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诉衷肠·风雨廊桥
作品名称:黑茶王传奇 作者:寒塘瘦石 发布时间:2022-06-05 17:42:14 字数:3648
东方微微放亮,贺天毅带着雷梦昕和贺老六,骑马来到了风雨廊桥——永锡桥。远远地,就看见一位高贵的夫人,头戴法兰西女帽,身穿黑色的长裙,头上蒙着遮住半面脸的黑纱,骑马立于桥头。另一位骑马人,一眼就能认出是樊鹤龄。
“啊!”贺天毅情不自禁地说道,“原来是她去警察局救了我!”
雷梦昕问:“谁?”
贺天毅说:“那次安化警察局扣押我,是秋韵瑶前去救了我。”
说话间,贺天毅一行三人已经来到了永锡桥前。他们与秋韵瑶和樊鹤龄合在一处,五人五骑,外加一匹空鞍马,向梅山黑风口进发了。
“夫人,”贺天毅说道,“我……”
秋韵瑶打断了贺天毅的话头,说:“你还是叫我秋韵瑶吧!”
“好吧,韵瑶!”贺天毅问道,“薛楚阳为什么没有来?”
秋韵瑶说:“我跟你说过,筱晔是我的儿子,还不明白吗?”
雷梦昕插嘴说:“难道就不是薛楚阳的儿子?”
秋韵瑶没有回答,一踢马肚,银鬃马放开四蹄向前跑去。其余四人也快马加鞭,追了上去。秋韵瑶的暗示,在贺天毅的心中仿佛点起了一盏明灯,照亮了苦寂的心境。
来到黑风口,五人六马立于山路间。只见悬崖峭壁,怪石嶙峋。阴森森的黑松林,漫山遍野。这时只听一声唿哨响,黑松林里闪出一人一骑。
“哪一个是秋韵瑶?”
秋韵瑶听对方在喊自己的名字,便催马向前,却被贺天毅驱马挡住了。
“兄弟!”贺天毅喊道,“请梅山黑霸出来说话!”
话音方落,便见一匹黑骏马从黑松林里蹿出来,马上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黑脸大汉。很显然,他就是梅山黑霸。
贺天毅双手一抱拳,说:“在下贺天毅,你是否还认得我?”
梅山黑霸凝目而视,忽然滚鞍下马,说:“贺公!都说你含冤死于非命,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贺天毅说:“梅山兄,我已将赎金带来了,请放了薛筱晔吧!”
梅山黑霸说:“我绑架薛筱晔,那是因为跟薛楚阳结下了梁子。两年前,薛楚阳抢我的生意。为了霸占一座茶山,逼死了两条人命。我梅山黑霸从不侵扰穷苦百姓,专干走私黑茶的勾当,也算是个买卖人。据我所知,当初你下了冤狱,便是薛楚阳勾结董师爷下的毒手,你怎么倒来救他的儿子?”
贺天毅说:“薛筱晔虽是薛府公子,但并没有做过恶事,还望梅山兄高抬贵手。”
梅山黑霸说:“十六年前,你救过我一命,兄弟没齿不忘大恩大德。放薛府少爷的人情,我就送给你啦!”
说罢,只见随着梅山黑霸一声唿哨,黑松林里走出了薛筱晔。他一看见秋韵瑶,大叫一声“娘”,撒腿就朝秋韵瑶跑来。
贺天毅掏出银票递向梅山黑霸,对方却拒绝了。
“贺公!”梅山黑霸翻身上马,冲贺天毅一抱拳,“后会有期!”
