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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作品名称:青春脱轨者      作者:海的胸怀      发布时间:2022-06-22 08:02:59      字数:9746

  再去制衣厂打工,埃文斯总会在她下班时,准点出现在她眼前,帮她把衣服装进车厢后顺便把她捎走。
  曼娣看到这俩人越走越近,心里直犯嘀咕:“一个是国内大学教师,一个是澳洲货车司机,他俩咋会弄到一起了。该怎样劝劝这位老乡小心点,别让她的心离家越来越远了。”
  终于有一天俩人一起午餐时,曼娣很谨慎地问她:“玫妤,那个埃文斯现在每天都来厂里拉衣服,他过去不这样的,多少天不见他来一次,是不是他对你有啥用心?”
  “他正在大学学习中文,我业余时间作他家教,他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
  “那你可得小心点,澳洲的花心男人多得很呐,为女人花钱都心怀不轨。对他们喜欢的女人,都是第一次先请去餐馆吃饭,第二次就提出非分要求。女人都好哄,没听几句好话就跟人家上床了。如果你真要提出跟他结婚,在一起踏踏实实过日子,他又会找各种借口拒绝。其实他们根本不懂中国女人的心,咱们找的是那种过日子能里外靠得住的男人。都说澳洲是发达国家,要我看这里就是男人的生殖器发达。”曼娣快人快语提醒她。
  “他跟别的男人不一样,正直,善良,对我没歪心思,不是喜欢玩弄女人的那类男人。再说他每天顺路接我送我,让我节省了不少时间和交通费用,这样贴心的男人哪个女人心里也会喜欢他。”
  曼娣关心的是她家庭,话头一转,动情地说:“你儿子这么小,还不到两岁,你先生一个人在国内带着会很艰难的。唉,要我说,你还是想法儿把他们爷俩早点接来好些,好歹全家人在一起,谁有个头痛发热的也好有个照应。你先生来了即便找不到好工作,找份下力气的活儿还是有的。在澳洲这地方平常人很难发大财,但过日子还是比国内好得多。”
  肖玫妤明白曼娣在暗示她不要离开徐雷,冷冷地答道:“琳达,你说我难不难?每星期除了付房租外,还得帮挑剔的房东做家务。报纸上已经说大学学费明年对海外学生要上涨百分之三十,以后还要年年涨,想读完学位就得可着劲儿攒钱,他在国内能帮我多少?就是他来了,两人还不是照样天天起早贪黑蹶着屁股到处跑着打工,说不定他连我这样的工作也难找到。挣不够学费,一家三口都得回去,我来留学达到了啥目的,青春不白白糟蹋了?而且我关心他,他并不领情,把孩子往我父母跟前一丢,自己逍遥去了,还对我编瞎话说孩子是他带的。他做得出来,难道我就是个傻女人?现在我认识一个乐意帮助我的澳洲人,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他?女人们都喜欢自己枕边的男人既被别的女人羡慕,又不被她们夺走,可我对我老公没有丝毫这种感觉,跟他在一起,不少时间我们都是在叮叮咣咣的拌嘴中过日子的。如果我的生活能重新开始,我绝不会再选择这样的丈夫。嫚娣,谢谢你的好意,我会处理好自个儿的事儿。”
  “唉,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现在好男人世上哪儿都不多见了”。见她一下子说出这么多气话来,曼娣这才明白他们夫妻感情原本就不和谐,自己调解不了他们的家庭矛盾,应酬了几句便叹气走开了。
  随后徐雷写的信很快寄到,他承认自己说谎是为早点带儿子去澳洲,但这样做是想跟她尽快团聚。只要能带上丁丁来到澳大利亚,他愿全力打工养活全家。
  可她再也不想回到两人凑合的婚姻中,再次去埃文斯那里教汉语时她突然问他:“埃文斯,你真的爱我?”
  他没有明白话她的含义,认真答道:“是的,玫妤,我真心喜欢你。也许你不知道,自从在制衣厂第二次见你之后,我常去厂里拉衣服,那并不是物流公司老板安排的,而是我专门向他请求的,这都是为了能见上你一面。不过,从你上次告诉我你有丈夫之后,我已经意识到跟你关系太密切不是很道德,也很自责。我真不知道往后该咋办,你要是和我一样也是独身那该多好啊!”
