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张翼德怒鞭督邮

　　这时朝廷因为董卓战败，就命令皇甫嵩过来取代董卓的职务。皇甫嵩到达时，张角已经战死，由张梁统率着黄巾军余众，与官军继续对抗，却被皇甫嵩连续胜他七场，黄巾军从此萎靡不振。后来官军终于在曲阳杀死张梁。皇甫嵩立即将张角、张梁戮尸枭首，送往京师。其余的黄巾军将士大都马上投降。朝廷大获全胜，于是加封皇甫嵩为车骑将军，领冀州牧。皇甫嵩又上表奏说卢植有功无罪，朝廷又恢复了卢植的官职。曹操也因为有功，出任了济南王的国相。
　　朱儁听说以后，催促自己的军马努力攻打阳城。黄巾军部将严政看见大势已去，就刺杀了张宝，献出首级，又率领着军士投降。朱儁因此得以平定了附近几个州郡，也上表朝廷奏捷。
　　不久，黄巾军首领赵弘、韩忠、孙仲，又聚集黄巾军残部数万人马，一路杀来，声称为张角兄弟报仇雪恨。朝廷就命令朱儁率军前往讨伐。此时黄巾军占据着宛城，朱儁引兵前去攻打。赵弘派韩忠出城迎战。朱儁派刘备率部攻打宛城西南角。韩忠率领精锐部众拼死抵敌。朱儁率领着铁骑两千，径直攻打宛城东北角。黄巾军害怕丢失城池，急忙放弃了西南角。刘备兄弟从背后一路掩杀进去，黄巾军大败，逃入城中相拒。朱儁分兵，将宛城四面死死围定。城中断绝粮草，韩忠派人出城，要求投降。朱儁不许。刘备疑惑地问：“明公如何拒绝了韩忠投降呢？”朱儁道：“过去秦朝末年，天下大乱，人民没有君主，所以高祖才会一路上招降纳叛，以鼓励其他人员前来归顺自己。如今海内一统，天子在朝，只有黄巾军在那里造反。如果容许他们投降，就无法劝说人们从善而不为恶，让贼子可以在条件有利时就恣意妄为，条件失利时就举旗投降：这样就会助长敌寇的志向，而不是治理国家的方法。”刘备心中疑惑未解，只得道：“但我们如今四面八方围困得有如铁桶一般，贼寇又不能投降求生，必定决心死战。民众万人一心尚且不可阻挡，何况他们还是数万名携带着刀剑的亡命之徒呢？不如独独攻击西北角。贼寇必定弃城逃走，无心恋战。这样，我们才有可能将他们分别战胜和擒拿。”朱儁同意，随即挥兵攻打西面、北面。韩忠果然放弃了城池，率军向着东面、南面分别奔逃。朱儁与刘备率军掩杀，射死韩忠，黄巾军余众四散奔逃。正在追赶之间，赵弘、孙仲又带领一批黄巾军分别赶到，再次与官军发生激烈交战。朱儁看见赵弘军势浩大，只好引军暂时退回。赵弘乘势夺回宛城。
　　朱儁离城十里安下营寨，正要准备重新攻打，忽见正东方向一彪官军人马到来。为首一员大将，生得面额宽阔，有着老虎一般的体型，熊罴一般的粗腰。他是吴郡富春人，姓孙，名坚，字文台，乃是春秋时期兵法家孙武后裔。孙坚十七岁时，曾经与父亲前往钱塘江谋生，他看见海贼十余人劫取了商人的财物以后坐在江岸上分赃，就独自提刀上岸，却故意扬声大叫着，东西南北地喝叫指挥，如同呼唤自己的随从进行前后左右的包抄。贼子们以为大队官军到达，吓得纷纷丢弃财物奔逃。孙坚赶上前去，杀死一个贼子。由此孙坚名声远扬，郡、县衙门推荐他作了个校尉。后来会稽郡的许昌又聚众数万人马，自称“阳明皇帝”，公开造反。孙坚招募勇士千余人，攻破城池，杀了许昌和他的儿子许韶。会稽刺史臧旻就上表汉灵帝，奏说孙坚的功劳。朝廷就让孙坚担任了盐渎丞，后来又让他担任了盱眙丞、下邳丞。如今看见黄巾军起义，孙坚又聚集了乡中少年、商旅人员以及淮、泗一带的精兵一千五百余人，特地前来接应。
