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作品名称:人约黄昏后 作者:独钓清波 发布时间:2022-04-22 08:58:52 字数:3687
老猫见大伙都看着他,立刻来了精神,只见他清了清嗓子,晃了晃大脑袋,把肥硕的大手往桌子上一拍。
大伙被老猫这一出逗笑了。
老猫学着说书人袁阔成的音调:“咱们上回书说到,点儿长在迷恋大美女的情场上,终因勇气不佳而打了退堂鼓,最后是落荒而逃败下阵来,但他并没有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停滞不前,而是勇敢地一拍胯下马,一抖掌中枪,呱嗒呱嗒的在半道儿拐了个弯,将爱情之箭射向了另一个人。”说到这老猫又拍了一下桌子,用手一指张姐,“就是张家老员外的大千金——张美华。”
听老猫惟妙惟肖地讲说,大家伙儿禁不住轰地一下子笑翻了天。二丫笑的前仰后合,用手使劲儿地拍着老猫的后背;狗子笑得把眼镜拿下来擦了擦又戴上,又摘下来擦了擦再戴上;狗子媳妇笑得趴在狗子肩膀上,用手捂着肚子直哎哟;我老伴儿虽然没有放肆的大笑,但也是趴在桌子上肩膀直抖,我也快笑岔气儿了,只有秀珍笑着笑着低下了头。
点儿长用手指着老猫,一边憋不住笑,一边冲老猫瞪眼睛,不让他往下说,张姐也捂着嘴,一边笑一边对老猫说,你要是不好好说就别说了。
老猫等大家笑完了,这才一本正经地往下讲了起来。
张美华和点儿长是同年下乡的,要个儿有个儿,要长相有长相,心地也好,虽然算不上十分漂亮,但也是端庄秀丽楚楚动人,但就是性格太内向,平时不爱和别人交往,而且总是紧绷着脸没有笑容,尤其是说话太冲让人接受不了,所以大家都对她敬而远之。
做饭风波后,点儿长就觉得有点对不住张美华,总想找个机会向张美华道歉,想得到张美华的谅解。可是张美华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总是冷冰冰地面对他,他几次想开口都被张美华冷漠的表情给堵了回去。谁知几次下来,他竟然慢慢地喜欢上了倔强的张美华,从开始的道歉变成了追求。这次他没有气馁,而是主动地向目标发起了进攻,但他的进攻方式还是老一套,那就是默默地用行动表现自己的爱意。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张美华不再对他那么冷漠,偶尔也和他说说话,借此机会他向张美华承认了错误,也支支吾吾地向张美华透露出自己的爱慕之情,但没有得到张美华的回应。
都说人的姻缘是月老牵的一根红线,这头拴着你,那头牵着她,是你的早晚是你的,不是你的想了也白想,这话说的还真就应验在他俩的身上了。
正当点儿长鼓足勇气要向张美华表述的时候,一个偶发的意外事故,促成了他和张美华的好事儿。
那时青年点儿已经走得没剩几个人了。吃饭的人少了,做饭烧水就用小锅小壶。那天张美华做早饭,由于头天晚上睡的晚,所以早起给大家烧开水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炉子上的水壶被她碰翻了,一壶滚烫的开水浇在她的腿上脚上,她一声惨叫连疼带吓地晕了过去。点儿长、老猫和两个女知青,开着手扶拖拉机急三火四地把张美华送到了县医院,点儿长把自己的手表卖了给张美华交了住院押金,又安排那两个女知青轮班侍候,自己经常在下工后跑几十里路到医院去看张美华。
等张美华伤势好一些了,点儿长亲自把张美华送回家里养伤。
三个月后,张美华回到青年点儿,她一反往日的作风,大方地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宣布:她和点儿长搞对象了。
就这样,两人在青年点儿处起了对象。
……
正当大家聚精会神地听老猫讲点儿长和张姐的故事,老猫忽然停下话,眼珠子转了转,好像想起了什么。
“完了?”秀珍问道。
“等一等。”老猫满脸狐疑地看着点儿长道,“哎,不对呀,你是不是早就看上美华了,送人家上医院,送人家回家是不是你有预谋的?”他又看着张美华问,“你说,是不是他送你回家的时候,你俩就私定终身了?我说这家伙经常找借口回家,说家里有事儿呢,现在我明白了,他肯定是看你去了,就把我们这些傻老帽扔在那了,不行,你俩今天得喝一个,算给我们道歉了。”
李江在旁边呵呵笑着对老猫说:“傻老猫,你终于开窍了!”