  她的眼泪流下来,抓住他的手说:“埃文斯,我喜欢你的朴实和真诚。现在我把实情告诉你,从我和丈夫相识那天起,就感觉不到我们之间有真爱,和他结婚完全是为了应付我妈妈和外人的眼睛。”
  “既然你不爱你丈夫,为什么还要跟他结婚?”他很不理解。
  “这是我们中国的文化。在中国女人如果年龄一大不结婚,是会遭受别人冷眼的。所以认识我丈夫后,我妈妈就不停地催逼我结婚,不管我爱不爱他。”
  “你如果爱我,我没理由再去爱别的女人。”
  “我要你在我面前发出爱的誓言,咱们才能继续往下交往,否则我无法相信你说的话。”
  “我向全能的上帝保证,咱们在一起生活,我一定会呵护你终生。”
  他这样一表白,她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看来埃文斯爱我的心是真诚的。”
  这时,墙上挂钟的表针已指向夜里十一点,她起身表示该回去了。但埃文斯拦着不让她走,说:“天太晚了,你今晚留住我这里吧。”
  “你要保证夜里不当色狼我才留下。”她怕他有不轨念头。
  埃文斯笑了:“有颜色的狼?你放心吧,我们澳洲根本没有狼这种动物。”
  “是你们这些喜欢骚扰女人的臭男人。”说罢,她洗完澡,拿条毛毯去另间空房子里,把门上死。简单收拾一下,躺在地下一张席梦思上睡下了,没给埃文斯留有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第二天上午回去,叶列娜又是满脸不高兴:“肖,你昨天晚上又去哪儿教汉语了,街口教堂钟声响了那么久,你也没回来,害得我彻夜未眠。”
  “在同学那儿讨论问题时间太长,只好留宿在她们那里。”
  叶列娜一听又嘟囔起来:“你在我这里住,一点也不尊重我的习惯,夜里不回家甚至也不打来电话说一声,要是这样就没法儿再让你住下去了。”
  眼前的生活很快就会改变。她不想再听她罗嗦,只管回自己屋里,坐下来开始思考同徐雷分手的事儿。
  反反复复想了几天,她决定还是自己先提出为好。澳洲人夫妻仨月不见,就有足够理由提出分手,而他们两人的性格差异和远隔重洋的现实也能说明眼前的一切。她给徐雷写了封长信,叙述了来澳洲这段时间经历的坎坷,不想让困苦再继续折磨她,也不想因为自己在海外留学无法顾及家庭,让他和儿子生活在不安定中。要让他们夫妻都从这种困境中逃脱,惟一可行的选择是友好分手,然后各自重建自己的生活。她没有提到两人间早已麻木的感情,只说以后可以互相做朋友。把这封信投入邮箱后,她解脱般地长“吁”一口气,真想大声喊出:“捆在我身上的无爱婚姻枷锁,终于被我砸碎,我自由了!”
