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刘玄德义救孔融

　　原来那个献计者乃是东海郡朐县人氏，姓糜，名竺，字子仲。此人以前家世富豪，为人忠厚。相传他曾经前往洛阳做生意，乘坐车子回家，在路上遇见一个中年美妇，请求搭乘他的车辆。因为回避男女之嫌，他便自己下车步行，将车子让给妇人乘坐。妇人再三请求以后，糜竺才上车共同乘坐。上车以后，他端端正正地坐着，目不邪视。走了几里路，美妇告辞下车，却对糜竺说道：“我是南方火德星君，如今奉了玉皇大帝命令，前去焚烧你家。你可以迅速回去，搬出贵重财物。我夜晚一定会来。”说罢，就不见了人影。糜竺大吃了一惊，立即飞奔到家，将所有的贵重东西急忙搬出。这天晚上，他家中厨房起了火，烧尽了全部的房屋。糜竺因此广舍家财，救济贫穷，提拔苦难。后来，陶谦聘请他为别驾从事。当日他献出的计策是：“我愿意前往北海郡，请求孔融立即起兵前来救援；更需要一个人前往青州田楷那里求救：若是他们的军马一齐来到，曹操必然退兵。”
　　陶谦大喜，立即写出两封书信，又问帐下谁敢前去青州求援。一人应声愿往。众人看去，那是广陵人氏，姓陈，名登，字元龙，也是一个谋士。陶谦先打发陈登走了，然后叫糜竺带了书信奔赴北海，自己继续守卫城池。 
　　北海相姓孔，名融，字文举，鲁国曲阜人，孔子二十世裔孙，泰山都尉孔宙的儿子。他自小聪明贤达，孔融让梨的故事流传千古。十岁时他前往谒见河南尹李膺，门役为难，不让他进去。孔融便说他是李膺的通家之好。门役只好放了他进去。相见以后，李膺问：“你的祖先与我的祖先有过什么亲戚关系或者师徒关系吗？”孔融道：“昔日孔子曾经向老子问礼，他们也就有了师生情份。君相是老子的后裔，我是孔子的后裔，这么说起来，我与君相岂不是累世通家之好吗？”李膺大为稀奇。一会儿，太中大夫陈炜到来。李膺指着孔融道：“这是个今世神童。”陈炜摇头道：“小时候聪明，大了就未必聪明。”孔融立即道：“按照大夫的说法，你小的时候必定非常聪明。”陈炜无言以对，只好笑着道：“这孩子长大成人，必定是当代伟大成器之人。”自此孔融名闻天下。后来他为官中郎将，几次职务迁徙以后担任了北海相。他极好宾客，常常说“座上客人常满，樽中酒水不空，这就是我一生的愿望。”他在北海六年，甚得民众之心。
　　这天他正在与客人对坐闲谈，士卒报告徐州糜竺来到。孔融立即请糜竺进入，询问他的来意。糜竺取出陶谦的书信，说明曹操围攻徐州，事情非常紧急，希望孔融能够立即前往援救。孔融道：“我与陶恭祖相交深厚，糜子仲又亲自到此，我们如何不去解救徐州之危呢？只是曹孟德与我无怨无仇，应当首先派人送一封书信，请求和解。如果他不顺从，然后才能起兵。”糜竺道：“曹操倚仗自己兵威，绝对不肯讲和。”孔融一面点派兵将，一面差人前往曹操处送达书信。
　　他们正在商议，忽然有人报告，说黄巾军余党管亥率领数万人马杀奔前来。孔融大听一惊，急忙点起本部人马，出城与管亥交战。管亥出马，要求孔融借出粮食一万石，不然就打破北海城池，老幼不留一个。孔融叱责他道：“我是大汉之臣，守大汉之地，岂有粮米送给你们这些叛军贼子的！”管亥大怒，拍马舞刀直取孔融。孔融的部将宗宝挺枪出马；交战没有几个回合，宗宝被管亥一刀砍在马下。孔融兵马大乱，奔入城中。管亥分兵，四面加以围困。孔融心中郁闷。糜竺更加胸怀愁苦，彼此都不好说话。
　　第二天，孔融登城遥望，黄巾军势力浩大，更加忧愁烦恼。忽见城外一人挺枪跃马，杀入了黄巾军阵营之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他杀散黄巾军以后，一直冲到城下，大叫开门。孔融不认识他，也不敢叫人开门。黄巾军兵又将赶到城壕边，那人回转身子，又接连搠死了十几个人下马，黄巾军吓得立即倒退了回去，再也不敢过来。孔融这才急忙命令开门，将他引入。那人下了马，放下枪，径直来到城楼拜见孔融。孔融问他的姓名。那人道：“我是东莱黄县人氏，复姓太史，名慈，字子义。昨日我从辽东回家省亲，知道贼子寇掠城池。老母亲说，她屡屡受到君相的照顾，我应当前来救助。所以我单枪匹马而来。”孔融大喜。原来孔融与太史慈虽然尚未认识，却知道他是个英雄人物。因为他远出未归，家中只有老母亲住在离城二十里以外，孔融便经常叫人给她送去粟米和布帛。
