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 第二章

　　（二）
　　谁喊醒木棉花，搅了木棉花的美梦？原来是同学群，群已经梳洗完毕，从外面风风火火地往屋里进。她要木棉花快点起来，和她分享户外风景，欣赏小山村的秀美。
　　爱美之心人人有之，尤其女孩子，对美那是与生俱来。木棉花不情愿地起来，她心里好恼：在家三姐天天喊她，好容易脱离三姐，今天早上又被群喊醒。
　　木棉花赶紧梳洗打扮，对着小镜子端详自己，怎么没有三姐漂亮？三姐才是美人胚子，人人都那么说。其实女人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而是因为可爱而美丽。木棉花小不觉得，她的心灵美让她美丽无比。
　　她和群出了农家小院，木棉花立刻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黎明刚刚划破小山村的静寂，家家烟囱开始冒烟，袅袅炊烟垂直向上，与半山云相汇合，在风的撕扯下一会儿云变成了棉花糖，洁白如雪。一会儿变成了小绵羊，洒落在草原深处。一会儿如万马奔腾驰骋在辽阔的大草原，参加那达慕大会。
　　深深地呼吸，山里的空气好清新。仿佛空气都甜丝丝，沁人心脾让木棉花好开心，之前对群的恼早跑到爪哇国去了。她说：群，这里风景真美，看那云，看那山，看那水。
　　“还有比这更美的，刚才听说了进山就能看到映山红。”群，不是胡说，她起来的时候，碰见房东大婶在做饭，她告诉群的，山里很美，有传说的映山红。
　　木棉花和群爬上了小山坡，这山望着那山高。群山连绵起伏，绵延不断。山中的景色真美！木棉花心里感叹。突然群对木棉花说：快看啊，映山红。
　　木棉花顺着群手指的方向看，远山一簇簇如火焰的小花儿，燃烧了一个夏季。将远山近水映得通红一片。木棉花对群说：我们爬上那座山吧，我要亲吻映山红。
　　于是两个小丫头，不顾早晨的露水打湿裤脚，沿着山路艰难地攀登。汗水和露水混合下，将全身打湿，刘海黏搭搭地贴在头皮上，那摸样俏皮极了。终于来到映山红面前，一簇簇野花儿红的耀眼，红的如火焰，和梦里和玲儿看的映山红一般无二，唯物主义者不相信传说，但却在梦里实现。木棉花双手捧起心爱的小花儿，看见它绽放层层叠叠的花瓣，花蕊在晨曦中含着一洼水，是泪水是露水是雨水，谁的说得清。
　　她亲吻着花儿，似乎嗅到它的甘甜，它的芬芳。这时群喊她：木棉花快点看啊，太阳出来了。
　　木棉花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看，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将半边天染红，和映山红相互辉映，整个大山被絪染得红彤彤。随着太阳冉冉升起，山脚下的河水泛着红光，刚才看见的半山腰的云雾也由洁白被染成浅红，那些被风扯成的像棉花糖的云也变成一朵朵映山红，和山里的映山红相辉映。随着太阳一点点地升起，天空越来越蓝，身边的映山红也在阳光中跳跃着热情。
　　看日出，在大山里日出，令木棉花心旷神怡，默默地爱上了故乡的山水，在幼小的心灵里打下热爱故乡的烙印，今后无论去向哪里，最后还是要回归这里，回归这片热土徜徉在这里的山水中。
　　“木棉花、群，你们在哪呢，快回来吃饭！”一声吆喝传出很远，在远山近山引起回鸣。是老师喊她们，她们知道该回去了，下山的时候，回望那一片映山红，仰望已经升的很高的太阳。太阳不是刚才的火红，而是变得金灿灿，晃得人睁不开眼。
　　“木棉花，快起来。”三姐拼命地喊，这会儿三姐已经收拾好了。等待出嫁，这是三姐最后一次喊她。
　　“哦，我眯一会就起来。”木棉花，翻个身不愿起来。
　　“你不起来我也不管了，今天最后一次叫你。”三姐打扮好坐在炕上。三姐今天出嫁，两条大辫子系着红绫子，大红袄穿在身上，头上别上花儿，胸前也佩戴一朵大红花。三姐的脸上轻扑脂粉，眉毛轻描。朱唇滋润，新娘就是好看。三姐今天格外的漂亮，惹得树上的小鸟都不愿离去，流连在窗台上窥视这个美丽的新娘。
　　木棉花终于起来了，她望见三姐坐在那。她一拍脑袋说：瞧我这记性，说好的给你梳头，结果我还是起来晚了。
　　“你起来就好，赶紧收拾。一会儿大姐、二姐回来，姐夫们也回来，看见你这邋遢样，不把妈妈气死。”三姐说的是实话，小妹什么都好对人热心，讲义气。就是不愿起早，不愿捯饬自己。
　　木棉花毫不怠慢，赶紧收拾自己。这会儿刚把头梳好，大姐二姐进屋，她们看着三妹即将出嫁，大家不免伤心一回。当姑娘千般不好，也比花枝乱颤衣服光鲜的媳妇强。俗语说：天堂的媳妇，不如地狱的姑娘。
　　在吹吹打打中，三姐出嫁。木棉花这会儿才觉得结婚不是好玩的。三个姐姐相继结婚了，剩下自己不免有些孤单。
　　吃完三姐的喜酒，她孤零零地回到家里。之前大姐二姐出嫁还有三姐，三姐出嫁才感觉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家里的姐姐都出嫁，木棉花要挑起家里的大梁。买菜卖粮买煤，都成了她的任务。特别是和煤那可是力气活。山城那会儿没有煤气，大家烧煤都是用煤面参上一定比例的黄土。和好添在燃烧的炉火中，这也是山城民用炉的一大特色。
