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生意场·遭诬受挫　

　　薛府的小少爷薛筱晔突然失踪了，找遍了江南古镇，连个人影也没有。老太爷薛敏芝急得团团乱转，秋韵瑶更是六神无主，坐立不安。想起前不久江南镇曾有人被绑票，一家人慌乱得什么似的。
　　“楚阳，”秋韵瑶担忧地说，“筱晔会不会遇上了绑匪？”
　　薛楚阳说：“如果是绑匪，无非是为了钱财。可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也该有动静啦！”
　　秋韵瑶说：“你的意思是说，绑架筱晔的不是票匪，而是仇人？”
　　薛楚阳反问道：“你说呢？”
　　秋韵瑶说：“谁是你的仇人？”
　　薛楚阳说：“自古以来，最大的仇恨，莫过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贺天毅那天追问我拒收夜光杯的心态，无非是怀疑我向官府出卖了他。他爹因冤案而死，你又嫁给了我，这是多大的仇恨！那天他来薛府贺寿，就带着一股杀气。”
　　秋韵瑶说：“就算他有仇恨，难道会对一个孩子下手？”
　　薛楚阳说：“这正是他的狠毒之处！当年的贺天毅，温文尔雅，一介书生的模样儿。可是16年的牢狱生活，完全扭曲了他的灵魂。你在他的脸上，还能看到温柔敦厚、彬彬有礼的样子吗？那天在生日宴会上，他不顾老爷子的感受，一意孤行，表现得多么恶劣！”
　　秋韵瑶说：“若说起他的表现，你也不是没有错。为什么安化的茶商你都请到了，唯独把他排除在外？”
　　薛楚阳说：“没有邀请他，是担心他挟嫌报复，搅了老爷子的寿宴。而事实证明，我的担心不是杞人忧天。”
　　秋韵瑶说：“你未免有些强词夺理。在酒席上，你用嘲讽的口气，羞辱贺天毅的狱友，是不是太过分啦？”
　　薛楚阳有些生气地说：“你怎么老是替他说话？难道我防患于未然，错了吗？”
　　秋韵瑶冷冷地说：“你这不叫防患于未然，是不顾大局，小肚鸡肠。”
　　“什么？我小肚鸡肠？”薛楚阳几乎叫喊起来，“贺天毅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作为薛府的夫人，却帮着他说话。你……你不能不叫我怀疑！”
　　秋韵瑶问：“怀疑什么？”
　　薛楚阳发狠地说：“死灰复燃！”
　　秋韵瑶恨恨地说：“薛楚阳，这可是你说的！自我踏进薛府，16年来兢兢业业料理这个家。你拍拍胸脯琢磨琢磨，家里家外，事无巨细，哪一样不是我来操持？如今孩子丢了，你不赶紧想办法去找回来，却对我横加指责。筱晔是我的命根子，你要是找不回来，我就一把火烧了这个宅子！”
　　薛楚阳十分了解秋韵瑶的脾气秉性，倘若要是找不回来薛筱晔，秋韵瑶真敢把这个豪宅烧了。于是乎，他撇下秋韵瑶，急匆匆地走了。
　　薛府小少爷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江南古镇的大街小巷，议论纷纷。这个消息传到了芙蓉小院，同样也引起了不小的震惊。而更加令贺天毅和严翠萍深切不安的是，雷梦昕也失踪了。
　　“天毅兄弟，”严翠萍忧心忡忡地说道，“梦昕是个爱憎分明、敢作敢为的性情中人。她会不会因为薛楚阳羞辱她的哥哥，一时怀恨在心，故意绑架了薛府的小少爷？”
　　贺天毅说：“那在酒席上，梦昕表现得还是挺克制的。再说，秋韵瑶一直坦坦荡荡，并没有替薛楚阳讲话。出于对秋韵瑶的尊重，梦昕也不会去绑架她的孩子。”
　　严翠萍说：“那你说说看，梦昕会去了哪里呢？”
　　贺天毅说：“老六带人找遍了江南镇，一点线索也没有。就算她绑架了薛筱晔，她又能把个大活人藏到哪里去呢？”
　　严翠萍说：“你可不了解梦昕。她人小鬼大，起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八岁那一年，她就敢一个人去爬兰州的五泉山。她回来告诉我，钻进山洞往深处走，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她又退了出来。我听了之后，没被她吓死，她倒坦然地不当一回子事。你不知道，那五泉山是土山，山洞里时而有地方塌方。有的地方，脚底下是空的。你说危险不危险！”
