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作品名称:人约黄昏后 作者:独钓清波 发布时间:2022-04-23 10:14:58 字数:3227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酒精的作用下,大家不再像刚才那么拘谨了。
我本来想听狗子讲他是怎样当上老师的,没承想狗子刚开了个头,就被老猫耍狗坨子给搅和了,看着他们几个都在兴头上,我也只好暂时作罢。
忽然,我想起了一件憋在心里几十年的疑问,就是老猫和狗子他俩姓什么。我在青年点儿待了近两年,只是听大家叫他俩老猫、狗子,但是他俩到底姓什么,我始终都不知道,也没有问过,所以一直管老猫叫老猫大哥,管狗子叫狗哥,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年龄了,要是还这么叫是不是有点儿不尊重人呢,于是我凑到张姐身边,小声地问张姐老猫和狗子他俩姓什么。张姐一边和老猫他们说笑,一边反问我:“你说谁?老猫和老狗啊?”
我嗯了一声。
“姓猫狗啊,你不知道啊?”
“张姐别开玩笑了,世上哪有姓这个姓的啊,少数民族吧?”
张姐转头眨着眼睛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我。忽然,她哈哈地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拍巴掌。
我有点儿莫名其妙,不知道是我说的那句话引起了张姐好笑,还是我身上脸上有什么不妥,我赶紧用手摸摸脸,又低头看看身上,什么都没有,那张姐笑什么呢?
张姐见我有点儿不知所措,赶紧伸手拉住我的胳膊道:“别找了。”然后喊了声,“老狗,你赶紧告诉秀芳你和老猫到底姓啥,这丫头到现在还一头雾水呢。”说完又止不住地乐开了。
狗子也笑了起来,他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戴上,说:“不奇怪,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姓什么。”
老猫又咋呼起来:“狗子就是姓狗,要不能叫老狗吗,不过这也就咱们这些人能叫,别人要是这么叫,那可不好使。”
二丫使劲儿一拉老猫:“你赶紧坐下,别老打岔,让狗老师讲完,秀芳姐还想听呢,”
老猫冲着我一抱拳道:“对不起了大才女。”又对狗子说道,“讲吧,我不捣乱了。”
狗子看着老猫:“这又兴奋了,二丫,看好他,再闹就掐他。”然后转头微笑着对我道,“我姓苟,是上草下句的苟,名字叫三山,可能是父母起名的时候,是按三山五岳的意思取的吧,也许是希望我长得壮实点儿,但叫三山和珊珊有点儿同音,未免太女性化了,所以李江就管我叫苟子,结果叫来叫去就成了犬句狗了,就像老猫一样,其实老猫本来姓毛,毛主席的毛,后来也给叫成老猫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大家管他俩叫狗子、老猫,他俩也不生气呢,原来怎么叫都差不多是一个音。
“那你后来是怎么当上老师的,是考上大学毕业分配到学校的吗?”我问道。
“也是也不是,我是一半靠运气,一半靠努力,按点儿长的话就是‘傻小子娶媳妇儿——命好’。”
“命好也得靠自身的努力啊。”我插嘴道。
“那是啊,那一年你考学走后,青年点儿的人就陆陆续续地走了,但都是回城干临时工的,到最后就剩下我们这些人了。我一想我不能老是这么混啊,万一哪一天回城了,我得完成我的志向啊。但究竟啥是我的志向,我也确定不了,但肯定不能当工人,因为我爸就是工人。就这样我给家里写信,让我妈给我寄来一些初中语文课本、写作知识和一些散文诗歌的书籍。我一边学习一边开始练习写诗歌和散文,写一些就寄回家去让我妈帮我改,完了再寄回来……就这样,写了改,改了再写,慢慢的我妈给我改的越来越少了,最后告诉我可以不用再给她寄回去看了,让我试着给公社县里投稿。”
“怪不得后来你整天捧着书看,还写写画画的,不和李江我们玩了呢,原来你这家伙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老猫截了一下狗子的话。
二丫拍了老猫一下:“别打岔。”
“有一天,我正在地里干活儿,会计来找我,说是公社来电话让我去公社一趟,说公社领导有事儿找我。我以为出啥事儿了,就问会计啥事儿,会计说不知道,只说电话里说是好事儿,我想既然是好事儿我就去呗。”
“难不成苟老师写诗写出了名,高升了?”我疑惑地问。
