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 第六章

　　青年点的小院里人越聚越多，知青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就连见过世面的点长，此刻如坐针毡，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老队长倒是很稳重，不慌不忙等待村里人到齐。木棉花搬来凳子给队长坐，队长对她还是有印象，昨天喊渴的那个女孩子。
　　“第一天还习惯吗？挺不容易的离开父母，到这个闭塞的小山村，如果想给家里写信，就把信送到队部。等乡邮员来让他带出去。”队长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莫名的喜欢。木棉花没有姣好的容颜，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可能是她的善良，打动心如止水的队长，他第一次喜欢除了家里孙女之外的女孩子。
　　“好吧，明天我写信，然后将信送到队部。”木棉花感谢队长，想得周到，这些是她一天来想得最多的事情。说好了，到知青点给家里回信，可是不知道写好信往哪投递，令她不知道问谁，还好队长主动说出，解决了她眼前的难题。
　　木棉花回身进伙房，将自己的水杯端来，一杯凉开水送到队长面前。她说：“您喝水，杯子是新的，我还没用过呢。凉开水是早上烧开的，不热。”
　　“谢谢，不渴。刚才在家里吃了高粱米水饭，闹个水饱。”队长没有接过杯子，他不是嫌木棉花的杯子埋汰，而是怕自己弄脏了木棉花的水杯。
　　木棉花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她在厨房小心翼翼地收拾，不时朝院里望。这时院子里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人，人过五十连成一片，人过一百人山人海。小院里大概聚集了一百多人，整个小山村的主要劳力都集中在这里。
　　这时队长看人来的差不多了，就站起来清清嗓子说：今天召集大家来，在青年点召开现场会。首先感谢知青来我们这个小山村插队落户，给一潭死水的小山村注入了活力。城里的孩子带给小山村新的气息，令那些娘们们也知道美了知道浪。昨天我又领回几个孩子，我看着他们随我走那么远的山路，没有人喊累没人说走不动。将心比心，人家孩子远离父母不容易，我们这些人要对他们爱护，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话好像扯远了，刚才看见木棉花就多说一些。今天开会的目的是，就是表扬老知青眼镜神龟，神龟早上去茅房小解，听得路边有人呻吟，他循声跑去，发现是村东头吴老二的媳妇要生产。那么大的肚子，那么沉重的负担，一般人是想不出办法将她弄到山下，弄到山下卫生所。只有神龟心好脑子也好，他火速地跑到吴老二家，将她家的门板卸下，用绳子拽住一头，将吴老二的老婆弄到门板上，然后连拉带拽地将吴老二老婆弄到山下。据说再晚一会到，孩子大人都会有危险。多好的孩子，多好的年轻人。在这里我替吴老二谢谢神龟，谢谢这个年轻人。另外我还说一件事，公社给队里一个名额，保送上工农兵大学，我自己做主了让神龟去，因为他要施展抱负，要完成理想。大家有意见没，如果没有意见举手表决，咱也来个民族集中。
　　队长长篇大论说完，全队社员将手举起来。大家一致同意神龟上大学，走出山外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木棉花目睹此情此景，感慨万分：多做善事，少作恶事。
　　“刚才听了队长讲话，我感觉羞愧。二嫂那样的事情谁遇见了都会那样做的，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神龟挤进人群说。
　　“谢谢你大恩人，他们母子平安。”吴老二的老妈，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太太，挤到神龟面前，磕头作揖的，令神龟很为难。
　　他忙把老人搀扶起，木棉花忙送来凳子让大娘坐。神龟说：大娘，别那样，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谁遇见那样的情况，都会那样做。
　　“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儿媳妇给我生了个胖孙子。”吴老太太，此刻心情激动，家里烟火不会断了，有接户口本之人了。
　　“好啊，老嫂子。那就给你孙子起名户口本得了。”队长一句玩笑话，老太太当真，果然那个孩子叫户口本。
