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 第三章

　　（三）
　　木棉花乘坐在大解放上，和同学们一起奔赴农村奔赴广阔天地。大解放离开市区一直往大山深处开去，望着滚滚的太子河迤逦奔向远方。她的思绪如蓝天上的白云飘忽在市府广场，市府广场被大解放挤满，浩浩荡荡的车辆仿佛出征的勇士，广场新搭建的舞台上，知青代表的发言还在耳边萦绕：到农村去，到广阔的天地去，扎根农村六十年。
　　十八岁的她，不能深刻理解扎根农村六十年的深刻涵义，但她懂，这一去农村好像是永远。永远有多远，她没有丈量过，也不敢丈量。
　　她耳边回响着市府广场的喧闹，也回响昨晚母亲的叮咛：小妹，你就要离开家了，到农村去，妈妈不能跟你去，今后自己学会照顾自己。家里的一切你放心，有你三姐。
　　“妈妈，你放心吧，我到了那里就给你们写信，我能行的，一定能行。”木棉花怕妈妈不放心，一个劲地表决心。害得三姐抹眼泪，三姐的心思当初木棉花不懂，妈妈的话儿她也不能完全明白。
　　终于在妈妈的叮咛中，在三姐的爱抚下，她睡着了。那一夜三姐搂着她，像小的时候那样，第一次和她睡在一起，搂着她，哄她睡觉。
　　一阵喇叭声，将木棉花从思绪中拽回眼前，大解放驶进一个小山坳，在小山坳的平坦处停下。带队干部对大家说：我点名，被点到名字的同学下车。
　　于是木棉花被点名，她下了车。还有几个男女同学也下了车，她数数包括自己在内一共六人，四个男生两个女生。六个人被一个老态龙钟的人接走，大家随着他走在蜿蜒起伏的山路。只见此山高耸入云，半山腰被薄雾环绕，苍松翠柏将大山装点的神秘，碧绿的小草给大山穿上了绿衣霓裳。无名的野花儿点缀苍翠，鸟儿在山间飞来飞去。不知道从哪传来流水的叮咚声，仿佛有飞瀑在山间流淌。一股凉风阵阵袭来，令木棉花陶醉在这条山间小路，痴迷在秀美的山色。虽然居住在山城，真正意义走进深山还是第一次。
　　虽然那次野营拉练也进入大山，没有今天的山高远。那次野营拉练只是象征性地进山，离家不是很远。充其量就是郊区，这次进山到农村落户，不知道离家有多远？
　　第一次走进深山，却要成为永远，她不知道永远有多远，前方的路多么难走，等待他们的是艳阳高照，还是荆棘丛生？
　　随着那个老人一路行走，仿佛来到世外桃源，与人间隔离。山连山，水连水，前方没有穷尽。她感觉很迷茫，因为正年轻，感觉山里很新鲜，幽深的小路不知道通向哪里？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地，好在有同学陪伴，不然会被孤单寂寞而死。
　　“大家坐下休息一会吧。”那个老态龙钟的人终于发话，让大家休息。他的话打断木棉花的思绪，她突然感觉很渴。于是说：“大爷，我很渴。能不能找到水源？”木棉花的话引起共鸣，大家此刻都需要水的滋润。
　　“好吧，大家不要急，我带领你们去找水源。”老人说着起身，在前边带路。大家迤逦跟随，生怕掉队。如果在此刻掉队，一定迷在山里永远出不去。
　　永远这个名词突然跳跃在大家眼前，让人感觉生畏，令人不寒而栗。
　　山路弯弯，山路曲折。大家随着老人远离山路，趟着齐腰深的碧草，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大山深处走去。远远地听到了流水的声音，流水的叮咚声很是悦耳。
　　老人突然弯下身子，将碧草左右分开。一眼泉水清凉地出现大家面前，它不是很大，只有脸盆大小。用目光追寻，它是顺着山逢流出，在一个低洼处汇合，然后流向远方。
　　可能山里都是水，被水撞开一个小小的缝隙，那些水才见天日，拥挤着来到这个喧嚣时间，漂泊四季葳蕤一方土地。
　　“这泉水很甜，一般人不知道。我们山里人给她取个好听的名字叫：“小碗儿”大家望着这个如盆大小的清泉，真的像一个饭碗，盛满水，招待远方来的客人。
　　“将那个大叶草摘下一个叶儿，挽成酒盅形状，去小碗儿里舀水，直接喝就可以了。”于是老人做示范，他首先摘下一枚叶子，挽成酒盅状，去小碗儿里舀水，满满一酒盅水就端在眼前。清凉的甘泉，诱惑人欲罢不能，何况嗓子已经冒烟的人，于是大家纷纷效仿。
　　一杯杯甘泉滋润城里的孩子，甘泉如清凉剂，直抵心里的柔软，沁人心脾。木棉花喝了好几酒盅，才感觉嗓子滋润了，那个叫渴的恶魔被驱散的无影无踪。
