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宫中春祭宴会结束后，礼部尚书的夫人回到家中，刚刚换下衣裳，林尚书便急急进来。
　　“夫人，你今日可有找到机会与王后娘娘说话？”
　　“老爷，老身今日好不容易才抽空和娘娘说了几句话，你都不知道，今日抢着和娘娘说话的有多少人呢？我都没机会插上话头。你又不许我当着许多人的面说那事，真是难为我了！”林夫人叹了一口气。当今王后娘娘在众位贵夫人的眼中可是很重要很特别的，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地位高贵，更重要的是她把楚王夫君管得妥妥的，即使如今身怀六甲，楚王仍是老老实实地呆在明乐宫陪伴王后，不敢越“雷池”半步。贵夫人们都很想向王后娘娘请教御夫之术呢！
　　林尚书赔笑道：“夫人辛苦了！那，后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都按你说的说了。”林夫人有点懒懒地说。
　　“那，娘娘是什么反应？她都说什么了？夫人，你可要详详细细告诉我呀。”
　　“唉，老爷，你容我喝口茶，歇一歇，再慢慢告诉你，好不好？”
　　“好好好，夫人请坐，来，老夫为夫人沏茶。”
　　林夫人白了他一眼，说道：“平日倒没见老爷待妾身如此殷勤呢！今日妾身是沾了娘娘的光了。”
　　林尚书赔着笑脸说道：“夫人今日辛苦了，老夫应该的。”
　　林夫人在茶榻上坐下，接过丈夫送过来的茶杯，慢慢地喝了两口，才说道：“娘娘也没说什么，倒是问了老身几个问题。”
　　“娘娘都问了什么？”
　　“嗯，她问，我是如何认得那位赵姑娘的？那位赵姑娘在夫人们的口中印象如何？赵姑娘是否已许了婆家？”
　　“啊？娘娘怎么会问这些问题？”林尚书有点愕然。
　　“老爷，你不是说赵姑娘被娘娘留下来了吗？也许，娘娘有心把赵姑娘留在宫里侍候王上呢，所以，自然得问清楚赵姑娘的来历和性情呀。”林夫人说道。
　　“但是，这有点不合理呀。”林尚书疑惑地说。
　　“什么不合理？”
　　“宫里的人都说，这位王后娘娘管得很严，不许王上轻易纳新妃的。”
　　“哦，这有什么奇怪的？如果王上随便把美貌女子招进宫里，那宫里岂不是乱套了？王后娘娘入主中宫，就是要好好管理后宫呀。若非清白人家的好女孩子，就不能送到王上身边呀。”林夫人淡淡说道。
　　“可是……”
　　“可是什么？老爷，你为何如此关心赵姑娘？”林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丈夫。今日在宫里，王后娘娘温柔地笑道：“林尚书真是一个贴心的好人呀，非亲非故，这么关心赵姑娘，这可是第一个向本宫打听赵姑娘的人呢！”林夫人一听，心里顿时不知什么滋味。如今看到丈夫仍在孜孜不倦地追问着赵灵儿的下落，她顿时一股莫名的恼火涌上心头。
　　林尚书一愣，愕然道：“老夫关心赵姑娘？那当然了，赵姑娘是钟老师的关门弟子，如今老师还在闭关之中，我们这些师兄自然要替老师多关心关心小师妹的事情了。”
　　“赵姑娘既然是在王后娘娘那里，自然是一切都好的，说不定，她已得到了王上的喜欢，要列为后宫之贵也未可知。你们这些老家伙，又操的什么心？莫不是在担心赵姑娘真的会被王上留在宫里，你们就没有机会了吧？”林夫人冷冷地说。
　　林尚书哭笑不得，辩解道：“夫人，你没来由的说了老夫一通，老夫倒是不明白了。老夫一把年纪，何曾有其他心思？再说了，赵姑娘如此年轻，与老夫的长孙也差不了几岁，老夫还能有什么心思？你怎么会如此误解老夫呢？”
　　“哼，那可说不定。今日徐家老夫人就带了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到宫里赴宴。开始，我还以为这位是她的孙女儿呢，老爷，你猜怎么着？”
　　林尚书苦笑：“夫人，老夫又没有到宫里赴宴，哪里知道是谁呢？”
　　林夫人说道：“好吧，我便告诉你吧，那小姑娘是徐老头新近纳的一房小妾。那徐老头也有六十多了吧？哼，小妾比他的孙女还小呢！而且，那小妾如今也怀了身孕，徐老夫人说要带她入宫沾一沾娘娘的福气，给徐家再添一位公子呢！”她嘴角泛起嘲弄的笑意，“好在娘娘宽厚，没有计教。王宫之中的盛宴，哪里轮到区区一个小妾来赴宴之理？那徐老太也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林尚书只能苦笑，他当然也早就听说过那位年轻的小妾，他们一帮老臣还一起喝了一席祝贺徐老头“喜得新欢”呢。
　　林夫人又说道：“老爷，你一定很羡慕那徐老头儿吧？你是不是也想和徐老头一样，找一个十八岁的小妾，生几个比孙子孙女还小的儿女？”
　　林尚书连忙说道：“夫人，你这又何苦？无端的编排老夫这么多话语！王上都没有纳新妃，老夫又怎么敢纳小妾？”
　　“哦？看来，若是王上纳了新妃，你就可以纳小妾了？”林夫人冷冷地瞪着他。
　　“不不不，夫人，你可千万别误会老夫呀！老夫年轻的时候都没有纳妾，如今这么大年纪了，哪里经得起折腾呢？再说了，老夫有夫人这位贤内助已心满意足了！来，老夫再为夫人添茶。”林尚书赔着笑，马上又为夫人斟了一杯热茶。