　　“既然这样神龟上大学的事就这么定了。看点长杜鹃还有什么想补充的？”队长说完，望着点长示意她说几句。
　　“我没有什么想说的，既然队长将神龟的事落实下来，下午我去公社，将表格交上去。神龟的为人不是一天半天，他自从升入初中后，就没少帮助别人。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如今到了农村，也没忘记他的好传统，在青年点帮助同学，在路边帮助村民，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点长杜鹃说起话来官腔十足，有时也冷得要命。这是木棉花对她的第一印象，她有点怕这个姐姐。但对她还是有好感，今早贴大饼子做菜动作麻利，也没怨言。只是随便地问眼镜神龟哪去了，也没大发雷霆。
　　“既然点长也那么说，大家都没意见，散会。”队长说完，头也不回地回家取工具去了，一会儿该出工。
　　人们呼啦一下散去，空留一个空荡荡的院子。大家回到寝室，准备出工的工具，下午的任务是倒粪，准备铁锹。
　　点长对大家说：还有一点时间，大家眯一会儿，时间到了我叫醒你们。
　　“点长你也休息吧，我叫大伙儿。”木棉花自告奋勇地说，她感觉这件事她应该做。
　　“好吧。我也眯一会。”点长杜鹃，说着走进屋里。
　　木棉花搬个板凳坐在大门口，眺望远方，远方山连山，岭连岭绵延不绝。此刻是正晌午，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阳光洒满山间。高大的桦木树洒下斑驳的影子，笔挺的小白杨昂着头望着远方。低矮的灌木丛在树荫下昏昏欲睡，路边的野花儿，招摇地引来蜂蝶翩翩起舞。她仰望蓝天，蓝天如洗，白云如练。云彩薄如蝉翼，被风撕扯着，一会儿像童年吃的棉花糖，一会儿像白雪公主，一会儿如一匹羔羊跪在妈妈面前吃奶，一会儿像骏马奔驰在草原……
　　小山村到底是什么摸样，木棉花不知道。她此刻猜想，这个小山村，一定有很多秘密，每家每户住在哪都挺秘密。她之前去过路边捡树枝，没看见一户人家，结果队长召开现场会，那些人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令她感觉不可思议。
　　令她不可思议的还有，时间到了，她无奈地敲击着大家的窗口，同学们懒洋洋地起来，群说：刚刚睡下，还没睡稳就被喊醒，还不如不睡，倒难受。
　　“没办法，中午时间被队长给占了。”点长在群的身后说，把群吓了一跳，她冲着木棉花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扛着铁锹走出知青点。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出寝室，大家好像还没睡醒，一幅懒洋洋的摸样，扛着铁锹消失在木棉花的视线中。
　　木棉花望着大家远去，她去厨房准备晚饭，在小菜园间白菜的时候，突然想起捡树枝的时候发现路边有很多野菜，还发现蘑菇，虽然没下雨，深草中小树下都是蘑菇。她想晚上小白菜炖蘑菇不错，主意已定，她蒯起筐去山里采蘑菇去了。
　　她一边走一边唱：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哪里需要哪里去，哪里需要哪安家……
　　不知不觉，来到一片低矮的灌木丛中，看见树上结满像刺猬的绿色小绒球，她知道是榛子树，她采几个榛子放在大石头上，用小石头一敲，那榛子露出白色的瓤，放在嘴里挺脆的没有什么滋味。榛子还没有完全成熟，她自言自语道：过几天榛子就成熟了，到时候采摘些给大家打牙祭。榛子树下长满了蘑菇，那可是传说的榛蘑。小鸡炖蘑菇，是东北特色菜。那蘑菇就是榛蘑，如果用了别的蘑菇就不正宗了。木棉花望着那么多蘑菇，心里欢喜于是用小刀将蘑菇的根部切断，放在小筐里。不一会儿小筐已经装满，心里那个高兴。当木棉花想折回去的时候，发现山蕨菜如豆芽菜那样水灵，齐刷刷地站在不远处，等待她的采摘。她蒯着筐走不远就来到山蕨菜出生地，她蹲下身子抚摸它们，它们水灵灵的真招人喜欢。她用刀将它们切断，放在一边，一会儿就割掉一片，她心里说：回去焯水，给大家做咸菜吃。
　　地上的蕨菜越来越多，小框根本装不下。木棉花突然想起捆树枝的办法，采些野草，拧成绳将山蕨菜捆好，然后挎起筐背上蕨菜想往回走。山路茫茫，哪里是回小山村的路？木棉花在山里转了向，不知道来时路。
　　她有些慌神了，如果在山里转向，走错方向怎么办？她将山蕨菜和小筐放下，打探方向。树林浓密，芳草凄凄，视线可及之处，方寸间。可苦了她，急的她团团转。
　　新来的小丫迷路了，木棉花迷失了方向。不知道木棉花能否走出迷津，返回青年点，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