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老石桥·失约遇险　

　　游手好闲的薛筱晔，一连好几天没有迈出薛府的大门槛，又开始不安分了。他几次走到大门口想要出去，都被门卫给劝返了，心中不免一堆怨言。这一天，他实在忍不住寂寞，便偷偷翻出后花园的墙，去了芙蓉小院。给他开门的，恰恰是雷梦昕。
　　“小家伙，”雷梦昕问道，“偷着跑出来的？”
　　薛筱晔说：“咱们什么时候去游洞庭湖啊？”
　　雷梦昕说：“你是记吃不记打呀！你娘审问你，没把我给供出来吧？”
　　薛筱晔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啦？她就是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能出卖你呀！”
　　雷梦昕笑了笑，说：“这还像个男子汉！这里说话不方便，你去麻溪老石桥等我吧！”
　　薛筱晔点点头，二话不说就走了。雷梦昕回到自己的房间略微打扮一下，便走出了房门，碰巧贺天毅来内院找她。
　　“梦昕，”贺天毅说道，“准备出门啊？”
　　雷梦昕说：“天毅大哥，你有什么事吗？”
　　贺天毅说：“这两天我要去茶山收茶，钱庄就拜托你和大嫂啦！”
　　雷梦昕说：“钱庄的活儿，有我嫂子一个人就够了，我跟你一块去茶山吧！”
　　贺天毅说：“这要跟大嫂商量。只要她同意，我没有问题。”
　　雷梦昕说：“那好吧，我现在就找嫂子商量去。”
　　说着，雷梦昕径直奔向严翠萍的房间。她跟严翠萍一说，没有不答应的。于是雷梦昕便迈出了芙蓉小院的大门，沿着小街小巷，直奔麻溪河老石桥而去。
　　老石桥头，并没有薛筱晔的身影。雷梦昕桥上桥下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这位花花公子。雷梦昕想，依薛筱晔的性子，他不应该不来呀！此时，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了雷梦昕的心头。
　　雷梦昕赶紧回到芙蓉小院，把这事讲给了贺天毅听。贺天毅听罢，也感到事情有些蹊跷。薛筱晔既然来找雷梦昕，就不会不去麻溪老石桥。难道半路上遇到了薛府的人，硬将他劝回去了？想到这里，贺天毅马上打发人去了薛府，约樊鹤龄在永锡茶馆见面。
　　樊鹤龄如约而至，贺天毅如此这般一说，把个大管家吓得不轻。此时此刻，薛府上下正在四处寻找薛筱晔。
　　“鹤龄兄弟，”贺天毅说道，“你家少爷既然约定跟雷梦昕在老石桥见面，断然不会自己去闲逛。你还是赶紧回去禀告夫人，千万不要大意了。”
　　樊鹤龄点点头，说：“天毅大哥所言极是。如今时局不稳，什么样的事情都会发生。我现在马上去禀告夫人。天毅大哥，兄弟告辞啦！”
　　说完，樊鹤龄匆匆而去。
　　樊鹤龄回到薛府，赶忙去找秋韵瑶。刚走到花厅门口，就听里面传来薛楚阳跟秋韵瑶的争吵声，于是停住了脚步。
　　“这个孽障！”薛楚阳骂道，“上一次跟贺天毅家的小妖精，偷着去逛梅山。你爱子心切，就那么轻易地放过了他。这一回贼性不改，又止不定跟那个小妖精跑哪儿野去啦！”
　　秋韵瑶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筱晔已经长大了，要让他跟着你学一学做生意的本事。可你横竖推诿，反而纵容他去花天酒地。”
　　薛楚阳说：“薛府家财万贯，用不着他再去打拼。叫筱晔在家里享清福，难道错了吗？”
　　秋韵瑶说：“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自己心里很清楚，用不着我来说破。”