　　大家在小碗儿旁边不远的大青石上小憩，老人指着这大山说：这个山叫老鹰岭，因为高而得名。传说只能老鹰飞到这里，小鸟儿燕雀飞到一半就被累死。再走一段山路，就到我们所住的小山村了。我们的小山村在老鹰岭半山的一片平地上，小山村因老鹰岭而得名。名曰：鹰之山庄。这个名字还是先人给起的，据说一个秀才迷路在此，发现一片平地。就在这搭建房屋，等待哪天能走出大山。一天夜晚，秀才读罢书恍惚入梦，一个妙龄女子出现在她眼前，她说：‘我叫小碗儿，奉玉皇大帝之命让我伺候你左右。’于是秀才与小碗儿姑娘相亲相爱在这个山坳生活，秀才也打消了走出大山的愿望。
　　不久秀才与小碗儿子嗣成群，让沉浸的深山有了活力。后来玉皇大帝源源不断地派遣童男童女，让这片土地生生不息，一直延续至今。
　　老人说着很动情，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他庆幸自己是秀才与小碗儿的后人，至于那个传说真实与否，无人追究，何况当时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很容易信以为真，对老人不由得敬畏几分。
　　“大家休息好了吗？如果不累的话赶紧赶路，要在天黑前进村。否则会遇见熊瞎子，遇见熊瞎子可不是好玩的。”听老人说完此番话，大家的心揪在一起，谁也不想与熊瞎子遭遇。
　　大家急急地赶路，谁也不说话，生怕说话的声音勾来熊瞎子。俗语说：熊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说明熊瞎子的庞大与威力，人在自然面前是多么的渺小。
　　在紧赶慢赶中，太阳不觉坠入山底。眼前的山色也变得朦胧起来，大家屏住呼吸，跟着老人行走，没有人敢问，还有多远？没有人说话，生怕声音惹来杀身之祸。
　　终于看见远处有灯光，虽然灯光暗淡，那也是心里的希望。大家不觉加快脚步，随着脚步的抬起落下，路边的碧草与裤脚摩擦发出嚓嚓地声响，惊动晚归的小鸟，一群鸟鸣叫一声飞起又落下。这时远方传来狗叫，狗叫声此起彼伏震撼群山，令这个暮色刚刚降临的夜晚，笼罩一团神秘。
　　“到了。大家加快脚步。”老人快步如飞在前边走，六人紧随其后。
　　终于到了。一天的行程只为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山坳，小山坳散落几户人家。稀零零地灯光告诉大家，方圆不过几里的小山村，大家七零八落的散居。
　　在一个房门前，老人站定。他对门里的人喊了一嗓子：人，我接回来了。
　　于是房门打开，从房里出来若干年轻人，分成两队欢迎新同学。
　　“老队长，怎么那么慢，盼得我们望眼欲穿。”一个大约二十岁的年轻女子，跑向前拉着老人的说。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六个人，这是去年、前年来的老知青。然后她指着那个年轻的女子说：‘她叫杜鹃，是鹰之山庄青年点的点长。’今后你们住在一起，成了我们大山的一份子。在劳动中建立友情，在劳动中磨练意志。成为有用之人，大山的未来靠你们了。
　　那个叫杜鹃的点长带头鼓掌，木棉花也机械地拍着巴掌，她太累了。昨夜就没睡好，今天又奔波了一天。她感慨，今夜入住小山村，恐怕一生将在生活在这里，像那个传说的秀才。
　　“大家都别愣着，赶紧洗手吃饭。路上一定饿了吧，山路弯弯很累人的。”点长杜鹃很热情地招呼大家，她见木棉花站在角落里，友好地拉起她的手，高兴地说：妹子，别腼腆，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
　　饭桌上新捞的高粱米水饭摆上桌。那米粒在灯光下如珍珠般发着晶莹的光，那个叫饿的魔鬼，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钻进木棉花的身体，驱使她奔向饭碗。一碗高粱米水饭，端在手里，木棉花恨不得马上大快朵颐，但她看见大家都没有动筷，还是忍着对心里的恶魔说：别闹，等会。
　　一大盆菜散发肉香端上桌，点长杜鹃说：今晚犒劳大家，一是欢迎新知青，二是报答老队长多年的爱护与指导。三是……
　　“行了，不就是一顿饭嘛，干嘛弄的跟开誓师大会似的。大家都饿了，吃完饭再说也不迟。”木棉花望去，说话的是一个男生，他个子高高的，戴着一个眼镜，很斯文。
　　“好吧，我不说了，大家吃饭。”女子终于发话，大家低头吃饭，木棉花知道那肉很香，不知道是什么肉？那个高个男生是谁？令木棉花很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