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二十章~第二十一章
作品名称:新聊斋 作者:花间馥梦 发布时间:2022-05-16 11:09:14 字数:6018
第十九章、诡计
正在宁采臣准备将扇子丢走,店小二叫道:“客官,你一个人在那里干什么呀?”
宁采臣一惊,抬头再看妇人已经没了,他明白过来,这可能是鬼物作祟,幸好他没有将扇子丢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谢了一声,回到房中,将房门和窗户关好,紧紧握着扇子,不敢再掉以轻心。
妇人的声音再次从屋外传来,任那女人表现得如何凄苦,他坚决不肯出去了。
如是过了一刻多钟,妇人的声音没了,他出门去问店小二有没有听到什么,店小二奇怪地摇了摇头。
过了许久没有动静,宁采臣干脆拿着扇子躺下,准备入睡。
刚闭上眼,外面传来聂小倩的一声惊呼:“姐姐!快走,这老妖怪厉害,我还能支持一会儿,你快去客栈取扇子!”
“小倩,你要小心呀,我去去就回!”这是陈尚君在说话。
宁采臣大惊失色,匆忙起了床,拿起扇子往外就跑,聂小倩正在半空中与妇人斗在一起,而陈尚君正在跑。
只是,陈尚君跑的方向不对,与他所在的客栈恰恰相反。
“君娘,你走错路了,我在这里。”宁采臣大呼一声,拖着病体追了过去。
陈尚君许是惊慌失措,只顾着拼命地跑,没注意到身后的宁采臣,他追了没多久就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歇息。
如是,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陈尚君已不见了身影,四周黑漆漆一片,难辨方向,宁采臣不知道身处何方。
“不好,上当了,这是那鬼物的伎俩!”宁采臣明白过来,“她一计不成,又施一计,是我太不小心,终着了她的道!可恶!”
聂小倩毕竟是鬼身,速度要快很多,别了陈尚君,如风烟般飞速移动,四处巡视。
“宁郎,你千万不能有事……”她心头默念,加快了速度。
正在她焦急的时候,望见前方的河岸前一阵妖气涌动,隐约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她是且惊又喜,大呼道:“宁郎,快停下,危险!”
迷迷糊糊的宁采臣,听到呼唤并没有停下,反而走得更快了。
“哼哼!”妖气涌动中现出一个窈窕的背影,那背影忽转过身:“小贱人,你倒是叫呀,任你喊破喉咙,他也不敢理会,因为我曾变幻了你的声音去作弄他。”
聂小倩一惊,望着宁采臣离河水越来越近,她愈发焦急。
“宁采臣,你喜欢我哪里?你这人,真有意思,明明对我有意,本应该说些个甜言蜜语,没想到傻了呢。宁采臣,你还记太守府上你那傻乎乎的模样吗?”
她想起了太守府上与宁采臣相会的一幕,那是她故意“调戏”他,也因而对他产生了的好奇和好感。
听到她的呼唤,宁采臣止住脚步。那次,只有他们两人,绝无六耳,能说出这段事的只有聂小倩本人。他抬起头,左右寻着:“小倩,你在哪里?”
“宁郎,你别动,我这就过去。”聂小倩说罢,出现到了宁采臣身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有我在,休被这妖婆迷惑了。”
她把长袖一扫,所及之处的妖气快速消散。
“精彩!精彩!”罗刹鸟化身的女子而鼓着掌,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也好,索性我一次出手,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送入地狱!”
罗刹鸟化身的女子现出原形,一只青灰色的大鸟飞扑闪着从空中俯冲而下,它那尖利的鸟喙闪过一道致命的光芒。
“小心!”聂小倩很少见到罗刹鸟动手,从前只是拿着她的肋骨要挟,没想到它动起手来同样不弱,她推开宁采臣,独自迎了上去。
交手数十回合,又退了回来,她低头望着自己的左臂,竟从肩膀处洞穿了一个豁口,紧接着,她的整条左臂都化作黑烟散了。
宁采臣见了大惊,连忙把扇子抛了过去:“小倩,这怪鸟怕扇子。”
聂小倩接过扇子,不顾上面的煞气冲天而起,这下轮到惊罗刹鸟惊慌:“小贱人,你不要命了,我有肉身都怕这上面的煞气?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聂小倩用仅存的右手挥动这扇子,每一次的动作都会让她的手浅淡几分,使用这把扇子对她来说负担重大,是以魂魄作为燃料在使用。
“我可没想着胜你,君姐姐快要到了,等她过来了,就是你的末日!”聂小倩笑着,绝美的脸上有着疯狂。
“疯子!你这个疯子!你们给我等着!”罗刹鸟不再恋战,撂下一句狠话冲天飞起,几个长啸,没了身影。
聂小倩立即丢下扇子,她的右手正被一股火焰一样的东西缠绕着,痛得她直皱眉,宁采臣上前扑打除了感到灼热的感觉,没有任何作用。
“这是死于扇子下的官差所化的煞气,对鬼怪有着很强的克制作用。”陈尚君人未至声先到,几个起落,她气喘吁吁地来到聂小倩身旁,拾起扇子挑了几下,那火才熄了。
聂小倩晃了晃,魂影有点不实,陈尚君只瞧了一眼,暗叫不好:“小倩的魂魄遭受重创,只有你的身上的男子阳气,才能稳住她的伤势,否则凭她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天就会魂飞魄散!”