言讫,梅山黑霸便跟那名山寇,飞驰而去。顷刻间,隐入黑松林不见了。贺天毅等六人六骑,也沿着山路走上了归程。
薛府少爷得到营救的消息,迅速地在江南古镇传开了。人们只知道薛府夫人卖掉了几处茶山,才将儿子赎回来,却并不知道是梅山黑霸送了贺天毅人情。因为一旦说出真相,便会给贺天毅扣上私通土匪的罪名。
茶山地契在贺天毅的手里,却找不到机会退还给秋韵瑶。而薛府那里,却为茶山地契闹翻了天。
“秋韵瑶!”薛楚阳怒不可遏地训斥着秋韵瑶,“你嫁进了薛府,从此就活是薛家的人,死是薛家的鬼。陪嫁的财物,理所当然就是薛府的财产。你怎么敢不经我的允许,就把茶山卖给了裕泰钱庄!这分明是在砍我的臂膀,往贺天毅的嘴里送肉!”
秋韵瑶说道:“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堂堂薛府的少爷惨遭绑架,你不肯出赎金救他。我拿娘家陪嫁的钱去救儿子,倒惹得你火冒三丈。你走在大街上,就不怕别人戳你的脊梁骨吗?”
薛楚阳气急败坏地叫喊着:“你救那个孽障,却拉着贺天毅当陪衬,成何体统!”
秋韵瑶说道:“也亏你说得出口!薛府的少爷遭人绑架,薛府的当家人不敢抛头露面,不得已而请裕泰茶行的老板携款去赎人。人给救回来了,你非但不知感谢人家,倒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哼,你简直把老薛家的老脸都丢尽啦!”
薛楚阳骂道:“当初玩命地娶你,也是被你的美色迷住了。今日方知,最毒莫过妇人之心!”
秋韵瑶说:“你还能骂出什么花样儿?你贪恋女色也值得拿来炫耀吗?你用卑劣的手段妄图搞薛秋两家联合,达到一统安化黑茶的目的。被我父亲识破了诡计,你就怀恨在心,恨不能吃掉晋阳秋茶行。如今裕泰茶行东山再起,你急红了眼,就又给他罗列罪名。薛楚阳,你还是个男人吗?”
薛楚阳说:“你不要血口喷人!我给他罗列了什么罪名?”
秋韵瑶说:“你把他弄进了警察局,告他绑架罪,这还不够吗?做生意免不了竞争,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企图用下作的手段挤垮裕泰茶行,我真替你害臊!”
薛楚阳说:“你处处替他人说话,却对你的丈夫横加指责,连起码的妇德都不讲了,难道就不脸红吗?”
“你不要拿‘妇德’来压我,我讲的是良心!”秋韵瑶说,“为了救儿子,茶山地契我已经卖了,而且卖得理直气壮。”
说完,秋韵瑶头也不回地走了。
薛楚阳气得脖子上青筋突暴,他顺手抓起茶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茶壶砰然粉碎了。薛楚阳哆嗦着双手,瘫坐在太师椅上。自结婚以来,第一次跟秋韵瑶撕破了脸。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茶行正在面临着严重的威胁。他必须趁贺天毅立足未稳的时候,遏制住这个不祥的势头。而最为有效的办法,就是悄悄地干掉他。想到这里,薛楚阳不由得挺身而起,匆匆地走了出去。
这天晚上,贺天毅在自己的房间里,正在规划进茶山收购黑茶的步骤,忽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他打开门一看,屋门外站着樊鹤龄。
“大哥,”樊鹤龄闪身进了房门,压低声音说,“夫人在洞市老街的风雨廊桥等候你!”
贺天毅一怔,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樊鹤龄说:“去了便知。”
言讫,樊鹤龄返身而去,顷刻之间便在夜色中消失了。很显然,他是越墙而来,又越墙而去。
贺天毅意识到出了大事,否则樊鹤龄不会来去如此神秘。他连忙换上一身玄色衣裤,悄然离开了芙蓉小院。此时,樊鹤龄已备好快马,在小巷口等候。贺天毅情知事情紧急,也不与樊鹤龄搭话。只见他飞身上马,两腿一夹马肚,那匹栗色马放开四蹄,泼辣辣地疾驰而去。
洞市老街横跨麻溪河的风雨廊桥,在浓浓的夜色里,悄然无声地屹立在茶马古道之上。贺天毅驱马来到桥头,迫不及待地跳下马,登上了廊桥的台阶。他一眼就看见在朦胧的月光下,一个婀娜多姿的倩影静静地站立在那里。
“韵瑶!”贺天毅三步并做两步地奔过去,一把握住了秋韵瑶冷冰冰的手,急不可耐地说,“让你久等了,手这么凉!”