　　薛楚阳冷笑着说：“哼，你是看贺天毅又活着回来了，心动了吧？”
　　秋韵瑶说：“薛楚阳，我是在跟你谈筱晔的事，你扯上贺天毅有意思吗？”
　　薛楚阳恼怒地喊叫起来：“秋韵瑶，我也是个有血性的汉子！当初你嫁进薛府那会儿，提出三个要求：第一，我必须买下贺府豪宅；第二，必须在薛府内给贺天毅立祠堂；第三，只生一个孩子。为了娶你，我咬紧牙关统统答应了。今日贺天毅‘死而复生’，你这才撤了祠堂。可是这个小孽障跟谁交往不好，偏偏跟贺天毅家的小妖精打得火热。”
　　秋韵瑶说：“你口口声声说，筱晔跟雷梦昕有来往，你有什么凭据？”
　　薛楚阳说：“有人向我报告，寿宴那天，小孽障与小妖精在长廊里聊得热火朝天，第二天小孽障就失踪了。后来梅城镇有人来报，说小孽障跟一个漂亮的女孩儿，骑着马往茶马古道去了。那个女孩儿不是雷梦昕，又会是谁？”
　　“好吧，”秋韵瑶气冲冲地说，“我现在就去芙蓉小院问个明白！”
　　说着，秋韵瑶一脚迈出了花厅，迎面撞上了樊鹤龄。
　　“夫人，”樊鹤龄毕恭毕敬地说，“芙蓉小院您不要去了，老爷说的句句是真。”
　　秋韵瑶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樊鹤龄说：“是贺天毅亲口对我讲的。而且他还告诉我说，少爷跟雷梦昕约定在老石桥见面，结果雷姑娘没有在老石桥找到少爷。贺天毅叮嘱说，少爷断然不会爽约自己去闲逛。他让我赶紧回去禀告夫人，千万不要大意了。”
　　秋韵瑶闻听，犹如五雷轰顶，惊得魂飞天外。这时候，只见薛楚阳冲出花厅，满脸怒气地直奔薛府大门。
　　“你站住！”秋韵瑶厉声喝问，“你要去哪儿？”
　　薛楚阳猛地收住脚步，没好气地说：“这可是贺天毅自投罗网，自家招认小妖精在勾搭薛筱晔。我要让伍森权把那两个贼人抓起来！”
　　秋韵瑶说：“上一回你逼着安化警察局抓了贺天毅，还不够丢人的吗？”
　　正在这个时候，下人匆匆地递上来一封信，说是一个黑衣人送来的。薛楚阳一把将信抓在手里，急火火地拆开来看。只见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薛筱晔在我们手上，拿两万大洋来黑风口赎人。三日内不交钱，我们就撕票。若敢报警，薛筱晔必死无疑！梅山黑霸”。
　　秋韵瑶接过信一看，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幸亏樊鹤龄上前一把扶住她，才没有摔倒在地。
　　薛楚阳顿脚说道：“16年来，我薛府风生水起，平平安安。自贺天毅重返江南古镇，不但晦气侵扰，财运不济，甚至闹出山匪绑架的事情。两万大洋！我去哪里弄两万大洋？”
　　秋韵瑶说：“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人救出来！”
　　薛楚阳说：“你说得轻巧！如今钱庄里的钱都已经放了出去，就是卖掉豪宅，也需要一些时间。”
　　樊鹤龄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梅山黑霸是一伙走私黑茶的草寇，他们个个心狠手辣，雕心雁爪。如果不照他们说的办，少爷的命说不定就真保不住啦！”
　　薛楚阳说：“你马上拿着我的帖子去安化警察局，就对伍森权说，贺天毅、雷梦昕与土匪梅山黑霸串通一气，绑架了薛筱晔。薛府强烈要求警察局去搜山！如果伍森权置之不理，我就去省政府告他一个渎职罪！”
