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平冤案·大展宏图　

　　贺天毅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回想起在昨晚的酒席上，感到似乎遇上了红颜知己。两个人谈起安化黑茶，竟然有说不完的话题。几盅酒下肚，便有些得意忘形，竟怡然自得地讲述着自己的故事。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未免过于张扬了。薛妤涵是一位火辣辣的大报社女记者，可以说是见多识广，很有自己的主见。尤其是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水汪汪地深不可测，显得那样的神秘，好像里面藏着什么不宜告人的秘密似的。好在贺天毅是个心地坦荡的人，觉得即便是说了几句什么过头的话，也并无大碍。然而，自始至终，薛妤涵都没有告诉贺天毅，她就是安化商会会长薛楚阳的妹妹。
　　这时候，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贺天毅起身穿上睡衣，趿拉着拖鞋打开了房门。他随意地看了一眼，觉得有些面熟。再仔细一打量，原来是再熟悉不过的贺老六。
　　“老六！”
　　贺天毅疾口叫出了声，然后一把抱住贺老六，兴奋地拍着他的肩膀。
　　“少当家！真的是你吗？”
　　贺老六激动地流出了眼泪，紧紧地拉着贺天毅的手，忍不住地哽咽着。
　　“老六，”贺天毅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贺老六说：“在报纸上看到了你的事儿，这才知道你还活着。今天一早去《湖南公报》找那位写文章的记者小姐，她告诉我的地址。少当家，不，应该称呼你老爷啦！太夫人看了报纸，高兴得快要疯了。”
　　贺天毅忙问：“老太太身体可好？”
　　贺老六说：“好！好！挺硬朗的！”
　　贺天毅说：“咱们赶快去见她老人家吧！”
　　恰在这时，政府派来了公差，接贺天毅去晋见督军。贺天毅只得压住了心中的激情，问明白了太夫人贺顾氏的住处，这才随公差直奔省政府。
　　贺老六离开了旅馆，飞也似的回到了家里。见了太夫人如此这般地一说，把个老太太高兴得直抹眼泪。等啊盼啊，盼啊等啊，约莫一个半时辰的光景，白发苍苍的老母亲，终于看到了阔别16年的儿子。
　　“娘！”贺天毅“扑嗵”一声给老母亲跪下了，大声喊道，“不孝男儿给您老人家磕头啦！”
　　说着，贺天毅匍匐在地，给太夫人磕了三个响头。太夫人上前一把拉起了贺天毅，紧紧地抱在怀里，忍不住放声大哭。在场的人，无不落泪。这16年来，太夫人为了躲避董寅野的迫害，流落到了长沙城。是贺老六干苦力，养活着老人家。所幸者，老人家的身体还算硬朗。只是忠心耿耿的老管家薛瑞霖，没有熬过来，5年前一场大病，含恨离世了。
　　第二天，贺天毅兴高采烈地带上母亲和贺老六，离开了星城长沙。薛妤涵闻讯赶来送行，竟然流露出了恋恋不舍的神情。
　　一行三人回到江南古镇，贺天毅将太夫人安顿好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同严翠萍和雷梦昕拿着特赦函，匆匆赶往采石场。到了那里才知道，雷天豹在贺天毅离开采石场不久，便吐血身亡了。姑嫂二人闻听，悲痛欲绝。
　　“大嫂，”贺天毅难过地说道，“天豹大哥的恩情，贺某没齿不忘！由我负责将他的骸骨重新入殓，运回兰州安葬吧！”
　　严翠萍叹了一口气，说：“在兰州城，我们也是个外乡人。而且那里又有天豹的仇人，即使入土，也不得安呐！何处黄土不埋人？与其再过那种颠簸的日子，不如就在这鱼米之乡扎根。待梦昕出了阁，我也就了去一桩心事，当一个夜伴青灯的出家人吧！”
　　雷梦昕说：“嫂子，你千万别说这种话。留在江南镇，挺合我的意。可你要是日后出家，就连我也一起带去好了！”
　　贺天毅笑着说：“吃斋念佛，不一定非要剃度。做个在家居士不好吗？”
　　就这样，他们怀着极其沉痛的心情，在资水之畔厚葬了雷天豹。
　　都说生意场上打开局面，头三脚最难踢。贺天毅在严翠萍和雷梦昕的支持下，很快就在江南镇成立了裕泰茶庄，直接去茶山收购黑茶；接着，又在江南镇设立了裕泰钱庄，以低息向茶商发放银票。在这两件事落实好了之后，贺天毅紧锣密鼓地组织裕泰马帮，准备西北之行。
　　贺天毅在江南镇的大手笔，赢得了同行的关注。大家奔走相告：裕泰茶业商行又回来啦！