秋韵瑶两眼闪闪发光地注视着贺天毅,说:“还记得吗?十六年前,我在这里等候着你。你把一副翡翠玉镯戴在了我的手腕上。有月亮为我作证,我不是个坏女人。我不要你发誓,只要你知道,无论何时何地都相信我的爱。”
贺天毅连连点头说:“记得!记得!”
秋韵瑶有些愧疚地说:“可是,我在你遇难之后,违心地嫁给了一个自己并不爱的男人。而现在此时,我又背着丈夫,跟过去的情人幽会。这足以说明,我不是一个好女人!”
“不!不!”贺天毅紧紧地攥着秋韵瑶的手,情真意切地说,“你在我的心目中,永远是最圣洁的女神!”
秋韵瑶说:“今天晚上,我要对着月亮,把压抑了十六年的秘密告诉给你。但是你要向我保证,不表白、不张扬、不报复,平静地等待时机,再让这个秘密大白于天下。”
贺天毅问:“等待什么时机?”
秋韵瑶说:“等你成为黑茶王的那一天。”
贺天毅说:“这很重要吗?”
秋韵瑶说:“那天晚上我对你说,我不图荣华富贵,只希望你将安化黑茶发扬光大,当上名副其实的黑茶王。十六年过去了,我的愿望却没有实现。今天你回来了,我仍然在期待着那一天。”
贺天毅信誓旦旦地说:“我再一次请月亮为我证明,我决不辜负你的期望!”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相信你!”秋韵瑶娓娓地说道,“我现在就把这个秘密告诉给你。十六年前,就在这座风雨廊桥,我把自己的贞洁给了你。当误传你遇难的时候,我发现怀上了你的孩子。为了留下贺家的香火,我被迫嫁给了死缠烂打的薛楚阳。我之所以逼着薛楚阳买下贺府的豪宅,是为了将来这座豪宅依旧落在贺家后代的手里。”
贺天毅明白了秋韵瑶为什么在夜深之时,把他约到了风雨廊桥。在那漫长的岁月里,她忍受着孤独与屈辱,用自己不为人知的行为,表达了对贺天毅深沉的爱。今夜此时,她又一次把爱凝聚在行动上,给贺天毅带来了为理想奋斗的毅力和勇气。
贺天毅忍不住热泪盈眶,紧紧地将秋韵瑶抱在怀里,说:“韵瑶,你是贺家的大恩人,我真不知该怎么感激你!”
秋韵瑶说:“我不要你感恩,只要你知道我不是个坏女人!”
贺天毅一下子跪了下来,说:“你用你的行为,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与圣洁。我向你发誓,面对人世的不平和磨难,不表白、不张扬、不报复。立志复兴裕泰茶行的大业,圆十六年来深藏在心中的梦,全力以赴赢得黑茶王的宝座!”
秋韵瑶连忙扶起了贺天毅,说:“有人正在磨刀霍霍,企图对你下手,千万小心!”
贺天毅说道:“我的身边一直都存在着危险,已经习惯了。你放心吧,我会严加防范的。”说着,把那茶山地契塞到了秋韵瑶的手里,“梅山黑霸没有收下银票,这茶山地契你也收回去吧!”
“不,”秋韵瑶又把茶山地契退了回来,说,“还是放在你的手里保存吧!”
说完,秋韵瑶转身而去了。朦胧的月光下,贺天毅含泪凝视着秋韵瑶走下了风雨廊桥,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两颗悲楚的心,仿佛都在流淌着鲜红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