，你的妻儿子女我来抚养，你不要还有什么顾虑。”王垕再想申辨时，曹操早已喝叫刀斧手将他推出门外一刀斩了，又将他的头颅悬挂在高竿上，并且出榜公示道：“王垕故意私自使用小斛，盗窃官府粮食，谨按军法惩治。”于是众将士的怨怒得以排解。
　　第二天，曹操传令各营将领：“如果三日内不并力攻破城池，都要斩首！”他又亲自到达城下，督促诸军将士搬运泥土和石块，填充城壕，堵塞沟堑。城上箭矢和石块如同雨点一般落下，两员裨将畏避回头，曹操亲自掣剑将他们斩杀在地上。他还亲自下马接土填坑。于是曹营大小将士无不奋勇向前，军威因此大振。城上袁术军队抵敌不住。曹兵争先上城，斩关落锁，大队人马蜂拥而入。李丰、陈纪、乐就、梁刚都被生擒，曹操命令都在市场上将他们斩了首。曹操又命令焚烧了袁术伪造的皇宫、殿宇和一应犯禁的物品；又将寿春城中收掠一空。接着商议准备渡过淮河，追赶袁术。
　　荀彧劝谏道：“今年荒旱，粮食艰难，若是继续进兵，劳军损民，未必有利。不如暂时回到许都，将来春麦成熟，军粮足备，方才可以图谋他们。”曹操踌躇未决。忽然报马报说张绣依托刘表，重新猖獗了起来，南阳、江陵诸县都反了；曹洪抵敌不住，已经连输了几阵，今日特地前来告急。曹操于是立即派人传书给孙策，叫他跨江布阵，使刘表不敢轻举妄动；自己却即日班师，另外商议征伐张绣事情。临行时，曹操当着吕布的面，叫刘备仍然去屯兵小沛，与吕布结为兄弟，互相救助，再不要相互侵犯。吕布答应，领兵回到徐州。曹操却秘密地对玄德说道：“我叫你屯兵小沛。是个掘坑待虎之计。你只要与陈珪父子商议，不要有任何的错失。我会作为你的外援。”说罢分手。
　　却说曹操引军回到许都，有人报告，说段煨杀了李傕，伍习杀了郭汜，已经将他们的头颅拿来作为贡献。段煨并且将李傕全族老小二百余口全部解入了许都。曹操命令将他们分别在各门处斩，并且传首号令，城中人民无不拍手称快。汉献帝也高兴地升殿，大会文武官员，作了太平筵宴。朝廷又封段煨为荡寇将军、伍习为殄虏将军，各引兵马镇守长安。二人谢恩而去。
　　不久，曹操上奏，说张绣作乱，应当兴兵讨伐。天子高兴，亲自排设銮驾，送了曹操出师。曹操留下荀彧在许都，又调遣兵将，自统大军进发。行军之中，他看见一路上的麦子已经成熟；民众因为兵马骤然来到，逃避在外面，不敢收割麦子，便叫人到附近村中告知乡村父老及其各处守境官吏：“我奉天子明诏，出兵讨伐逆贼，与民除害。如今是麦子成熟之时，不得已而起大兵，大小将校经过麦田，凡有敢于践踏麦子者，都要斩首。军法非常的严厉，民众不要惊慌和疑惧。”百姓们听说以后无不欢喜和称颂，都望着尘土起处，遮拦道路进行礼拜。官军必须经过麦田时，也都下了马，以手扶持着麦杆，相互传送而经过，不敢发生践踏的事件。
　　曹操乘马正行之时，忽然田中惊起了一只班鸠。那马眼生，偏偏地窜入田中，践踏坏了一大片的麦子。曹操随即唤来行军主簿，要求议论自己践踏麦子的罪过。行军主簿道：“丞相怎么可以用来议罪呢？”曹操道：“我自己制定的法规，却又自己违犯了，如果不执行军法，又怎么能够服众呢？”随即掣出身上的佩剑准备自刎。众人急忙将他拦住。郭嘉道：“古者《春秋》之义：法不加于尊者。丞相总统大军，怎么可以自杀呢？”曹操沉吟许久，于是道：“既然《春秋》有‘法不加于尊者’这个说法，我就姑且免除自己一死。”接着以剑割下自己的头发，抛掷在地上道：“暂且割下我的头发，勉强代替我的首级。”又叫人将他的头发传示三军将士道：“丞相践踏了麦子，本当斩首号令，如今已经割下了他的头发作为代替。”于是三军悚然，无不懔遵保护庄稼的军令。
　　张绣知道曹操引兵前来，急忙发出书信报告刘表，让他作为自己的后应；一面与雷叙、张先二将领兵出城迎敌。两阵对圆，张绣出马，指着曹操骂道：“你是个假仁假义无廉无耻之徒，又与禽兽有什么差异！”曹操大怒，命令许褚出马。张绣叫张先接战。只有三个回合，许褚斩了张先在马下。张绣军队大败。曹操引军赶至南阳城下。张绣入城，闭门不出。曹操围城攻打，看见城壕非常的宽阔，水势又深，急切中难以近城，便命令军士运土，填充壕沟；又用土布制成的袋子装土，与柴薪草把相互混杂，还在城边作成梯凳；又站在云梯上窥望城中；曹操骑马绕城观察，如此过了三天。曹操传令，教军士们在西门角上堆积柴薪，会集诸将，就在那里上城。城中贾诩看见如此光景，便对张绣道：“我已经知道曹操的意思。如今我们也可以将计就计打败他。”
　　这正是：兵无常法各逞能，人有智慧自争先。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