　　贺天毅笑着说：“如今都是大姑娘了，不会再干那么冒失的事儿。”
　　严翠萍说：“我就怕她野性子上来，干出傻事！”
　　贺天毅说：“你别着急，我再去找找她。”
　　说着，贺天毅走出了家门。可是没走出多远，就被两名警察拦住了。
　　“站住！”一名警察蛮横地问道，“你就是裕泰茶行的老板贺天毅吧？”
　　贺天毅说：“正是本人。”
　　那名警察说：“走吧，跟我去趟局子！”
　　贺天毅问：“找我有什么事儿？”
　　另一名警察说：“哪来的废话？叫你跟我们，你就老老实实地走。再他妈废话，就给你铐上！”
　　贺天毅只得忍下一口气，跟着两名警察进了江南镇警察所。又由警察所，转押到了安化县警察局。不用问，下令抓捕贺天毅的是县警察局。薛楚阳的儿子遭到绑架，贺天毅成了理所当然的嫌疑人。警察局长伍森权刚从益阳荣升到安化，憋着劲想大干一场，碰巧来了这么一档子绑架案，他要拿出身手显显威风。
　　“贺天毅，”伍森权阴沉沉地问道，“你知罪吗？”
　　贺天毅说：“不知罪。”
　　伍森权阴阳怪气地笑了笑，说：“你好好想一想，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薛府的事儿。”
　　贺天毅也坦然地笑了笑，说：“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薛府的事儿，倒是薛府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伍森权说：“所以你就忌恨在心，伺机报复。”
　　贺天毅说：“如今是民国了，不会再重现16年前满清官府的冤案吧？”
　　伍森权说：“那个朝代的事情我管不着，我只追究当下的犯罪。”
　　贺天毅说：“请局长大人说说看，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伍森权说：“如果让我说出来，你再坦白交代，可就不算是自首了。那么在量刑的时候，会有不同的结果。”
　　贺天毅说：“局长大人，当年我被无辜抓捕，是因为有人诬告；如今又被无辜抓捕，是不是又有人诬告了什么？”
　　伍森权说：“贺天毅，你先告诉我，江南镇有人被绑架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贺天毅说：“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我怎么会不知道？”
　　伍森权说：“你是不是想对我说，这件事跟你没有丝毫关系？”
　　贺天毅说：“当然没有关系。”
　　伍森权说：“可有人对我说，是你挟嫌报复，绑架了他的儿子。”
　　贺天毅笑了，说：“是薛府的老爷薛楚阳说的吧！”
　　伍森权说：“没错儿，就是他！他还说，你曾为报私仇，在薛老太爷的寿宴上恣意闹事。贺天毅，有这事儿吧？”
　　贺天毅说：“你反反复复地说我挟嫌报复，为报私仇。请问，仇从何来？”
　　伍森权哈哈大笑地说：“这要问你呀？”
　　贺天毅说：“局长大人，平日里，你都是凭一面之词断案的吗？”
　　伍森权怔了怔，说：“你这是怎么说话？”
　　贺天毅说：“如果不是凭一面之词断案，那么为什么要轻信诬告？”
　　伍森权说：“你果然有一张利口。你与薛府有私仇，这是不争的事实。因仇而产生报复，这完全合乎逻辑。对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下手，不但轻而易举，同时还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功效。这么简单的逻辑推理，傻子都能做到。说吧，你把薛筱晔藏到哪儿去啦？”
　　贺天毅叹了一口气，说：“当年说我私通茶商军，今日又诬我绑架薛筱晔。老天爷的眼睛难道瞎了吗？”
　　伍森权虎着脸说：“贺天毅，别说的那么可怜！你家的雷梦昕到哪儿去了？”
