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里面外面

　　早饭一个小时后，姐弟三人不约而同地来到了汗蒸房，赵金华忙完了厨房里的活，坐上阿荣的车去市里办事了。
　　三人的心情都是沉甸甸的。
　　“昨天，小莫和我通了一个小时的电话。”顾明月先开口说道。
　　“小莫很伤心吧？”
　　“没有，她很平静，我问她怎么办，要不要报警，她说不用了。”
　　“那，这件事就算了？”罗姿丽替莫寒气不公。
　　“小莫给她打电话了，旁敲侧击地暗示了，看她怎么办吧。”
　　“你相信她会找你来坦白？”
　　“她总要想想以后吧。”
　　话音刚落，汗蒸房的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正是刚刚说到的人——丁宝晴。
　　她进来后，扫了一眼三人后，坐下。
　　“你们都知道了，事情和我有关了？”她看向顾明月：“小莫什么态度？”
　　“不报警，许艺楠的医药费你得承担。”
　　“好、好。”
　　明显的，她松了口气，不报警就好。
　　“我想听听，我哪里没做对，让你看出来了。”
　　“你哪里没做对？难道你哪里做对了？”罗姿丽心说，对着丛政做了一个嫌恶的表情。
　　“事情发生后，”丛政说道，“我们‘勘查’了现场，在浴室的洗脸架上发现了一根白头发……”
　　“等等。”丁宝晴打断他，“宴席三天，来客有百号人到处走、到处看的，洗脸架上留下一根白头发，为什么一定和我有关？”
　　“想看大明星用什么化妆品的人当然不少，感兴趣的应该只有女性了，我想她们只是看看，有的会伸手摸摸，那只能是拿最外面的一排，莫姐的化妆品大多是玻璃瓶的，在架子上摆的整整齐齐，一个不小心，很容易打翻、碰碎即使留下了头发，只能是落在洗脸池里，不会留在架子上，而那瓶洗面奶在最里面的一排，想要把它拿出来得把头向里面伸进去，所以头发只能是取最里面的洗面奶时掉落在架子上的。”
　　丁宝晴听得目瞪口呆：“你还真是细心啊。”
　　“接着，锁定时间——”
　　丛政将自己之前的推理讲了一遍，丁宝晴很认真地听完后，提出问题：“别墅里符合条件的许妈，你为什么把她排除了？”
　　“许姨的确符合条件，没有后来的事也不会排除她。刚才我说了，五天前，阿荣半夜两点多钟看到有人摸进了储物室，赵姨说，许艺楠早上问她半夜听没听到上楼的声音，她又问了郝梦圆，郝梦圆也说听到了，我分别打电话和她们确认了，并问她们记不记得是几点，许艺楠说半夜2点43分，她当时熬夜打游戏，听到声响，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郝梦圆说她当时正好起夜，床头上的闹钟显示的时间是2点45分，两个人同时听到了声响，时间又对的上，如果去储物室的人是许姨，那是不可能的，别忘了，她和许艺楠是住在一起的，如果许姨半夜出去了，没有睡觉的许艺楠会不知道？真的是许姨做的，作为亲人，她隐瞒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主动说出去？赵姨和郝梦圆早已被排除在外了，她们的话是可信的。”
　　“‘洗面奶’和‘储物室’两件事有必然的联系吗？如果没有，那你刚才的推断就是不成立的。”
　　“的确，没有证据可以表明两件事存在必然的联系，洗面奶事件发生后，赵姨和阿荣都说了之前发生在他们身边的不寻常的事，别墅里短短几天接连发生事情，怎么那么巧？当然，不排除三件事情各有原因、没有关联，但有多少可能性呢？寻常人家，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三件不相干的事前后脚发生，巧合的概率远低于不巧合的概率，所以，我断定，三件事是互相关联的。”
　　“把三件事联系起来，范围又缩小了。最初的事件发生在宴席的三天，宴席后留在别墅里的人都被排除了，那么只能是第二种可能性了，这个人利用宴席三天房门打开的机会，制造了有毒的洗面奶，过后又因为某种原因想要拿回去，但他（她）已经离开别墅了，做不到了，怎么办？他（她）和留在别墅里的人认识并联系了这个人，现在可以称为‘你’了，他（她）联系了你，让你帮忙把洗面奶拿回去，可莫姐的‘总统套’是不开放的，房门钥匙只有赵姨和顾姐有，相对顾姐来说，年事已高的赵姨比较好对付一些，于是你盯上了赵姨，想拿到钥匙进到房间拿回洗面奶，可惜，没成功……”
　　丛政喝了口水，继续说：“偷拿钥匙不成也没什么，毕竟没有当场抓到你，你大可不必担心，可如果，走廊上有监控呢？”
　　“监控录像？”
　　“我知道了。”顾明月听明白了，“周琳琳那次，为了让她承认，小虫子故意说‘大包裹’事件后，走廊上的监控录像打开了，其实根本没有，当时在场的人有赵老师、大梅姐、小郝、许艺楠、小罗，我和你……”