虽然老猫讲得囫囵半片,但我还是听明白了。看看秀珍,她似乎还沉浸在故事里没有出来。我轻轻地拍了她一下,她转过头来笑了一下,眼里好像有泪花一闪。
场面不知怎么一下子静了下来,大家都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杯子陷入沉思,杯子里的液体轻轻地冒着一个一个小小的气泡……
“歌声轻轻荡漾在黄昏的水面上,暮色中的工厂在远处闪着光,列车飞快地奔驰,车窗里灯火辉煌。两个青年等我在山楂树两旁。哦,那茂密的山楂树白花开满……”
狗子低着头轻轻地哼唱起苏联歌曲《山楂树》,这歌声感染了我,也感染了他们,大家都跟着低声哼唱起来。
歌声中,我似乎又看到了一望无际的青纱帐,看到了泥泞的山村小路,看到了北风呼啸的原野,还有那些把青春献给那片土地的青年。
歌声停了,每个人的眼里都含着泪花,李江趴在桌上肩膀一耸一耸地发出了哽咽。
秀珍用手擦了擦眼睛,推了一下李江:“挺大个老爷们咋还哭了呢?”顺手拿起纸巾递给李江,“别哭了,还有话问你呢,没出息的样儿。”
李江抬起头仰起脸长出了一口气道:“一想起那个穷地方,我的眼泪就止不住,总觉得心里有块石头压着,想推也推不掉,太疼了。”
“行了,唱也唱了,哭也哭了,还没说说你的事儿呢,你家……”
张姐赶紧用手偷偷地拉了一下秀珍,冲着秀珍微微地摇摇头,并使了个眼色,好像不让秀珍往下问。
秀珍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
李江顿了一顿刚要说话,服务员进来趴在他耳朵不知说了什么,李江站起身来抱了下拳头,说抱歉先离开一下,一会就回来,又对点儿长说,咱俩一起去吧。
看着李江和点儿长离去的背影,我不禁有点疑惑,李江是干什么的?难道他真是这家酒店的老板吗?我想起来老猫进门时说的--你家这么高档的酒店……那点儿长在这是干什么的?他俩合开的?
我有点儿百思不解,走过去坐到张姐旁边小声地问:“张姐,这家酒店的老板是李江大哥,还是你家点儿长大哥?”
“啊,你还不知道啊?这酒店是李江开的,他在宾县还有一个农家饭庄,另外还有一家汽修厂,老猫在汽修厂当厂长。”
我惊愕地瞪大眼睛:“哦,那点儿长呢?”
“他在这当副总经理,要不是李江啊,我们两口子恐怕早就饿死了!”张姐面露感激之情。
“真没想到,当年那个痞子味十足,让人觉得不干正经事儿的李江,竟然把事业干的这么大。”我由衷敬佩地说。
“是啊,说出去谁会信呐,但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等以后我讲给你,其实李江不容易啊,别看他年轻时胡打乱闹的,可他是个重感情的好人啊,就是命太苦了!”
“李江他媳妇咋没来呢?”秀珍打断了我和张姐的谈话,她还没忘了刚才的话茬。
“他媳妇得了癌症,已经没了好几年了。”狗子用低沉的声音接过话茬。
“哎呦,是吗!”秀珍惊呼起来。
狗子点点头。
张姐说:“这就是我刚才不让你问的原因,李江和媳妇的感情很好,每次说到他媳妇他都哭,所以我们说话都不提他媳妇的事儿,免得触动他的伤心线。”
“哦。”秀珍点点头,“那,凭他现在的身价,他咋不再找一个呢?”秀珍又问道。
“为了你呗,要不他找啥样的没有啊,上赶子要嫁给他的老鼻子了”老猫抢着说。
“净瞎说,我都有家了他找我干啥,简直是胡闹。”秀珍脸一沉。
“是真的,老猫没说假话,李江是说过。”狗子认真地对秀珍说,“不知道他从哪儿听说的,说你家的先生也没了,他就想找到你,这家伙对你一直是贼心不死啊!如果你想听,我就讲给你听,这都是真的。”
“对对,你这当语文老师的会白话,不像我说不明白。”老猫插嘴说。
这下轮到我吃惊了,真看不出来,当年那个和李江一起调皮捣蛋的狗子原来是教师,怪不得文质彬彬的。
狗子好像看出了我吃惊的表情,他扶了扶眼镜对我说:“我也没想到我能成为一个人民教师,不过这都是机遇,和你这大记者比起来,我这算不了什么。”
我来了兴趣,对于狗子怎么当上的老师充满了好奇,于是我对狗子说:“快讲讲你后来是怎么成为老师的。”
“既然你这大才女这么感兴趣,那我就先满足你,讲讲我是怎样当上老师的,完了再说李江的故事儿。”
狗子摘下眼镜擦了擦,慢慢地讲起了他是怎样当上老师的。
“这事儿还要从你们都走了以后说起,也就是从大家都想回城干临时工讲起。说实话,我对干临时工没啥兴趣,那不是我的志向,我不想出苦大力,哎,先声明啊,我绝对没有瞧不起工人的意思啊。我妈妈是中学语文老师,也许是在妈妈的熏陶下,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对语文课特别感兴趣,在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就开始读一些小说、散文、诗歌类的书籍,对写作的格式和方法多少有一些了解,所以平时写个作文啥的,基本都能被老师拿去当范文,不过那时写的都是一些批判类的,这么说吧,就连写检讨书都能得到老师的夸奖,所以有一些男同学经常找我帮他们写检讨书,上高中时还帮几个男同学写过情书和情诗呢,虽然是一些顺口溜,但这在无形当中给了我锻炼写作的机会。”
狗子停下来喝了一口茶。
张姐插话赞叹道:“咱们那时小瞧狗子了,以为他和老猫、李江是一样的,除了调皮捣蛋不会别的,哪承想这家伙是老母猪怀孕——肚子里有货啊!”大家听张姐调侃狗子,都哈哈笑起来。
老猫:“有啥了不起的,我妈要是老师,我也不比他差,可惜,我妈是家庭妇女,大字不识一麻袋,麻袋还是漏的,我爸就是一个装卸工,每天小酒壶一端,那就是共产主义,可惜我这人才了。”说完还趴在桌子上装腔作势地,用头撞桌子面,嘴里还发出呜呜呜的哭腔。
大家伙儿又笑了起来。
“你妈就是大学教授,你也是这个德行。”二丫推了老猫一下。
“我要不是这个德行,你能爱上我吗?物以类聚么!”
二丫又拍了老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