　　早在各位重臣的夫人来参加宫里宴会之前，阎素素已把受邀出席的各位夫人的家世以及各位重臣的家庭情况都一一了解过，尤其是那几位尚书夫人，心中已大概有数了。当她知道礼部尚书家里只有一位原配夫人，再无其他小妾之时，便暗暗对这位夫人留了心。原来礼部尚书的夫人是林尚书当年高中探花时的主考官的千金，当时林夫人的老爹没有把独生女儿许配给状元郎，却嫁与了第三名的探花郞。其实，阎素素也早就听说了，礼部尚书是最坚持楚王纳新妃的大臣之一，是当年力持在民间选妃之人，而他自己府上却并没有纳小妾，那么，如果他不是与夫人有着特别深厚的感情，就是林夫人不容许他纳妾，而他自己很有可能是有贼心没贼胆之人。当林夫人特意向王后提及赵灵儿的时候，阎素素更是留了心。于是，阎素素便故意亲切地问了很多问题，并对林尚书的贴心关怀小师妹赞不绝口，还大赞林夫人贤惠，对林尚书如此宽容体贴，实在是夫人之中的典范，云云。林夫人本来就对丈夫经常造访菽园一直怀有疑虑，而她也知道赵灵儿心气高傲，不可能会看上那些老头儿，所以也并没有想过赵灵儿会对她的夫人之位产生什么影响。但是，前日林尚书忽然向她提起赵灵儿的事情，还请她务必向王后娘娘打听一下这位小师妹的近况，她又不禁起了疑心。而经过王后娘娘的一番亲切谈话之后，林夫人更是对丈夫的“鬼胎”愤愤然了。
　　林夫人忽然红了眼圈，说道：“想当年，我爹看中你为人老实，可以放心托付，虽然你只是探花，也把独生女儿嫁与你。奴家也以为相公是个终身可靠之人，却万万没有想到，临老之时，相公却多了这些花花肠子，我，我……”话没说完，眼泪便掉了下来。
　　林尚书吓了一跳，顿时急得手足无措，说道：“哎呀呀，夫人，你，你这是……哎呀，你可是冤枉老夫了呀！老夫从来没有想过纳妾，以前没有，如今没有，以后更不会有。老夫发誓，若老夫真做了那种事情，我，我就……”
　　“你就如何？”林夫人瞪着他。
　　“我就变成乌龟王八给夫人踩。”
　　“那你为何如此在意那位赵姑娘？”
　　“这，这……”林尚书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
　　“哼，若不是藏了什么坏心思，你那么在意她做什么？”林夫人不依不饶。
　　“哎呀，那，那不是老夫想知道的。”
　　“哼，不是你，那是谁？你可别说是为了儿子打算的。”林夫人瞪着他。
　　林尚书迟疑了半晌，嚅嚅说道：“那，那是刘尚书……”
　　“刘尚书？”
　　“对，是他，刘震。”林尚书把心一横，现在最重要的是“家和万事兴”。
　　“哼，今日刘夫人也进宫赴宴了，刘大人想知道赵姑娘的事，为何不让他的夫人打听，还非要你这老头儿为他效劳？”林夫人并不相信。
　　林尚书说道：“唉，夫人，你有所不知。刘大人他，其实，早就想把赵姑娘迎进刘府了，但是，你也知道的，刘夫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早几年，为了纳二房，刘夫人可没少与他闹。如今，他更不会让刘夫人知道他的心思呀，对不对？万一那赵姑娘真的被王上留在了宫里，那他也只能断了那个心思了，而刘夫人也不会知道此事了，刘家也不会因此而闹不和了，对不对？所以，他就拜托老夫帮他打听一下。而且，他也知道，我家夫人一向大度，一定不会误会老夫的，对不对？”反正刘震也不会知道这些话，再说了，就算他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本来就是他授意林尚书让夫人打听赵灵儿的事情，故意挑起王后娘娘对楚王的疑心。现在林家内部不和谐了，刘震有责任帮忙解决问题的。
　　林夫人将信将疑：“你说的可是真的？都是刘尚书拜托的？”
　　林尚书用力点头：“夫人，真是刘震的事，老夫全都是为了他。前些时候老夫经常到菽园喝酒，也是为了陪刘震，免得他家夫人与他闹。而老夫林家的夫人是位贤内助，从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与老夫为难的，所以，老夫也从来不瞒着夫人你，对不对？夫人，你都知道的。”
　　林夫人仔细想了一会儿，丈夫果然并没有瞒着她，夜里去菽园的事都会告诉她的，而这次打听赵灵儿的事情，他也直接告诉了她，看来他果然并没有什么私心。她这才慢慢止了眼泪。但是，那刘震也真是的，自己想纳小妾，又想瞒着自家夫人，还害她替他效力，又与丈夫怄气，真是岂有此理。林夫人决定要把此事告诉王后娘娘，让王后娘娘鄙视兵部尚书，说不定，娘娘一生气，在王上面前数落刘震几句，那么，刘震以后便没好果子吃了。对了，还要找机会告诉刘夫人，让她好好收拾她那位不省事的夫君。
　　于是，阎素素意外地知道了原来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是相互勾连的，而且，与赵灵儿的事件相关联，甚至，他们就是主使赵灵儿事件的主导之人。那么，他们是否与凤子乔是同盟呢？另外，她也了解到兵部尚书与原吏部尚书是好友，显然，贺章林也必然是这个同盟中的一员。那么，他们是为了反对她才那么做？还是因为与沐王勾结而这样做的呢？阎素素暗暗忧心，不知道宁州那边的情况如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