　　朱儁大喜，命令孙坚攻打南门，刘备攻打北门，自己攻打西门，只是留下东门，故意让黄巾军逃走。孙坚首先奋勇登上城头，斩杀黄巾军二十余人，黄巾军吓得奔溃逃散。赵弘纵马冲杀过来。孙坚又从城上飞身而下，夺下赵弘手中槊，顺手刺杀了赵弘；他又骑着赵弘的战马往来冲突杀敌。孙仲率领着黄巾军冲出北门，正好迎面遇着刘备兄弟。孙仲无心恋战，只顾亡命奔逃。刘备张弓一箭，正好射中孙仲，立即翻身落马。朱儁、孙坚大军随后掩杀，斩下首级数万，投降者不计其数。南阳一路十来个州郡因此也完全平定下来。
　　朱儁班师回到京城，天子下诏，封他为车骑将军、河南尹。朱儁又上表奏说孙坚、刘备的功劳。朝廷立即让孙坚担任了一个郡司马。可是过了许久，刘备仍然得不到朝廷的任职命令，因此成天郁郁不乐，只好与关羽、张飞上街闲走。这天正好遇见朝廷郎中张钧的车辆来到。刘备上前拜见张钧，陈述了自己情况。张钧大吃一惊，随即进入洛阳，面见汉灵帝。可是他没有直接说出刘备的姓名及其委屈，只是述说道：“十常侍卖官鬻爵，不是亲戚不使用，不是仇敌不诛杀，以致于天下大乱。应当杀了十常侍，并且派遣使者布告天下，还要对有功者重加赏赐。”十常侍慌忙上奏汉灵帝，说张钧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实际上是在欺负皇上。汉灵帝就命令武士驱逐了张钧。十常侍又共同商议，认为这必定是打破黄巾军有功而又没有得到任命的人员生出了怨言，于是立即叫吏部先给他们一个微小的职位，以后再想法收拾他们。因此，刘备得以担任了定州中山府安喜县的县尉。
　　此时天下已经完全平定，刘备只好将所部兵士遣散回乡，自己只是带了二十余个亲随，与关羽、张飞前去安喜县衙门赴任。此时安喜县县令明明空缺着，刘备又只得暂时代为处理县衙门的全部事务。除了征收国家税赋以外，他对老百姓秋毫无犯，百姓们都非常感激他。他与关羽、张飞吃饭必定同桌，就寝必定同床。如果刘备在人多地方久坐闲谈，关羽、张飞就始终侍立在他的身边，从早晨到晚上也不倦怠。
　　刘备任职不到四个月，朝廷突然降下一道诏书，要立即裁减各地官员，并且说“凡是因为军功而担任地方官吏的人员都要淘汰。”刘备心中忐忑不安。正好督邮巡视地方，到达安喜县。刘备亲自出城迎接，晋见督邮，给他施礼。督邮却大大咧咧地坐在马上，只以鞭梢指着刘备说话。关羽、张飞心中愤怒。到达县中馆驿，督邮又南面高坐，刘备只能侍立在下面。过了许久，督邮才装腔作势地问：“刘县尉，你是个什么出身呢？”刘备道：“我是中山靖王后裔。围剿黄巾军大小三十余战，也有些微功劳，因而担任了今天的职务。”督邮突然大声喝道：“你是个什么皇亲国戚？可有皇室颁发的谱牒作为凭证？围剿黄巾军是朝廷大军的功劳，你不过一路上跟随他们而已！你诈称皇亲国戚，又虚报功绩，如今朝廷降下诏书，正要淘汰了你们这种滥官污吏！”刘备也只得唯唯喏喏而退。