　　她看向丁宝晴：“你听到后，信以为真，以为监控拍下了你不止一次半夜想去偷钥匙的影像，所以，你半夜到储藏室，想删除录像。”
　　“对，没错。”丁宝晴承认了，“可谁想，被阿荣看到了，我真是够点背的，钥匙没偷来，录像也没删成，运气太差了。”
　　你还想运气好怎么滴？罗姿丽翻了一下白眼。
　　“制造有毒洗面奶的是你母亲吧？”
　　两位女士听了，吃惊不小。
　　“你是怎么知道的，看监控？不对呀，刚才你说符合条件的有28人，排除了男的，也有十几个人吧，你是怎么想到的？”
　　两位女士也看向了丛政。
　　“你妈，我叫丁姨吧，她参加了宴席，去了五楼的‘总统套’，制造了有毒的洗面奶，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冲着莫姐来的，可为什么她后来又要拿回去呢？早有想法，不会轻易放弃的，其中可能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原因，但我刚才说了，平常人家，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她想拿回去的原因很简单。莫姐这次没回来，过后是不是回来不一定，可无论她回不回来，她的化妆品始终是她的，早晚会用到她的脸上。我给许艺楠打电话，她说她以前也蹭过莫姐的化妆品，也想体验一下高档货的效果。之前在饭桌上，郝梦圆说住别墅哪里都好，就是离市区有点远，买东西不方便，她的化妆品快用完了，许艺楠说你可以暂时先用莫姐的，她的东西我能做主，我之前也用过……而你，恰好也在饭桌上，你害怕那瓶有毒的洗面奶被许艺楠或者郝梦圆用了，投毒毁容不是小事情，严重了可以坐牢的，所以……”
　　“我不是第一个想到参加宴席的人和留在别墅里的人里应外合的，那别墅里的人都有嫌疑，可来参加宴会的人都是莫姐姐的亲朋好友、同学同事，那就排除了我、阿荣、杨五舅、吴大志、六姐、郝梦圆、许家母女、我姐和顾姐，剩下的只有赵姨、梅姨、白燕子了，周琳琳我刚才说了，已经排除了，开始我没注意到你，后来看监控知道了，你和丁姨一起来的。我打电话问莫姐，她说来的人里面几乎没有赵姨她们三个之前的同事，之前的同事要么退休了，要么调走了，要么转行了，要么没来，所以，她们的可能性不大，那就只有你了，火碱的腐蚀性非常强，许艺楠用了有毒的洗面奶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治疗一下就没事了，如果没有点专业知识，用量的多少非常不好掌握，而你母亲之前是化工厂的老职工，她有能力做到的。”
　　丁宝晴的脊背弯了下去，低下了头。
　　“事情发生后，我叫了出租车，车到了，大家都随着下楼了，你是后来赶到的，手里拿着钱，大家都是一起的，你为什么后来才到？给许艺楠筹钱也是下楼之后的事情，你提前知道了？你和她并不熟，甚至可以说是陌生，我想，你故意放慢了脚步，在其他人下楼之后想去‘总统套’拿回洗面奶，可是，门锁上了。”
　　“监控录像！她不是以为……”罗姿丽突然想到了，脱口而出。
　　“我后来知道了，”丁宝晴说，“我从许艺楠那里套出来了。”
　　她彻底服了：“你说的都对，有一点错了。住进来的第二天早上，我妈给我打电话，问我莫寒怎么样了？我当时很奇怪，说你怎么这么问，她和我说了，我一听吓坏了，埋怨了她半天，想着赶紧想办法把洗面奶拿回来，可房间门锁上了，就像你说的，我不能明目张胆地借钥匙，那样很容易被发现，‘大包裹’事件那次，我想着拿回来，可同样的道理，如果我进去了、拿走了，被发现后第一时间查出来的是我，没办法，我只能……可惜……”
　　“知道小莫为什么不报警吗？”顾明月直视着丁宝晴，“小莫说了，如果是你做的，她百分百报警，可是，是阿姨做的，她手下留情了，毕竟那么大年纪了，她不忍心，小许的医药费你必须承担。”
　　“我知道，她能不告我妈，我感谢她，小许的事，放心，我承担。其实，我妈也是一时糊涂，她不是坏人，她给我打电话时的第一句就是，能不能把洗面奶拿回来，给小莫认个错，随她怎么处置都行，她认了。我妈不是坏人，求你们别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我现在就离开。”
　　丁宝晴怯怯地说完后，起身，离开了汗蒸房。
　　她走后，片刻的静默。
　　“我们出去吧。”顾明月说，她感觉有点压抑。
　　“我好像还有点糊涂。”
　　“你当然糊涂了，还有些事没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