第二十章、危机
宁采臣身体状况不是那么好,又渡给聂小倩的阳气稳固魂魄,这样一来,身子更虚弱了。他们三人在此停留了将近一个月,才向着与宁母约定好的地方汇合。
又过半月,来到福建的一座小城,到了约定的地方,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但收拾得很干净。
宁采臣神色变了,陈尚君连忙拉住他的手,让他不要着急。
两人进屋寻找,在一处内室找到了宁母,宁母神色憔悴,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躺在床上。
“娘,你怎么了?”宁采臣见此情景,不禁痛哭流泪。
宁母见是儿子归来,只是行动有些吃力,陈尚君上前扶了,问发生了什么。
原来逃往福建的路上,下人们起了歹心,劫了钱财各自散去,只宁母一人孤苦伶仃前行,幸好她藏下了一些财物。
现在他们住的这处宅子,是宁采臣父亲当年外出闯荡偶然买的,曾以为这辈子都很难用得上,房契一直压在箱底,没成想还真用上了。
儿子和儿媳的归来,宁母神色渐渐好转,宁采臣趁着母亲高兴,唤出了聂小倩,把情况一一说明了。
宁母知道聂小倩是鬼,不敢直接拒绝:“儿啊,你有君娘做妻,且家里的钱财都没了,这事日后再议。”
宁采臣还想再说什么,聂小倩拉了拉他的袖子,两人出了房间,由陈尚君留下照料宁母。
来到自己的卧室,宁采臣不太高兴,聂小倩道:“母亲身体有恙,本应声音虚弱,可是,仔细听来却是有力的样子。”
“这……”宁采臣皱起眉头,母亲是透着古里古怪,但又说不上来。
陈尚君恰在这时推门而入:“我左右看了这宅子,里里外外,收拾得很干净,不像是一个人能做得了的。”
“君娘,你也发现了?”宁采臣问道。
陈尚君点点头,低身道:“母亲虽是卧在床上,可她的身体很灵活,比我上次见到她甚至要康健许多。”
聂小倩想到什么:“我再去问候一下母亲。”
“走,我们也去。”陈尚君拿出扇子来,带上宁采臣一起去了。
聂小倩推门而入,宁母见妆,怒道:“你这小贱人,谁让你来的?”
聂小倩惊慌失色,连忙躬下身子:“主人,是我错了,小倩以后不敢了……”
“好!宽恕你这一回……”宁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霍”地从床上弹坐而起,愤恨地撕下了脸上的皮,“可恶!小贱人,竟被你识破了伪装?”
“母亲大人,你怎么这么快就露馅了?”陈尚君拍打着扇子进了门,一边笑着一边将扇子飞了出去。
“宁母”化身成一只半人大小的青灰色鸟要往门外去,被扇子打中了鸟喙,惨叫一声逃得更快了。
等这罗刹鸟走后,地上多了一截利刃般的鸟喙,聂小倩上前捡起,不禁失笑:“这下好了,罗刹鸟没了嘴巴,就像凶兽失去利爪,对咱们没有太大威胁。”
陈尚君没有说话,抬头望向昏暗的夜空,有种不好的预感。
半夜,聂小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不安:“宁郎,君姐姐,你们快醒醒,我感受一股人马气息,个个带着煞气靠近。”
陈尚君猛地从床上坐起,又叫醒了宁采臣,两人匆匆穿了衣服出门。
聂小倩带着陈尚君来到屋顶远眺,果然,一队队人马举着火把,步伐整齐地向此逼近,陈尚君知道官府的人来了:“小倩,你没有肉身依附,凭你的魂魄,抵挡不了这些差人聚集产生的煞气。”
“好吧,宁郎、君姐姐,你们小心,我在暗中找机会帮忙。”聂小倩看了眼宁采臣,又看看陈尚君,知道自己在这里只能成为连累,便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陈尚君从屋顶轻松跃下,刚叮嘱了宁采臣几句,就发现宁采臣望着一个方向发呆,景物不断扭曲模糊,一些模糊人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两位,咱们又见面了!”声音的主人穿着一件连体的黑色斗篷,整个身躯都罩在其中,眼睛的位置仅能看到两只红色的光芒。
陈尚君回过神来:“遇见你们,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些存在并不是人,而是阴差,她和宁采臣在西燕村收尸化解怨念的时曾遇见他们,得到了他们相助。
阴差的头目邱丹永点了点头:“此地即将染血,我们等着勾魂。”
宁采臣不禁担忧起来:“上仙,你我有过一面之缘,还曾共饮美酒佳肴,可否帮我们一把?”
