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无可恋

　　“骂吧！咒吧！好好管管你这张嘴，一家人早晚死在你这张嘴上。”吴富仰说完，开门要走。
　　“你上哪？吴富仰，你只要出这个门，我就跳河，你等着收尸吧！你个没爹玩意儿！”美好继续骂道。
　　“离？谁离谁的爹没了，谁敢跟跟你离婚？还是走吧！在家也是吵个没完。你说死，都死了几回啊！也没见你死过一回，还在这咒这个咒那个，你嘴下留德吧！”吴富仰没有理会美好，关门走了。
　　“你又出去浪去，你个没爹玩意儿，孩子你不管了，你咋这么孬呢？你还算是个人吗？…”屋里传来美好不断的骂声。吴富仰知道美好的“套路”，还没走下五步台阶，吴富仰手机微信提示音已经响个不停。
　　吴富仰知道微信上全是美好的语音，全是骂自己的话，说自己这不行、那不行的，从家庭影响到为人处世等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骂不到的，总而言之吴富仰没一点好。然后打电话、发微信，把吵架的事一字不落地跟娘家人、要好的朋友学一遍，再数落吴富仰的不是，什么原生态家庭对吴富仰的影响，吴富仰不会来事等等，鸡毛蒜皮的再重复一遍，哭诉自己的不幸，吴富的无能，自己过得不如意，勤俭持家还没人理解，长篇大论地不说个三五天，不把吴富仰祖宗十八代骂一遍，已经是嘴下留德了。
　　反正在她眼里吴富仰是一无是处、一事无成、一无所能，啥也不是的主。骂够了，气还不顺，然后再因为无关紧要的一点小事，比如吴富仰不说话、开门晚了点再吵一架，吵架这事才算告一段落，消停一阵。
　　提到孩子，吴富仰认为现在最对不起的就是孩子。美好有时当着孩子面和自己吵架，还质问孩子：“你爸你妈明天就离婚，你选谁，快说，你跟谁？你哭死也也没用，谁让你摊上这种家庭，摊上这种爹，你选吧！”孩子只是害怕、无助地大哭。
　　等两人气都消喽，没劲吵了，吴富仰都要与美好沟通沟通，吵归吵不要当着孩子面吵架，对孩子不好。换回来的却是一顿扒皮拆骨的数落，你骨子就有离婚的基因，是你想离，让孩子知道你是从什么样的家庭出来的，知道知道原生态家庭对孩子多重要，知道知道她有个什么样的爹，多好啊！越说不让孩子参与大人的事，反而像是提醒了美好，两人再度争吵时，美好非得拽上孩子“旁听”，吴富仰从那以后再也不规劝美好了。
　　吴富仰的做法对美好不起一点作用，便转而对孩子解释称，大人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讨论问题声音大点，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参与大人之间的事，不要想太多，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好好玩才是你应该做的事。孩子只是耷拉着脑袋，自始至终一直咬着手指甲，默不作声。吴富仰此刻心如刀割、哀痛欲绝，自己也痛下决心，不再跟美好吵架了，因此两人“热吵”陷入了“冷战”，两人的关系也渐渐陷入了冰点。
　　下了楼，吴富仰也没有别的去处，他不能像美好样四处诉苦。男人嘛！到处向人诉苦水，带给别人的多是反感，自己也只能前往二手房小区，南面的小公园或者北边“运河”上的石拱廊桥坐一坐静一静，自我开导一番。
　　是不是运河吴富仰不知道，再早以前自己小时候也来过运河，那时河道里就没水，两边全是垃圾，加上河道里的生活污水臭气熏天，没人来玩。不过听老人们讲这条没水的河确实通运河，并且老人听他们的老人讲以前运河有老码头，老码头相当繁荣，不像现在这样，水都没有。时过境迁，谁能想到现在的运河连水都没了，繁荣的运河，成了垃圾场，相当凄凉。近几年市政府大力发展旅游经济，大力开发运河文化旅游资源，对运河进行了重整。运河通水了，过船了，沿途设有码头，上下极为便捷，饮食娱乐、休闲参观全不误。
　　运河上下两岸都修了步行路，上下两岸土坡之间及步行道两边的绿化搞得非常不错，各种花草树木，灌木丛齐上阵，春暖花开之时，运河两岸风光旖旎，美不胜收。
　　石拱廊桥是开发运河时建造的，高于运河上所有的石拱桥，也是唯一的廊桥。