  这封信寄走后,她心里陡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空虚感。这种感觉像病毒一样,看不见,也摸不到,只是在无声无息折磨她,让她在家里坐卧不宁,心烦气燥。她记忆力因此变差,经常丢三落四,找不到刚放下的物什。在学校里她也心不在焉,看不进去书,常坐在图书馆里发呆。有时甚至觉得活在这个世上没多少意义,还不如一死了事。
  为缓解被精神折磨带来的焦虑,她要求埃文斯带她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散散心。
  美丽的悉尼是建在海边丘陵地带上的城市,多条河流连接着海边大大小小的海湾,把市区切割成许多块,这座掩映在绿色怀抱之中的城市因而有了许多浪漫去处。
  埃文斯要带她去杰克逊海湾碧水岸边的歌剧院听歌剧,她不去。带她去歌剧院旁边静谧的海德公园散步,她也不去。他希望碧玉般的达令港湾和远眺太平洋的邦岱海滩能缓解她的心情,她还是不去。因为这些地方她来澳洲后已光顾过多次,消除不了她心中的惆怅。
  埃文斯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一个地方。他选择一个周六,驾车带她一路向西狂奔。在山林中的公路上行驶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来到悉尼西边蓝山原始森林中。这里山更高,树更粗,林子更密,环境更幽静,除了节日和周末,平日里罕有人至,一些厌世的人甚至把这里看作是离开这个世界的理想场所。
  把车在山下停车场泊好,埃文斯牵着她的手,走进了静谧的原始森林。中午的阳光透过绿叶的缝隙,斑斑点点撒落在林中长满青苔的碎石地面上,指引着前面的幽径。许许多多叫不出名字的鸟儿,站在高高的树枝头上,扯着嗓子鸣叫着求欢,声音在山林中久久回荡着,像支交响乐队在合奏。觅食的小松鼠们瞧见他们走近后,在粗大的松枝上来回跳跃,不停地扭头向下,好奇地观望这对男女奔向何处。
  他俩一前一后踩着密林中前人踏出的小道,跨过一个个山涧和一条条溪流,最终来到密林深处的三姐妹峰下。从这里抬头望去,山根相依相连的三座山峰突兀地拔地而起,连成一线,被周围的峭壁三面环抱,指向蓝天。一条银练似的瀑布从北边峭壁中间的石缝中喷涌而下,落在山脚岩石上,溅起的水花像散开的珍珠,汇入涓涓溪流中,向下流去。在群山怀抱中,三座山峰俊秀得像刚梳洗完毕的三个少女,安静地牵手站在那里。
  埃文斯拉着肖玫妤的手,攀着扶梯小心盘旋而上,爬到中间主峰顶上。从这里向西望去,由各种葱郁的林木组成的原始森林,恰如一块巨大的深蓝色绒毯覆盖群山,向西绵绵延延,阳光朗照下,雾蒙蒙一眼望不到边。
  峰顶上几位日本游客照完像后陆续下去了,这会儿只剩他们俩人留在上面。
  “心情好点了吗?”
  “嗯,感觉是好了一些。”
  “亲爱的,你闭上眼睛。”埃文斯神秘兮兮地说。
  她顺从地合上双眼后,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只小锦盒,里面是枚白金戒指,戒托上镶着零点五克拉的钻石,晶莹透亮,这是他从唐人街的珠宝店里订购的。他取出来戴在她左手无名指上:“达令,你睁开眼看!”
  她缓缓睁开眼皮儿,手指上竟是枚晶光闪烁的钻戒,让她又惊又喜。拥有这样一枚戒指她在国内梦寐以求,婚前徐雷可能连想都没想过要给她买,婚后这样的念头更早已烟消云外。而在这里,没想到埃文斯居然会挑选这样的地点,把钻戒戴到她手指上。
  “这是我的求婚戒指,峰顶上这会儿只有你和我,请上帝作证,它是我爱你的永恒保证。”
  她动情地说:“埃文斯,我是个傻女人。过去我一直盼望生活中有浪漫相伴,但从未得到和体验过,结婚后的日子也单调乏味,在你身边我找到了想要的感受。我爱你,你也一定要好好待我。如果有一天你变了心,我就一个人过来从这里跳下山崖!”
  “达令,这话我不喜欢听。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他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往下说。
  
  蓝山之行改变了肖玫妤读完硕士学位后回文理大学的念头,她决定留在悉尼和埃文斯一起生活。星期一她去制衣厂上班,一见曼娣就高兴地说:“琳达,我最近想过了,要想留在澳洲长期生活,确实需要有个英文名字,我给自己起的名字是叫贝蒂。”
  曼娣明白她和埃文斯走得更近了,便觉得自己和她的距离在拉远,因而俩人间心里话也少多了。晚上回去,叶列娜很想让她把客厅地毯用吸尘器再清理一下,白天儿子带着全家回来了,屋里比较凌乱。
  “肖,你能否把客厅再打扫一次?你瞧,我儿子他们一家人今天回来看我,一切弄得乱糟糟的。”
  “我不是昨天才刚刚打扫过吗?”她觉着身子疲劳,一直坐着不愿动弹。
  叶列娜很不高兴,刚要张嘴嘟囔,她起身从钱夹子里拿出了五十澳元给她:“好了,好了。叶列娜女士,这是这星期的房租,我提前付给你。”
  “肖,你是来澳洲读书的中国留学生,身上钱不多,我不想增加你的负担。你只要按时完成学业,帮我做做家务就可以了,这钱你从哪儿弄来的?”老太太问她。
  “打工挣来的。”
  “啊,打工……在什么地方?”