　　这个消息传进了薛府，令薛楚阳和秋韵瑶都大吃一惊。尤其是薛楚阳，骤然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于是，他派出心腹，严密监视着贺天毅的一举一动。
　　“薛楚阳，”秋韵瑶说道，“当年官府的告示写得很清楚，贺天毅判得是斩监侯。秋家花了那么多的银两，也没有救下他。董师爷明明说，贺天毅被秘密处斩了，怎么16年后，他又活着回来了？”
　　薛楚阳说：“这个菫师爷很不地道。他跟你们说是贺天毅被秘密处斩了，跟我却说贺天毅被押往死囚采石场，没几天就暴毙了。前两天看了《湖南公报》，我以为是同名同姓在出风头。今日看了他的三板斧，才相信果真是贺天毅回来了。”
　　秋韵瑶说：“这些年来，你是公认的安化黑茶王。贺天毅砍出了三板斧，你总不能无动于衷吧？”
　　薛楚阳说：“当年薛贺两家是黑茶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今日裕泰茶行又在江南祭旗，对薛记茶行确实构成了威胁。”
　　秋韵瑶说：“那时我就劝你，抓紧时机下乡收茶，给安化的茶商起一个表率作用，你却迟迟不肯行动。如今这第一炮叫别人放了，你若是再按兵不动，可就叫人家抢了先机。”
　　“我们岂能甘拜下风？”薛楚阳说，“韵瑶，这几年都是你在操持茶业。咱们如何应对裕泰茶行的三板斧，你拿主意吧！”
　　秋韵瑶说：“裕泰茶行的‘三步走’，很有策略。我们的第一步，也是大张旗鼓地打着响应省政府的号召，去茶山收购黑茶。”
　　薛楚阳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打着响应省政府的号召去收茶？”
　　秋韵瑶说：“裕泰茶行已经先行去茶山了，薛记茶行跟在他的后头，你不觉得被动吗？”
　　薛楚阳恍然大悟地说：“是！是！打着响应省政府的号召，格调就高多啦！这样一来，就免得那些茶商把裕泰茶行当成了领头羊。高！高！”
　　秋韵瑶说：“第二步，立即大开咱们在江南、洞市设立的钱庄，同样以低息向茶商发放银票。如此做法，是避免安化茶商倒向裕泰茶行。”
　　薛楚阳说：“我是安化商会会长，还怕茶商跟着裕泰茶行跑吗？”
　　秋韵瑶说：“你既然是商会会长，就应该懂得什么叫做‘唯利是图’。茶商要的是利益，而不是空洞的虚名。”
　　薛楚阳说：“你讲的也颇有些道理。记得那年我以商会会长的名义，要求茶商们捐款赈灾，结果响应的寥寥无几。后来你给我出主意，凡是积极参加捐款赈灾的商户，可以由商会出面要求政府减免税收。好家伙，那些商户挤着脑袋报名。”
　　秋韵瑶说：“薛记茶行既然是安化黑茶的大商户，就要拿出大商户的格局和气势。马上派颇有经验的樊鹤龄去组织马帮队伍，造出声势。如此做法，总比你派出心腹眼线去监视贺天毅强多了。”
　　薛楚阳点点头，说：“你这‘三步走’好是好，可你就不怕人家说我们拾人牙慧，套用裕泰茶行的做法？”
　　秋韵瑶说道：“俗话说，‘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人家经商的办法好，为什么不去学？”
　　薛楚阳说：“好吧，就照你说的去办！”
　　秋韵瑶说：“过两天，就是老太爷的七十大寿了，我们要把堂会办得气派大一些。并且，要将安化所有的茶商都请到，借此机会扩大薛记茶业商行的声望。一来讨老太爷的欢喜，二来抵制裕泰茶行的影响。”
　　薛楚阳说：“这可是要花一大笔钱呐！”
　　秋韵瑶淡淡地笑了笑，说：“是的，确实挺破费！可是你要想明白了，一旦让裕泰茶行占了上风，后果会怎样？当初薛记茶行为了显示自己的财势，不惜花巨资买下了贺府豪宅。给老太爷做大寿花上一些银两，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薛楚阳说：“韵瑶，当初可是你逼着要买下豪宅，否则你就不嫁。”
　　“不错，是我逼着薛家买下这座豪宅的。”秋韵瑶冷着脸，说，“我给你们薛家在安化争脸面，难道说错了吗？在这繁华的江南古镇，配享有如此豪宅的只有两大家：一个贺家，一个是薛家。贺家已经倒了，薛家不出手，难道等着让别人压你一头吗？要想成为安化的黑茶王，这么点儿气魄都拿不出来，能成什么大器！”
　　秋韵瑶的一番话，说得薛楚阳哑口无言。
　　“薛楚阳，”秋韵瑶说道，“老太爷为薛家创下如此大的家业，他老人家的七十大寿，理应大办，这也是你该尽的孝道。所有筹备的诸事，都由我来操办，你只负责发请柬吧！”
　　薛楚阳已经习惯了秋韵瑶的调遣，当下应允下来。然而在发请柬这件事上，却做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