　　“看哪个敢去警察局！”秋韵瑶气愤地说道，“自古以来，梅山蛮地多骁勇之民。绑匪藏匿于深山老林，派兵清剿如同大海捞针。那么大的一个黑风口，区区百十来人的警察局，如何搜得到梅山黑霸？叫他们搜山，一旦惹恼了绑匪，分明是想要筱晔的命啊！”
　　薛楚阳阴阳怪气地说：“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
　　秋韵瑶说：“既然你不肯出钱，我去洞市老街想办法！樊鹤龄，马上备车！”
　　樊鹤龄马上答应一声，匆匆忙忙地备马车去了。秋韵瑶所说的洞市老街，自然是她的娘家。
　　然而，秋韵瑶到了秋家大院，父亲秋介诚却让她大失所望。
　　“韵瑶，”秋介诚直言不讳地说道，“当初，我那么反对你嫁进薛家，你竟然不顾我的阻拦，毅然决然地做了薛府的媳妇。你图的是什么？薛家的财富，还是那一座豪宅？16年以来，秋家大院跟薛府几乎没有什么来往，不过是逢年过节，偶而有些礼尚往来，但那也是做给外人看的。如今薛筱晔出了事儿，他薛府不是没有财力营救，却反而要我秋家大院出钱救人，有这个道理吗？”
　　秋韵瑶说：“爹，薛楚阳不肯救筱晔，也是有我不便说出口的原因。您就不能看在女儿的情分上，救筱晔一命吗？”.
　　秋介诚说：“当初你为什么不看在父女的情分上，拒绝嫁给薛楚阳？你知道不知道，你出嫁的那一天，我和你娘差一点命归西天吗？”
　　秋韵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情知父亲幽怨太深，只得含泪失望而归。还是母亲疼爱女儿，偷偷派人送来了两千大洋。
　　最后，走头无路的秋韵瑶，被迫走进了裕泰钱庄。严翠萍见秋韵瑶要以两万大洋的代价，卖掉当年陪嫁的茶山，便赶忙打发人去把贺天毅请了来。
　　“夫人，”贺天毅说道，“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卖掉茶山？”
　　秋韵瑶说：“我自有为难之处！”
　　贺天毅说：“你那几处茶山我是知道的，卖了实在太可惜。”
　　秋韵瑶说：“这也是穷山末路，不得已而为之。”
　　贺天毅问：“你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
　　秋韵瑶说：“我的儿子被梅山黑霸绑架了，急等用钱。”
　　贺天毅一惊，说：“这么大的事情，薛楚阳为什么不出头，却要你抛头露面？”
　　秋韵瑶叹了一口气，脱口而出：“因为筱晔是我的儿子！”
　　贺天毅这时候才发现，秋韵瑶的手腕上，依旧戴着那副当年他从波斯人手里买下的翡翠玉镯。
　　“夫人，”贺天毅感伤地说道，“茶山的地契你拿回去吧，那两万大洋我如数借给你。”
　　秋韵瑶坚定地说道：“不，我不借你的钱，因为我知道日后还不起。这茶山的地契，是我当年的嫁妆。卖了它救儿子，理所当然。”
　　贺天毅问：“请告诉我，谁去送赎金？”
　　秋韵瑶说：“自然是我了。”
　　贺天毅说道：“你去太危险了。当年走马帮的时候，我跟梅山黑霸有过一面之交。假如你信得过我，就让我替你代劳吧！”
　　秋韵瑶说：“你就不怕有人说闲话吗？”
　　“不怕！”贺天毅说道，“这是救人性命，哪里还顾得上风言风语？听拉拉蛄叫就甭种地了！”
　　秋韵瑶说：“山匪约定在梅山黑风口，一手交钱，一手放人。救我的儿子，我自然要去。如果你愿意助一臂之力，我感激不尽。事不宜迟。明天黎明，我在永锡廊桥等你。茶山地契你收好，两万银票由你带上。再见！”
　　秋韵瑶说罢，扬长而去了。贺天毅只得将茶山地契收了起来，然后去做明日赴黑风口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