  “在一家制衣厂。”
  叶列娜这才知道她天天起早贪黑的,力并未完全用在读书上,又唠叨她:“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一声呢?”
  “这有什么好说的!如果你对我住你这里不满意的话,我可以换个地方住。”
  老太太一下呆住了,原本想找个安安静静的女学生,住在家里帮衬着做点家务,伴自己说说话,缓解一点年老孤独的寂寞。现在她已经有钱,自己别想再使唤动她了。
  
  徐雷接到肖玫妤的信后,知道他们从相识那天起她就没有真正看上自己,两人的婚姻已走向死亡,很难挽救,回信答应了她的要求。
  肖玫妤随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尽快搬离多塞特大街。
  悉尼城之美,美在它的碧绿和雍容华贵。多塞特小街之美,美在它尘世中一抹平淡的宁静。它给了肖玫妤在悉尼的安身之地和未来的希望,但她也厌烦了住在这里听不完的叶列娜的碎嘴。
  和埃文斯商定好后,她在第二个星期六晚上向叶列娜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叶列娜女士,我不想在这儿住了,准备换个地方。”
  老太太很吃惊:“你找到了比我这儿便宜的住处?”肖玫妤虽不十分听她的话,但也没给她生活带来过大麻烦,特别是从没有带过男人回家,这是最令她满意的。这时,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想让她搬走了。“你丈夫和孩子来澳洲真没地方住的话,可以先住这儿,等全家安定住再说。”
  “不必了。”
  “那你想搬到哪儿去?悉尼的房租今年都上涨了,要找个便宜地方还真不容易呢。”老太太以为她想往靠近悉尼大学的城里搬。
  “北边诺曼赫斯特区,我朋友那里有间房子空着。”
  “是你男朋友?”对这个漂亮中国女子结识男人她不感到吃惊,独身来澳的亚洲已婚女人,很多先后在这儿重新安了家。她只是对肖玫妤竟瞒她这么长时间而不露声色感到惊讶。
  “算是吧。”
  “他是不是亚洲人?”
  “不是,是白人,盎格鲁撒克逊人。”
  “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叶列娜此刻对她竟有些恋恋不舍。
  “明天上午吧。”她说完就回了卧室。
  第二天早餐后不久,听到门外有汽车鸣笛,她知道埃文斯到了,赶忙去开门。
  今天叶列娜早早起床,没去教堂做弥撒。她换上了节日服装,披着一条乌克兰式样的花色披肩,特意留在家里为她送行。
  埃文斯穿件灰色体恤从车上下来,进屋跟叶列娜打过招呼后,提着肖玫妤的箱子出门往后车厢里塞。
  她这才看清他的模样,金黄色的蜷曲头发,深眼窝中有双蓝眼睛,下颚略方,脸上布有不少被海滩的阳光晒出的雀斑,一个典型的北欧人移民后代。
  箱子放上车后,就在埃文斯拉开车门让肖玫妤坐上去时,叶列娜突然想起了什么,说:“肖,你稍等一下。”然后她便扭身返回屋里。不一会儿,她手拿着两条西装裙出来,这是为肖玫妤悄悄做好的,为此她多次去了唐人街华人开的几家布店。裙子一条是鲜艳的深红玫瑰色,另一条是带细白条纹的浅灰色。她准备等肖玫妤在悉尼大学获得硕士学位证书那天,去学校作为礼物相送,祝贺她完成学业回国。现在肖玫妤突然要搬走,这老太太只得提前拿出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布料是麻纱的,在唐人街布店里选的,颜色也是那儿的店员推荐的。他说你们中国人比较喜欢純色布料,只是不知这颜色和尺寸是否适合你。”
  肖玫妤愣住了:“你这是给我做的?”