　　廊桥是仿古建筑，南北走向，从远处看非常好看，黑顶红柱汉白玉栏杆。廊桥属于重檐歇山顶造型，一重顶居中，约占二重顶的四分之一多，好比一个大盘子中间扣了个茶杯，两重顶之间四周是红漆木雕窗框，镶玻璃。
　　桥基两侧各十六根、共三十二根大号水桶般粗细，一通到底的红色水泥柱子，托起十六根东西走向的横梁，架起两排南北走向的桥梁。横梁以蓝、白色为主，蓝色彩绘吉祥图案于横梁两边，白底居中，绘以不同山水画，非常好看。南北纵梁两头是蓝色、天青色彩绘，中间同样以白色为底，不过彩绘以花草树木，和横梁的山水相得益彰，巧妙搭配。吴富仰最不满意的是一重顶，啥也没画，只有黑色光秃秃的斜面顶，要没有四周红色的木制窗框做装饰，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吴富仰更关心的是桥顶上四周的玻璃感觉从来没烂过，自己只要经过廊桥，第一眼先看看玻璃烂没烂，不知道是烂的时候自己没赶上，市政就已经换好了，还是真的没烂过。
　　也许这就是人性，自己遭遇不幸吧，更愿意看到别人的不幸，只有看到比自己更不幸的人，心里才会得到安慰，获得平静，但幸灾乐祸的成分更多。
　　还有吴富仰想不明白的是，廊桥的照明居然使用红灯照明，廊桥的外围轮廓使用的都是灯光有点发黄的灯组，而廊桥东西横梁上，用的全是发红光的长条LED灯管，到了晚上整座桥上泛着红光，吴富仰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其他人有没有这种感觉不得而知。吴富仰总觉的用红灯照明，可能有什么说法吧，也许和运河通水以后，有人溺亡有关吧！
　　桥面全铺长条青石，水泥填缝，两辆小轿车并排通过毫无压力。桥面两侧同样用青石筑起的高于桥面的人行道，因桥体呈曲线形，故东西两头距桥面稍高，有四级台阶供人上下方便，中间相对较低。人行道上每隔一米多，同样用青石搭建的石凳，两横三竖，两块青石横着当面，中间用三道钢筋钩连接，三块立起来当腿，石块缝隙处用水泥固定，石凳可坐两到三个人，两侧各十二组，共二十四组，中间有垃圾箱为行人提供方便。
　　汉白玉的栏杆、台面加上底座，相对于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吴富仰来说，几乎到了他的胸部，美好曾经取笑说：“你看你那点个，跳河都费劲。”吴富仰并不在意美好的冷嘲热讽，他已经习惯了，无所谓了。
　　廊桥原先是吴富仰最愿去的地方，因为风景优美，景色宜人，尤其是炎热的夏季，更是避暑纳凉的好去处，现在他却对廊桥有了芥蒂。
　　吴富仰喜欢来廊桥，一是对廊桥存有幻想。廊桥台面和A4纸的宽度相近，吴富仰一直幻想着哪一天，自己买上一只烧鸡、一袋花生米放上面，清风明月痛痛快快地喝一瓶，这对于吴富仰确实是件非常奢侈的事。
　　吴富仰喝白酒顶天喝半斤，美好平常不让他喝酒，可是逢年过节或者有事时，又让吴富仰喝死也得陪好她娘家人及亲戚，这让吴富仰又生气又头疼，自己酒量不行，平日里还不能喝练不出酒量，关键时刻还要顶上去，这太难为人了，因为喝酒这事两口子也没少吵吵。
　　二是因为闺女夏天喜欢来这纳凉，尤其白天歇班赶上阴天刮风，小妮更是吵着去廊桥吹吹炙夏时的凉风，比在屋里吹空调风要舒服的多的多。小妮享受着自然风的惬意，三岁的孩子摇头晃脑地唱着歌，歌词虽然记不全，但嘴不闲着，从小燕子穿花衣串词到门前大桥下，奶声奶气的非常好听，非常解压，也是吴富仰最放松的时刻。有强风刮过，小妮更是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地用尽所学词汇，表达不清地表达着自己的快乐。
　　小孩的快乐很简单，一个棒棒糖就能让她幸福好几天，还要到处炫耀一番，而吴富仰没有幸福感，只是看到女儿开心，应付公事地陪着小妮开心，不希望看到女儿不高兴而已。
　　吴富仰不愿再来廊桥是每次吵完架，两三点失眠的时候，吴富仰总有种跳河轻生，以求解脱的想法。这种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随着吵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言语越来越过激，吴富仰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天天跟没了魂一样，整天迷迷糊糊的，提不起精神。