“猜对了,我给公社广播站写了好几篇歌颂农民吃苦耐劳的文章和诗歌,一下子引起了公社管宣传的通讯员的注意,他把这事儿反应给了公社领导。当时农村就缺这样会写的笔杆子,结果我就被调到公社宣传办帮忙,给领导写讲话稿写汇报材料,没事儿的时候往县里的广播站投稿,一来二去的就被县里的领导看上了,又被调到县里,天天跟着领导屁股后面到各个公社去转,就这样一步登天了,要不是后来我坚决要求回城,估计都得当领导了。”
狗子喝了口水接着说:“回城以后我就被分到糖厂当工人了,这可不是我的志向,我可不想当一辈子工人。于是我白天在工厂上班,业余时间到函授大学中文系学习,最后拿了张文凭。也许是机缘巧合,糖厂职工子弟学校正好缺老师,通过关系我调到职工子弟学校,就这样当了一名语文教师,刚开始教小学,后来又教中学,这一干就是一辈子,再有一年就退休了。”
狗子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奇。当年在知青点儿里,他除了戴一副眼镜,没看出他哪一点和文学有关,看来他是深藏不露啊,我问他:“那当年你为什么不参加高考啊。”
他幽默地答道:“我的数理化都是打扫卫生的阿姨教的,所以……”
秀珍插嘴道:“赶紧说说李江的事儿。”
看来秀珍对狗子怎么当的老师不太感兴趣,而对李江的事儿比较上心。
还没等狗子张嘴讲,李江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两个男孩子。
大伙儿把目光聚焦在李江身后,两个孩子一高一矮,看穿戴应该是农村的。两个孩子进来后拘谨地站在李江的两侧,李江的手一左一右地搭在孩子的肩膀上。
李江对大家说:“后厨下班了,这俩孩子还没吃饭,就在咱们这对付一口吧。”又对俩孩子说,“来吧,别不好意思,都是大小伙子了,这些人都是我当年的荒友,也是最好的兄弟姐妹,你们的爸爸妈妈可能都认识,你俩先吃饭,吃完了在酒店宿舍给你俩安排睡觉的地方,一切都给你俩准备好了,放心吧。”
“谢谢李叔!谢谢李大爷!”俩孩子给李江鞠了一躬。
吃完饭,已经快半夜了,老伴儿困的直打瞌睡。李江开车送我们,问我家能不能住开,要不他给秀珍找一家宾馆住下。我说不用我家能住开,李江没再说什么。
我问李江那孩子是咋回事儿,怎么说他们的爸爸妈妈可能认识我们。他说那俩孩子是我们下乡那个柳絮屯的,今年考上大学了,这两天要到校报到,他明天送这俩孩子去上火车。
我有些惊奇:“那他们的家里咋不来人送他们,为什么绕道这里找你?”
“家里太困难,是我拿钱供他们上的学,我说了,一直要供到他们大学毕业。”
“哎妈呀,李江,真看不出来你还这么有爱心呢!”秀珍惊呼道。
“这算不了什么,我也没孩子,就拿他们当我自己的孩子了。”
“你没孩子?你孩子呢?”我和秀珍异口同声地问。
“找他妈去了。”李江叹了口气。
这下我明白了,怪不得刚才张姐说李江命苦呢。
这一路我和秀珍再也没说话,都望着窗外想着心事。
夜深了,小城的街面上已经看不到行人,偶尔有出租车闪过。
接连几天,我们这些当年的知青越聚越多,一些校友同学也都参加进来,时不时的就聚,唱歌跳舞,打牌搓麻,玩的不亦乐乎。
我虽然也是随叫随到,但是我不会打麻将打扑克,偶尔地唱唱歌,多数时间在听他们讲我没听过的故事,在心里做着笔记,因为我已经和老伴儿商量好了,尽可能地收集一些素材,把我们的过去用笔书写出来,给我们的过去留下可歌可泣的一笔。
一转眼就到了冬天,我和老伴儿带着老父老母回南方的家过冬,平时没事儿就用微信煲电话,时间就这样的一点儿一点儿地打发过去了。
过完春节不久,秀珍和李江还有张姐他们都给我打电话,让我一定要赶在五一节前回去,说有大事儿要办,问他们什么事儿,他们都说保密。我私下里给秀珍打电话问她到底是什么事儿,她只是在那端哧哧地笑,就是不告诉我。
转眼过了清明节,南方已经达到三十几度了。老爸老妈嫌热,一个劲儿地张罗着要回家,我想东北的天气也开始暖和了,就和老伴儿又回到了小城。
休息了两天我给秀珍打电话,告诉她我回来了。她在电话里显得非常的兴奋,还说害怕我五一节前赶不回来呢。我问她到底有什么事儿,一个个都神神秘秘的不告诉我。她说别急明天她就上我这来,到时候我就知道了。
果然,第二天下午李江开车拉着秀珍来到我家,她进了门一把抱住我又蹦又跳的,开心的像个小姑娘,李江站在她旁边呵呵地直笑。
我奇怪地问:“你俩咋一起来了,是李江接的你吗?”
“是啊,秀芳你猜猜,我为什么怕你不回来吗?”
“为啥?总不能是你要嫁人了吧?”我开玩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