　　孔融立即赠给太史慈衣甲和鞍马。太史慈道：“我愿意暂借精兵一千，出城前去杀贼。”孔融道：“您虽然英勇，然而贼子势力甚为强盛，不可以轻易出兵。”太史慈道：“老母亲感念君相深厚恩德，特地派遣我前来；如果不能解围，我就没有脸面回去见母亲了。我愿意决一死战！”孔融道：“死战不必。只是我听说刘玄德乃是当世的大英雄，人又极其仁义，若是请得他们兄弟三人前来相救，北海之围自然可解。只是目前没有人可以作为我的使者。”太史慈道：“既然如此，就请君相修书一封，我愿意立即前往。”孔融大喜，立即修书一封，交付给太史慈。
　　太史慈吃得饱饱的，穿得严严实实的，腰间带着弓矢，手里持着铁枪，立即出发。接近城壕时，黄巾军将领率众前来堵截。太史慈又接连搠死了好几个，于是穿透重围而出。管亥知道有人出城，料想一定是去搬请救兵，也引着数百骑人马赶来，四面八方地将太史慈围定。太史慈倚住枪，拈弓搭箭，四面八方地发射，黄巾军将士无不应弦落马，因此他们也不敢继续追赶了。 
　　太史慈星夜投奔平原县，去见刘备。施礼以后，说出北海被围孔融求援之事，又呈上孔融的书札。刘备看毕，问太史慈是孔融的什么人。太史慈道：“我是东海郡边僻地方的人，与孔融既不是亲戚也不是乡党，只是义气相投，所以才要为他分忧愁，共患难。如今管亥暴乱，北海被围，孤穷无告，危在旦夕。孔融听说刘使君仁义之名，特地命令我冒死突围，前来求救。”
　　刘备立即同关羽、张飞，点起平原县的精兵三千，前往北海郡进发。管亥望见刘备的救军来到，亲自引兵迎敌；他看见刘备兵少，颇不以为意。刘备与关羽、张飞、太史慈立马阵前，管亥忿怒地直冲而出。太史慈待要向前，关羽早已出阵，直取管亥。两马相交，众军大喊。但管亥又怎么敌得过关羽？十数个回合之间，青龙偃月刀起，便将管亥劈死在马下。太史慈、张飞一齐杀出，双枪并举，杀入黄巾军阵营中。刘备也驱兵掩杀。孔融望见太史慈与刘备、关羽、张飞赶杀黄巾军如虎入羊群，纵横莫当，立即驱兵出城。两下里夹攻，因此大败了黄巾军。黄巾军降者无数，其余党徒四下溃散。
　　孔融迎接刘备入城，双方叙礼以后，又大设筵宴庆贺。孔融又引着糜竺来见刘备，说明张闿杀害了曹嵩，如今曹操纵兵大掠，围住徐州，特地前来求救的事情。刘备道：“陶恭祖是个仁人君子，天下闻名，没想到如今竟然受到这样的冤屈。”孔融道：“玄德公，您是汉室宗亲。如今曹操残害百姓，倚强欺弱，何不与孔融一同前往救助徐州？”刘备犹豫不决地道：“不是我故意推辞，只是我兵微将寡，恐怕不好轻举妄动。”孔融道：“我之所以准备拯救陶恭祖，虽然也有旧日情谊在内，但也是为了天下大义。难道玄德公独独没有仗义之心吗？”刘备无法，只好道：“既然如此，就请府君先行，让我去公孙瓒那里借来三五千人马，随后便来。”孔融道：“玄德公一定不要失信。”刘备道：“不管借得或者借不得军队，我都必然亲自到来。”孔融答应，又教糜竺先回徐州报信，他自己立即收拾起程。
　　太史慈拜谢道：“如今北海不用担心了。有扬州刺史刘繇，与我是个同郡之人，他有书信前来召唤，我又不敢不去。大家只好以后再相见面。”孔融以金银布帛作为酬谢，太史慈不肯接受而离去。
　　刘备来见公孙瓒，说明准备救援徐州的事情。公孙瓒道：“曹操与你无怨无仇，何苦去替人家出力结怨呢。”刘备道：“我已经许诺了人家，也不敢失信。”公孙瓒只好道：“我只能借给你马步军两千。”刘备同意，又要求借赵云一行。公孙瓒也同意。玄德遂与关羽、张飞引着本部军马三千作为前部，赵云引着幽州两千人马随后，都往徐州而来。
　　这正是：世事虽然乱纷纷，自有道义在其间。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