　　吴富仰回想以往，不知道当初为什么结婚？哪来的勇气结婚？没有婚前同居！没有试婚！没有奉子成婚！没有落人把柄，干嘛非得结婚？是需要、是赌气、是为了所谓的脸面、还是堵众人悠悠之口，迫于世俗被迫结婚？哼！也许全都有吧。
　　吴富仰现在认为结婚是他这一生中最大的错误，自己不该结婚，自身的条件不好没资格结婚，结婚是自己作茧自缚，自己活着就是一个大大的笑话，还结婚？自己结了婚，有孩子了，还不能离婚，离婚是走父母的老路，不但让别人笑话，坑的还是孩子。唉！人啊！难着哩！
　　近段时间因为婚姻伤害轻生的念头越来越强烈，这种精神上伤害的痛苦，也许只有死能解决！有想法但不能实施，不是怕死，自杀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自己轻生受伤害最深、影响最大的是小妮，九岁的孩子该何去何从，自己再无能，活着还能看护着小妮，死了那就另说了。吴富仰为此考虑的很多很多，越想越怕，轻生的念头也逐渐淡漠了。
　　别的不说，单单二手房房产的争夺，几家人一定会争的头破血流，而不是大概、也许。
　　房子是自己和美好的婚后财产，如果是婚前财产，还好处理，自己一旦自杀，房子变成遗产，产权会变得极为复杂，三方都会各找各的法律依据，拼命争夺。
　　一方是美好和娘家人这一起，别看买房一分钱没拿，能为闺女多争些遗产，那绝对不顾什么礼数不礼数，脸不脸的了，一家人绝对拿小妮当“枪头子”，以小妮的名义争这争那，守着孩子还要把自己骂的狗屁不是，不会顾及孩子的感受，更不会顾及死者为大。这是不争的事实，吴富仰想想就害怕，怕自己死后，闺女没人管，不受人待见，指望美好照顾闺女，别看是亲妈，感觉也是不靠谱的事。美好娘家人不压事儿，只戳事儿，美好没主心骨，什么事都要找人商量，日后改嫁也是正常不过。美好对小妮也是时好时坏，因为美好经常当着小妮的面说，看见小妮走路的样子像自己就来气，就想揍小妮一顿，这也是最让吴富仰最担心最害怕的地方，自己死后，美好会不会拿小妮撒气？亲闺女死在亲妈手里的有的是。
　　另一方争夺房产的想都不用想，跑不了后妈这一窝子，没参与的事也要掺和掺和搞点油水，更何况还拿出两万块参与买房了。后妈要房子的可能性不大，变现要钱的可能性最大，最少最少也得要出吴富仰的那一部分。还有一种不可能的可能，争夺小妮的抚养权，最终目的也是为了多分钱，如果美好意志不坚，听从别人的意见，放弃小妮的抚养权，后妈争来小妮落了钱，小妮日后的死活后妈能管吗？想想更是害怕。
　　第三方是吴富仰最不希望参与争夺房产的，最不愿去想的，也是变数最大的一方——亲妈刘苗苗。亲妈虽然和美好平日里关系不是十分好，但在照顾小妮问题上，两人没有矛盾，都尽心尽力地照顾好小妮的饮食起居。两人共同扶养小妮是最好的结果，怕就怕亲妈在舅舅，可能还有姨妈的挑拨下，说美好的不是，美好还年轻早晚改嫁，改嫁了孩子还有好啊等等，再提及两人以往的隔阂，激化矛盾，唆使刘苗苗主动争夺房产，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
　　并不是吴富仰诋毁亲娘舅，而是亲妈曾亲口对他说过：舅舅说自己不孝顺，婚前婚后都没来几趟看看她，更不用提以后孝顺的事，想让自己认他的儿子刘珲做儿子，孝顺自己，自己的房子，退休金以后也得给刘珲，不能留给吴富仰。
　　亲妈没同意，把舅舅怼了一顿：吴富仰再不孝顺，我也不能认刘珲当儿子，那是我亲儿子，亲生的要是靠不住，侄儿更靠不住。这也是吴富仰最为担心的变数，亲戚在利益、成败得失关键时刻，往往没有朋友、同学的帮助大，更多的是拖后腿，事成了去邀功，索取好处，事败了，别说拉一把了，不落井下石就算烧高香了，亲戚有时甚至连陌生的路人都不如。
　　想想这些复杂的利益关系，吴富仰放弃了轻生，为此还创造了一个新名词——无畏惧亲，意思是什么事都不害怕，但是害怕亲人从中受到伤害，然而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