　　回到县衙，刘备与县吏们商议。县吏们道：“明公来到安喜县以后，勤政爱民，全县上下，有目共赌，百姓无不感恩戴德，州、府衙门也多有表彰。督邮如此作威作福，无非想向你索取一些贿赂。”刘备道：“我依照国家法典，正常征收税赋，及时上缴州、府，并且用于了安喜县的各项开支，对民众又是秋毫无犯，哪里还有什么财物去贿赂他？”
　　第二天，督邮将县衙门的主薄叫去，一定要他出面指控刘备残害民众。主薄就是今天的县政府秘书长，这倒是个正直善良之人，始终不肯答应。督邮就将主薄关入狱中，自己又凭空给刘备虚拟了几条罪状，一定要安喜县衙门的属吏们作证。属吏们不肯，就都被督邮扣下狱中。刘备几次前往馆驿，请求当面陈述事实，都被督邮门役阻拦。刘备无计可施，又不敢告诉关羽和张飞，害怕他们惹事生非。
　　第三天，张飞喝了几杯烈酒，乘着马，正好从馆驿前面经过，无意间看见五六十个老者在衙门前失声痛哭，就上前询问其中缘故。众老者告诉张飞：督邮逼迫县中众吏，准备加害刘备；他们前来禀告刘备清白，督邮不但不肯放入，反而叫门役追赶和殴打。张飞大怒，睁圆了环眼，咬碎了钢牙，跳下马来，径直冲入馆驿之中，奔上后堂，正好看见督邮高坐在厅堂，将县吏们一个一个地绑倒在地上。张飞怒喝道：“害民贼！你可是认得我张翼德么？”督邮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早被张飞冲上堂去，揪住头发，扯出馆驿，一直拖到县衙门的前面，又将他绑缚在马桩上，然后摘下一条一条的柳枝，在督邮的两腿上使劲鞭打，一连打折了十几条柳枝。
　　督邮的随从畏惧张飞勇武，不敢上前相救。县衙官差却巴不得督邮挨揍，只当自己没有看见一般。百姓们携老扶幼前去观看，一个个尽都拍掌欢呼。刘备听得县衙前面人声喧哗，急忙询问左右人员。人们回答：“张将军绑了个什么人在那里痛打。”刘备急忙前去观看，只见被绑缚者乃是督邮，急忙惊问其中缘故。张飞忿然不已地道：“这种害民贼，不打死了他还等个什么！”督邮慌忙哀告道：“玄德公，救救我性命！”刘备急忙喝叫“翼德住手！”关羽过来，也在旁边愤激地道：“兄长建有许多功劳，仅仅得着一个县尉职务，如今却被这督邮百般地羞辱、勒索。不如我们杀了他，弃官还乡去！”刘备因为督邮毕竟是个朝廷官员，杀了他就是叛逆的大罪，只好取出县尉的印绶，悬挂在督邮的脖颈上，然后恨恨地责备他道：“依照你残害吏民的罪行，我本来应当杀了你；姑且饶过你的性命。你百般诬陷，无非想我这个官位，却要累及众多吏民受苦，我如今就缴还了印绶而去。”说罢，引着关羽、张飞及其随从二十余人离去。
　　督邮回去告诉定州太守，定州太守急忙向朝廷申报。朝廷就下令捉拿刘备兄弟。刘备兄弟只得逃往北方，投奔了代州太守刘恢。代州的位置偏僻遥远，加上刘恢又是皇室宗亲，因此十分稳妥。刘恢佩服和同情刘备兄弟，就将他们隐匿在自己家中。
　　这正是：赏罚本为功过设，是非不分谁肯服？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