  她点点头。
  肖玫妤这才明白叶列娜以前常说去那条小街还有别的事儿,原来是在精心为她选布料做裙子。过去她一直痛恨叶列娜苛刻,没想到这老太太心底居然这么温暖。她忙接过裙子,比着身子试了一下。
  “大小正合身,也适合我的肤色。叶列娜女士,我该咋谢谢你对我的关心和照顾?”说罢她眼睛湿润了,上前紧紧拥抱住老太太,“以前都是我不好,经常晚回家惹你生气,请你原谅我。”
  “肖,如果你什么时间想回来住,还可以回来。”
  他们走后,叶列娜一直站在门口,眼里噙着泪,朝着逐渐远去的车影儿不停摆手。
  
  因为澳洲经济不十分景气,肖玫妤搬到埃文斯那里没多久,他被物流公司老板解雇了。
  曼娣一直不见埃文斯再来制衣厂拉衣服,便问肖玫妤:“玫妤,最近怎么见不到埃文斯了?”
  她不想说是他丢失了饭碗,拐弯抹角地回答:“他最近准备去应聘一家超市经理职位,需要去大学学习点管理课程。”
  但埃文斯失业后心情不好,没去大学学习什么管理课程。他对那些课程中的数学课也不感兴趣,每天宅在家不是捣鼓车库中一些杂活儿,就是喝得醉醺醺的,而且胡子蓄得很长,有时还会莫名其妙冲她发脾气。后来她又发觉他时常自己卷烟抽,不再抽买来的万宝路。开始她以为他是在节约两人生活开支,但渐渐地又发现不是那回事儿。他会时常跑到他们住宅后面的小山岗上,钻进树林里许久不出来。每次去那里,他总要提上两只盛满清水的大可口可乐瓶子。这些怪异行为引起了她的很大好奇心,问他去那里做啥,他支支吾吾说想在山岗上转转。
  为解开心中的疑惑,一天上午,她佯装去超市购物。开车出门后在附近兜了一圈她突然返回,在住宅附近找个地方躲着。不一会儿,就瞧见埃文斯提着两瓶子水摇摇晃晃出了门,她悄悄尾随在他身后。
  来到山岗下,他拨开脚下的荆棘,趔趄身子上去了。她赶忙绕道从另一边悄悄爬到顶上,只见他正蹲在一棵大树下的草木丛中,精心给几株小绿苗浇水。这些小苗的叶子窄长,有着麦穗一样的波纹。她不认得是什么植物,于是屏住呼吸走到他背后突然发问:“埃文斯,你一人在这儿干吗呢?”
  抬头看是她,他神情紧张起来。
  “你瞧,天很干,我给这里的植物浇点水。”
  “这山岗上有那么多植物你不浇水,为什么偏要给这些小苗浇?”
  “这……这……”
  看他说话支支吾吾,她察觉出这不像件好事儿,声音严厉起来:“埃文斯,你必须老实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植物!”
  “这……这是大麻,达令。”见躲不过去,他说了实话。
  “大麻?我的天呐,是毒品啊!”她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地。
  “埃文斯,原来你吸毒,是瘾君子。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怎么没看透你呢,你吸有多长时间了?”
  等缓过神儿后,她又惊又怕,扶着身边的树干,眼泪跟着就跟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来悉尼后没多久。不过这是我自己栽种的,每次只种几株,偶尔吸几口找点刺激,在澳洲许多男人都有这个小嗜好。放心吧,达令,我不会上瘾的。再说,现在我无事可做,领着失业救济金,天天呆在家里,心情很烦躁,也想吸几口缓解一下心理压力。”
  “一口也不行,你知道吗,这在中国是犯罪,要坐牢的,在你们澳洲也是犯罪!”她气得上前把这几株大麻苗连根拔起,折断连踩几脚后一扬手甩得远远的,“你以后不许到这山岗上来,不答应我的话,今天晚上我就搬回叶列娜家里住!”