阴差的邱丹永感到为难,宁采臣和陈尚君二人确实相助过他们,且约定了寿尽时再相见。只是,谁也没有料到,他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宅子的门被撞了开来,一队队手持火把和利刃的官差冲了进来,将宁采臣和陈尚君团团围住。
“贤婿,咱们又见面了!”临安太守张哲明一身官袍,脸上挂着残忍的笑。
接着,他拍了拍手:“带上来!”
两个官差押着头发半白的妇人,正是宁采臣母亲,宁母见到儿子和儿媳:“你们不要管我,快走!”
“掌嘴!”官差一巴掌打了过去,宁母的脸瞬时肿了,急得宁采臣险些上去拼命。
第廿一章、离去
“呦!好凶呀,连老人都打!”一个面戴轻纱的窈窕女子从官差中走了出来,望着宁母的惨状啧啧称奇。
“又是你!”陈尚君展开了扇子,目光不善地盯着罗刹鸟化身的女子。
这女子咯咯直笑,“你要搞清状况,现在可不止我一个人呢。”
陈尚君不再理会,反而讽刺道:“昏官和妖怪勾结,这世间果然乱了。”
张明哲不以为然,“只要能做成一件事,过程嘛,就不那么重要。唉,说起来实属无奈,本官在浙江境内寻了大半月,知你们出逃到了外地。可这茫茫中华大地,我的能力毕竟有限,幸好得高人相助,才能千里追凶将贼人收入法网。”
女子得意地笑了笑,“前些日子,我查探到了这里,于是报告给太守大人。作为回报,太守大人允许吃了一些无关的人等,只留下这个老太婆。”
“你……”宁采臣愤恨不已。
陈尚君挡在他前面,环顾四周,目光落到了罗刹鸟化身的女子身上:“原以为你修炼这么久,是个厉害的角色,没想到是贪生怕死的废物?可叹,一把年纪活到了猪身上。”
“小——贱——人!”女子羞怒,目光一挑,她最忌人说她胆小,身子一晃,出现在陈尚君面前,挥起手抓了过来,手变成了锋利的鸟爪。
陈尚君的身体斜后一仰,扇子毫不犹豫地从手中飞出,打着转向前掠去。
罗刹鸟化身的女子生生止住身形,面戴的轻纱却被剐蹭下去,露出了她的狰狞的面孔,她的嘴唇和牙齿没了,只余血淋淋像是肉洞的口腔。她出一张尖利的长啸,吓得周围官噤若寒蝉。
“莫怕!这位高人是本官请来,专门对付宁采臣等余孽。”太守张明哲赶紧站了出来,一挥长袖,“给我先了杀宁家的老太婆祭旗,再斩宁采臣、陈尚君二人!”
“不!”宁采臣和陈尚君二人大惊,陈尚君一马当先冲了过去,得到太守命令的官差将她阻隔起来。
眼看宁母即将身死,那执刀的官差抽搐起来,双眼无神,手中的刀从手中掉落。
这还不算完,怪异的现象迅速传染了在场的每一位官差,他们怔在当场,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浑浑噩噩,不能自已。
“是谁?”罗刹鸟化身的女子四处瞧着,在人眼看不到的角落里,寻到了一队阴差,为首的邱丹永手中托着一个簿子,簿子自己在那里快速地翻动着。
邱丹永终究是出手了,双血红的眼睛的光芒更盛:“罗刹,你私自逃离阴间已有许多年,是时候跟我回去了。”
罗刹鸟化身的女子大惊失色:“你们……你们竟然公然扰乱人间秩序,简直比我的罪行还大……”
邱丹永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已经看到了你的结局。”
罗刹鸟化身的女子心头慌乱,有了强烈的不祥预感。
“救我!快来保护本官!”太守张明哲不复从容,跌跌撞撞往外跑去,陈尚君趁机出手杀了失魂落魄的官差,一路逼近太守本人。
这混乱之际,聂小倩在不远处现身,操弄着一把剔骨刀,飞速在官差中穿梭,每一秒都有人头落地。
“救……”张明哲不叫了,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聂小倩,结结巴巴地说,“雪迎……你我毕竟有过一段父女缘,放我一条生路,我不再追究宁采臣他们可好?”