　　“木棉花，干什么呢，和煤吗？”玲儿，跑到她身后。
　　“玲儿，什么时候回来的。听说你去省体校了，是真的吗？”木棉花问玲儿。
　　“是真的，去了一个星期。”玲儿，个没长，但精神了。据说练体操的没有高个，运动方式不让孩子们长个。
　　“木棉花，你怎么不长个，据说人心眼多不长个，让心眼给坠住了，你也不是那种心眼多的人怎么也不长个？”玲儿快人快语，随了她妈。
　　“没到时候，我三个姐姐个子很高，我也不会矮的妈妈说的。”木棉花总是给自己自信，她不愁自己个子矮，姐姐们的个头都是在一米六五以上。
　　“那就好，我还愁你不长个怎么办？”玲儿与其说愁木棉花不长个，倒不如说替自己愁，自从练上体操，个子就没怎么长，再看体校那些人，凡是练体操的没有一个大个。
　　“玲儿，这次回来能呆几天？”木棉花觉得玲儿回来了，自己有个说话的伴儿，很喜欢。
　　“明天就走，只呆一个晚上。”玲儿回来是取档案的，顺便让她回家看看，按着李婶的话儿，玲儿是国家人了。
　　“明天就走啊，过几天我也毕业了。我快十八岁了。”木棉花不知道自己毕业干什么，是到工厂还是下乡？
　　“我们都大了，不知道将来怎么样？也不知道今天一别什么能再见面。”玲儿今天突然特别伤感，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没事，我下乡的话，也能回家。最坏打算每年回一次家，你过年也能回家吧，我们过年相聚。”木棉花是乐天派，不会杞人忧天，更不会闲着无聊装忧愁。
　　转眼，木棉花毕业了。那天晚上，家里聚了一些人。三个姐姐都回来了，她是家里唯一下乡的人，姐姐们毕业后都直接分配到工厂。
　　妈妈，才发现养闺女的好处，辛辛苦苦将她们养大，一个个都飞了。最后家里就剩下她和孩子她爸，感觉冷清与寂寞。
　　“老丫儿，花儿，妈妈舍不得你走，可也没办法。你到农村去，如果太苦了，你就回来，妈妈养活你。”妈妈说着眼泪流出来。老泪纵横，让四个闺女心疼。
　　“妈妈，不用愁，四妹下乡走了，我回来照顾你二老。”三姐看见妈妈无助的样子，很是心疼。她如今还没孩子，利手利脚的，照顾妈妈没问题。
　　“不行。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你丈夫能愿意吗，婆家能答应吗？”妈妈的担心不是多余，大姐二姐就没敢说回家照顾妈妈，婆家、丈夫一大关得过。
　　“妈妈，我们搬回来住，等四妹回城我们再搬出去，或者四妹愿意我们一直照顾你。”三姐夫，还是很仁义，他说话了，妈妈才感觉一块石头落了地，三丫儿回家住当然好。
　　家里的事情解决了，三姐当晚留在家里，三姐夫回家收拾东西，准备明天搬回来。三姐陪木棉花睡一晚，两姐妹仿佛回到从前。一个炕上睡觉，一个炕上挤着闹着，还是小时候好。明天就要分离，三姐嘱咐小妹：到农村去可不是闹着玩的，很辛苦。如果太累就回来，大家养活你。
　　“没事。我能行的，我有力气，我能自己养活自己，放心吧。”木棉花下决心，既然下乡就干出个样子来，决不能当逃兵。家里既然三姐回来了，就放心了。放马一搏，在农村干出样子来。
　　一九七六年，八月八日是木棉花下乡的日子。她同全国的七六届毕业生一样，在八月八日那天成了一名知青。
　　成了一名知情，并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那天记录一段历史，起到里程碑作用，在生命的驿站里演绎一段传奇。
　　八月八日，木棉花身穿草绿军装，胸配大红花。长辫子垂在腰间，两条红绫子系着蝴蝶结。那个蝴蝶结是三姐为她系的，说好看。两个蝴蝶纷飞在碧草间，草绿军装被三姐比喻碧草。
　　几个姐姐把她送到学校操场上，学校操场停了好多辆大解放，这些车和木棉花的蝴蝶一样醒目，车头系着大红花。像要出征的勇士，也像荣归故里的将士。
　　学校喇叭开始广播：以班级为单位，开始上车。希望送别的亲属不要跟着上车，影响工作。
　　“大家都上车，一会儿车开到市府广场开大会，大会结束后就奔赴到各个青年点。”这是学生干部在那和同学们说。
　　“姐姐们，回家吧。我上车了，等有机会我写信回家。”木棉花第一个上车，她心里说：与其磨磨蹭蹭，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痛快。
　　“看你走后再回家，不然妈妈问怎么回答。”三姐说。三姐此刻担心妹妹，到农村去能不能吃得消。
　　“小妹，到青年点，赶紧给家里写信。”三姐嘱咐木棉花，她和三姐在一起时间长，姐俩有感情。大姐二姐比木棉花大很多，所以感情稍差些。不能说感情不好，也惦记她，但比不上三姐。
　　“记住了，我一定写信。你们回去吧，我们马上就走。”木棉花望着三个姐姐，心里酸酸的。不知道未来的岁月怎么度过，不知道青年点的生活如何？她很茫然，是打退堂鼓，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