  她扭头下了山岗。
  埃文斯心疼地朝大麻苗飞走的方向瞥了一眼,无奈地起身跟她回去了。从此她只要出门在外,心里就担惊受怕,生怕警察有一天会登门把他带走。直到他终于找到一份在加油站的工作,不再去过那个小山岗,她忐忑不安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二月份,悉尼的秋天到来后,徐雷来信了,同意并催促她尽快回国办理离婚手续,他好静下心来全力复习考博士。她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前段时间的种种心神不宁,都同她没有了家庭有关。他虽不爱徐雷,但他们毕竟夫妻一场,还有了孩子。两人这样分手,她不但亏欠了徐雷很多,自己也成了精神上漂泊异国他乡的流浪者,虽然有埃文斯和她在一起。于是她回信说一有合适时间就马上飞回去,同时把儿子接到澳洲来,这样就可以接受较好的幼教,将来有一天,他也能以孩子生父身份到澳洲来探亲。这时她已无心继续攻读硕士学位,准备中断学业,自己开家花店,赚钱把出国时徐雷借的债好尽快都还上。
  四月初的复活节过完,她悄悄回到了古城,约徐雷在市里一家大宾馆见了面。
  “玫妤,你不能不走吗?”他们见面后,徐雷试着做最后的努力去挽留她。
  “你说呢?”她反问。
  “国内现在生活好了,你在外留学这一年,城里高楼开工越来越多,马路越修越宽,城市越来越漂亮,你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国外受洋罪?你在澳洲受了那么些磨难,你不说,我还一直蒙在鼓里,一点不知情。”
  “因为你眼里只有你自己,从未为我想过,总以为自己最重要,自己最了不起。这不是受罪不受罪的问题,是你我追求的人生理想不同而已,不是你能想明白的。你改变不了我,我也改变不了你,咱们还是分开了好。”
  “但我们总还是能生活在一起的,这样还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
  “孩子我一人抚养了,我会尽心尽力养好他,这你不用操心。将来他懂事儿了,你还是他亲爹。不过,儿子长大了我绝不会让他像你。”
  
  徐雷无法再挽回肖玫妤的心,和她把丁丁的抚养权谈妥后,他们选择了一天下午,去民政局办了离异手续。但肖玫妤没有再回母校看一眼,害怕见到唐子介和宋铃铃不知该说什么。
  和父母在家一起度过五一节后,她带着儿子返回了悉尼。
  埃文斯看她归来,便开始着手为他们母子申请绿卡。这年八月,申请获得澳洲移民局批准后,他带他们母子二人去塔斯玛尼亚半岛小住了一段时间。
  从南太平洋这个绿色岛屿上归来,已是九月天了。春天的悉尼又到了撒娇的季节,天空时断时续下着蒙蒙细雨。这多雨的季节里,他们房前屋后栽种的多种花卉喝足了雨水,精神抖擞,正竞相怒放五颜六色的花朵。距她的主卧房间窗户东边两米开外的地方,种有一株碗口粗的山茶树,枝繁叶茂,上面开满了拳头大小的紫红色花朵,透着春的蜜意。肖玫妤跟唐子介一起去特区寻找丁肇强时,在广州街道两边见过这种茶花树。埃文斯告诉她,要说这山茶树,还是澳洲人在二十世纪初从中国引种的,悉尼多雨的气候很适合它生长。
  此刻,望着雨中盛开的花朵,她感受到了几丝乡情。特别是看到飘洒的细雨,纷纷扬扬落在绽开的花瓣上,结成水珠,晶莹剔透,一滴一滴向下滑落,就联想到文理大学校园内,英语系楼前栽种的玉兰树和遍地生长的迎春花。它们的花蕊在早春时节的烟雨中也会抛洒出同样的柔情,尽力状扮春天即将到来的校园,吸引着不少过往的女教师驻足鉴赏。
  从塔斯马尼亚半岛回来后,她没有再回制衣厂打工,想小憩一段时间后,赶快张罗花店开张的事情。地段她已经找好,就在一个地铁站的旁边,门对着车站出口,估计生意不会太差。今天埃文斯一早去加油站上班了,她把丁丁送到幼儿园后,回来独自坐在卧室窗户前,手托脸颊望着外面雨中的茶树沉思。
  桌上的调频收音机里,此时正播放着美国歌手卡伦•卡朋特当年演唱的《昨日重现》,曲调恬静而悠长:
  