剔骨刀像是有灵一般,飞回了聂小倩的手里,她望着太守祈求的模样,一时难以下手。
诚然,太守不是什么好人,但对于自己的女儿却极好,哪怕她鸠占鹊巢,也将她视若亲女。
“小倩,危险!”
陈尚君的声音传来,聂小倩只觉一阵刺目的光芒从太守张明哲的袖中出现,幸好她得到了提醒,身子化为烟气散了,逃离的过程中她才看到太守握着一把方方正正的官印。
一代王朝所授予的官印,集天下气运于此,对于鬼物是要命的。
难怪,太守当初没有揭穿她,原来思念女儿的同时,亦有着强力的保命手段。太守只是把她当成了工具,满足他思念女儿的那颗心。
“受死!”陈尚君赶来了,扇子一划,割向太守的后颈。
风雅的扇子此时不再风雅,成了夺命的利器,嗤啦一声,血光四溅。
然而,太守没有倒地,有人替他挡下了这一杀招。
罗刹鸟化身女子的脑袋从脖子上滚落下来,陈尚君眼中满不解。
这女子只是笑:“我不是它,或者说,不全是它。我是当年的那位新娘,与它的灵魂合二为一。有时候我是清醒的,我恨它,要不是它吞了我的相公,怎会成为不肖之女抛尸野外?”
断头的女子起了变化,身体和脑袋恢复成了青灰色的罗刹鸟模样,那鸟头还在说话,声音很弱:“我始终没有忘记这耻辱,终于等到了机会,而他是我的相公转世身,前世因我而死,这一世我也为他死了一次,再不相欠……”
罗刹鸟彻底没了气息,鸟身随风消散,很难说它将聂小倩派到太守府,附身到雪迎的身体,是否那是新娘的意识。
陈尚君无言,别过了头。
“噗嗤!”
“噗嗤!”
穿透血肉的声音,先后响起。
“君娘!”宁采臣面色大变。
陈尚君只觉腹部一痛,她转过头来,太守面目狰狞,手里紧握匕首刺入她的身体。
太守的腹部则有一把剔骨刀,从身后穿了过来,长而锋利的刀尖上犹挂着他的血。
“呵呵……”太守张明哲笑得很疯狂,“一命换一命,值了!哈哈……”
他癫狂地笑着,身子缓缓倒了下去,露出后面的聂小倩,她丢掉剔骨刀,扶住陈尚君将欲倒的身体:“君姐姐,你怎么样了?”
陈尚君气息异常紊乱:“韶娘,还有陈家七十七条人命的仇,一起报了。我……我知足了,去了那头儿,哪怕遇见母亲,也能有交代。”
“你为什么……”聂小倩眼中的泪水止不住流下,她看得清楚,太守刺过来的时候,陈尚君故意装作不知,任由匕首穿过她的身体。
“君娘!”宁采臣痛哭流泪。
陈尚君望着宁采臣,气息更弱了:“我不能伴你到白头了,你要好好活着,好好爱小倩,这样我死得也值了……”
话还没说完,她的眼睛无力合上,手也垂落下去。
聂小倩转过头去,望着陈尚君魂魄,她恢复了往日的洒脱,手中把玩着扇子,像是红尘里逍遥的客。
“你我都知道,相公心里真正牵挂的人只有你,没有你的时候,他或许能接受我……”陈尚君摇摇头,面容略有苦涩,“那晚,他太过思念你,因而魂魄离体找寻你去,我明白了很多。与其强求,不如放手成全。以后,相公就拜托你了。”
她笑了笑:“我想母亲了,这么多年过去,我已忘了她的模样……还有韶娘,她像姐姐,又像母亲,陪我长大成人。”
“既然你不想再逗留人间,那就我随等一起去吧。”邱丹永站在陈尚君的面前。
陈尚君点点了头,跟着阴差牵领一干亡魂一起消失了。
三年后,小倩为宁采臣生了个男孩,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做妻。宁采臣几次问起,她说出了君娘赴死的实情,宁采臣听了沉默许久,再不提此事,往后也不曾纳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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