　　贺天毅说：“我也在四处找她。”
　　伍森权说：“我且问你，雷梦昕失踪了，为什么不报案？”
　　贺天毅说：“我还没有断定她是不是失踪了，仓促报案，岂不是给警察局添麻烦？”
　　伍森权说：“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绑架了薛筱晔，又派雷梦昕负责看管，却在这跟我云山雾罩。不用大刑，想你也不会招供。来人呐！拉下去，大刑伺候！”
　　就这样，贺天毅被拉到刑讯室上了大刑。他是从死囚采石场滚过来的人，自然咬紧牙关也不肯服输。
　　一时间，街头巷尾到处盛传贺天毅挟嫌报复，搅了薛府老太爷的寿宴，绑架了薛楚阳的儿子薛筱晔。如今下大狱，不日将送往益阳定罪。于是，那些正准备向裕泰钱庄借银票的茶商，全都吓得退缩了。跟绑票的歹徒打交道，那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啊！贺天毅刚刚开展起来的业务，一下子门可罗雀，冷了下来。而薛记茶行却趁机包揽了放贷的业务，把商机紧紧地抓在了自己的手里。这一次，显然让薛楚阳占了上风。
　　贺老太太闻听儿子又被关进了大牢，急得浑身发抖，不思饮食，只是一个劲地落泪。严翠萍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招呼薛老六好生照顾贺老太太，便独身一人去给老人家抓药。
　　且说一辆带篷马车驶进了安化县城，直奔警察局。站岗的见车上下来一位高贵的夫人，头戴法兰西女帽，身穿黑色的长裙，头上蒙着遮住半面脸的黑纱。一瞧那衣着打扮，就不像是普通人家。站岗的有点发懵，哪里敢难为她？于是乎，神秘女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警察局。
　　警察局长办公室里，伍森权正在啃着酱猪蹄，冷不丁瞅见风摆荷叶似的进来了一个气质不凡的女人，慌忙将酱猪蹄掩盖起来。
　　“你……你是谁？”伍森权瞪起了眼睛，“谁叫你进来的？”
　　神秘女郎冷冷地瞧着伍森权，说：“你别不识好人，我是来救你的！”
　　伍森权说：“好奇怪！我堂堂一个警察局长，倒要你来救。你是什么人？”
　　“你先别管我是什么人！”神秘女郎说，“你这里是不是抓了一个人？”
　　伍森权说：“我这里抓的人多了，也要你来管？”
　　神秘女郎说：“你抓了一个省督军接见过的人物，没有错吧？”
　　伍森权一怔，问：“谁？”
　　“贺天毅！”神秘女郎咄咄逼人地说道，“他不但受到督军的接见，而且司法司长颜铭基和财政司长陈炳焕都指望他来协调茶商与茶农的矛盾。这样一位收购黑茶的领军旗手，被你无端关押起来，一旦引起民变，茶农再去省政府门前抗议示威，你兜得了这个责任吗？”
　　伍森权闻听之后，头发根立时就奓了起来，着急地说：“你……你……你说的都当真？”
　　神秘女郎说：“你一个警察局长，何苦要去蹚贺薛两家的浑水，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岂是你能摆平的？该说的话，我全都说了。何去何从，你看着吧！”说着，把身子一扭，向门口走了几步，又蓦地回首瞅着发傻的伍森权，“如果等到有人去了省政府，你再醒过味儿来，那可就晚啦！”
　　伍森权呆呆地瞧着神秘女郎走出了办公室，好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他实在闹不明白这个神秘女郎，到底是什么来头。
　　当天晚上，贺天毅就被安化警察局送回了芙蓉小院。好在他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之伤，并无大碍。贺天毅听送他的警察偷偷告诉说，下午有一位高贵的夫人，头戴法兰西女帽，身穿黑色的长裙，头上蒙着遮住半面脸的黑纱。那个神秘的女子来到警察局，不知跟局长伍森权说了些什么，局长就命令放人。贺天毅也觉得奇怪，救自己的那个神秘女郎，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