  “当我年轻的时候,
  常守在收音机旁,
  等待着我爱听的那首歌。
  歌声唱起时,
  我便独自跟唱。
  ……”
  
  这首金曲的怀旧曲调,打开了她的记忆长卷,往事一幕幕重新浮现在她眼前。
  此时她想起了小时候在父母跟前如何撒娇;读小学时如何争做老师的好学生,早日戴上红领巾;长大后如何努力考上大学,毕业后又如何留校执教;最后如何为追寻自己青春梦想,不远万里来到澳洲求学。其中她自然也想到了过去和丁肇强在大学教书时的那些浪漫情事,最值得回味的就是两人那次翠山之行。两人漫步在翠湖边上无忧无虑,天上飘来的白云与他们擦肩而过,仿佛就在云中行走,给她带来了多少甜蜜和浪漫。虽然埃文斯也带她登了悉尼郊外的蓝山,可那是不一样的感觉,他是她青春年代唯一真正喜欢并倾心去爱的人。
  但是,尽管两人曾一度坠入情网,却没缘分走到一起。虽说后来她从宋玲玲嘴里得知他没和华洁结缘,可一直不知道他人在何处流浪。突然间她萌生出一个念头:“那年我们两人去古城寺院里祈福回来的当天晚上,在我的房间里曾和他定下誓约,无论谁先出国留学,都不能忘记对方。现在不管他在多遥远的地方,我也该设法儿联系到他,兑现我的诺言,并向他说说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才真正是能理解我的人,这样的人是一辈子难得遇到的,然后再问问他最近在做什么。”
  想到这里,她起身从厨房里拿来一瓶威士忌,拿来杯子倒了一点进去,然后又兑进半杯草莓汁和发泡水均匀摇晃。加入冰块后不一会儿,一杯红色鸡尾酒出现在她手里。
  这杯酒一入口,里面的酒精很快让她血管膨胀。
  她找出纸和笔,伴着春雨洒落在茶花树上的“沙沙”声,给丁肇强写了一封长信。
  信中她除了告诉他自己和徐雷因性格不和,已经离异,眼前和埃文斯在一起生活外,还特意提及那年秋天她在学校如何主动替他上课,让他回家探望父亲归来后不必再补课,实际上他却悄悄去了南方寻找新职业,把寻求理想的快乐,建立在她付出的辛苦上面。两人一起备考学校读博的留学人选时,他没时间去街上书店买书,自己没让他多操半分心,把考前该做的事务全做了。自己之所以当时没考好,也是因为他而分了神,他过后却没有表露出一点点真心歉意。她如何在别人非议中跑到他打工的酒店找他回校上课,他却把她气得流着泪回来。
  在信中她问他是否还记得文理大学英语系楼后面那座钢桥,走上这座桥,她曾有过无数的梦想,想象自己结婚后有个好丈夫,有个幸福的家庭,读了博士学位后也有个光明的未来。她当时多么希望这座桥两端能连接起两人的共同心愿。但事与愿违,在桥上他们分了又聚,聚了又分,最后各走了各的路。
  回首这些往事,两人在校园里点点滴滴的恩怨情恨已在脑海中渐渐消散,惟独各自为寻找自己梦想所付出的努力让她难以忘怀。现在,青春一如蓝天上飘动的彩云,虽然绚丽,却正渐渐远她而去。她不再是理想主义者,眼光实际多了,放弃了过去曾经有过的许多梦想,获得硕士和博士学位的愿望对她来说已成为久远的过去时,她对此也没任何兴趣了,只希望平平静静过好今后每一天的日子。
  在信结尾处她说特别想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如果他还想延续昨日的梦想,愿意来国外施展抱负,她愿再次伸出手来,帮助他联系一所大学,并让埃文斯为他提供经济上的担保。
  信写好后她也不知道该寄往哪里,只模模糊糊记得特区亚星酒店的地址。虽然他人早已离开那里了,但凭感觉她认为他一定还会留在那座城市里,他是那种认准了道路死不回首的人。
  “这封信怎么转到他手中呢?也许那家酒店的员工中有人会知道他的确切去向,收到信后转交给他。”她想。于是她便在信皮上写上了亚星酒店的地址,发信人署上自己英文名字和在悉尼的地址,把信从澳洲寄回了祖国的特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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