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集 ：又饿又累倒在山坡上

　　在32路的国民党大举围剿中，在极其艰难险阻的环境中，肖东在上虞迎来了1946年春天。
　　在敌人大清剿的残酷的白色恐怖中，意志薄弱的上虞县特派员贾德余见环境恶劣无法立足，不告而别，肖东与组织失去了联系。这样党组织供给肖东的生活费也中断了。虽然党组织给的生活费不多，每月也就五十斤大米的钱。当个县委书记也就这么多。但有这些生活费和没有这些生活费大不一样，有这些生活费就可以买米生活，有这生活费也就有了少量的活动经费。去路远的地方可以坐航船；更重要的是有这些生活费，心里安耽，党组织就像一根红线似的牵着她。但是肖东的上级特派员贾德余走了，这五十斤大米的生活费也无处去拿了。牵着她的线一时断了，她的工作和生活都受到极大的困难。
　　没钱就是在联络户里吃饭也不行啊，因为联络户大都也穷人，他们也是吃了上顿时没下顿的人。共产党是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你总不能吃了人家的饭，就下巴一摸说：“啊哟我没有钱了，这顿钱赊一赊呀。”因此起初几天她只好自己挨饿，真正饿得受不了时，她就到河边悄悄地捧几口水喝。但是水喝了不解饥饿，一会又饥肠辘辘难受得不行，她只得再去河边或溪坑捧点水来喝。但没有粮食吃光喝水水多喝了还感到头晕恶心，有时她只得再上山去找些野果子吃。但当时是初春，山上还没有什么野果子，只能用嫩树枝去了皮吃它点甜迷迷的梗枝，或挖些茅草根来啃啃，吸它一点微微有点甜味的汁水，但是没有蛋白质和脂肪，还是不能维持生命，她感到头晕目眩。
　　
　　周巷某处山坡上。白天。
　　有一次上山时肖东就因几天没进食饿晕在山坡上。亏得到山上摘茶叶的周大爷和周大娘看到她倒在山坡上，大爷大娘赶快把她扶起来。周大娘仔细一看，认得是常在这一带来来去去做民运工作的三五支队肖东同志。“她怎么会在这里？”大娘看看她脸色蜡黄，眼睛紧闭，气力微弱，估计这可能是饿的。周大爷立即背她下山回家，让她躺在床上，周大娘马上给她弄点糖水来喝。用汤匙给她灌了几口糖水后，她就慢慢缓过气来睁开眼睛来看大娘。大娘又煮了粥一汤匙一汤匙地喂她喝。
　　肖东睁开眼睛来感激地望望大娘，一时还不认识大娘：“大娘，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看到我的？”
　　周大娘告诉她：“这里是周巷。你昏倒在山坡上，是我家老头子把你背到家里来的。”肖东这才回忆起来，自己因几天没吃东西了下山时头重脚轻一跤跌倒就爬不起来。周大娘对她说，“你这是饿的。你怎么会到山上去？自从三五支队走后，好久没见你们的人了，听说都到北方去了，没想到今天我们在山上摘茶叶下山来时见到你。”
　　肖东见大娘知道她的身份，她也就如实告诉了大娘：“我没有到北方去，留在这里坚持工作。因为一时失去了上级联络，没有一点钱了，没有饭吃才弄到现在这样子。”
　　
　　周大娘家。白天。
　　周大娘见肖东生活无着，愁苦忧虑的样子，她看看自己家一箩茶叶，对肖东说：“肖东姑娘，你不要愁，老话说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总有办法的。你看，我们有这么多茶叶，我家这茶叶1斤起码可以卖六七十万元钱，（国民党金圆券，1万元相当于现在人民币1元）有时候碰到好运气可能卖到100万元1斤呢。你拿5斤去，到市场上去卖掉，就去换点粮食吃。”
　　肖东说：“这怎么可以？这是你们全家人在一春里一片一片摘来的，我不能要你家茶叶；你们是靠茶叶生活的，这一箩茶叶这可是你家全家上半年的半年粮食啊！”
　　周大娘说：“怎么不可以？只能你们帮我们，我们就不能帮你？抗日那阵，我们没有饭吃了，你们三五支队号召二五减租，我们从地主家里返回来好几百斤粮食；44年时大旱，田里晒得籽粒无收，你们送来了红毛洋芋种籽，让我们种洋芋，没想到洋芋种下两个月就可以吃了，那挖出来鸡蛋大的几箩洋芋，让我们度过了春荒。现在你们有困难了我们怎么能眼看着让你饿肚子呢？你拿去卖一些，我家还有这么多呢。”她指指箩里的大半箩茶叶，“接下去还可以摘，虽然清明后的茶叶比较便宜了，但多少也能卖些钱。再说我们还有的农作物可收，你看田里还有麦子呀蚕豆呀，山上还有树木，都可以卖钱的。再困难的年月，种田人是饿不死的。”
　　周大伯说：“我们还可种玉米、番茹、花生，山上和田里出花的东西多着呢，何况我们在山下还种几亩水稻田，到那时水田里的早稻也可以割了，你只管拿去。”
　　肖东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处处都是穿黑衣服的浙保国军和到处都是看不见的特务，有家归不得，即使能回鄞南老家去，那里的国民党早就知道她董鹤棣是个共产党员，一去就会让国民党抓去。而且她现在是虞东特派员，南山脚下有几十名共产党员和几万劳动人民盼着她能给他们在黑暗中带些希望来。
　　她望望巍巍的四明山，她想到去年九月，四明特派员给自己任命为虞东特派员时，说是单线联络，她想想，一定还有其他的地区的特派员在活动，我的上级贾德余特派员走了，其他地区的特派员不一定也都走了。偌大的四明山，有好几个县，当年都有特派员：有鄞奉特派员，有慈东特派员，有慈镇特派员；听说还有平原特派员。四明地区下面各县都留下来的特派员，我去找找他们，他们知道我上面的特派员走了他们也能帮助我的。再说还有四明地区的特派员办公室主任朱之光。我去找四明特派员办公室主任朱之光，虽然没有见过他，但朱之光的名气很大，一定能找到的。但是现在我要行动要走路，要吃饭，身上没有一分钱寸步难行。她的零头布包袱，在一次被敌人追杀中丢了，现在自己身无分文，她含泪收下了黄大娘的五斤茶叶。决定边做生意边寻找上级党组织。
　　肖东感激地说：“谢谢周大娘，谢谢周大伯，这五斤茶叶是你们给我的救命钱呀，我牢牢记在心里，待以后新四军回来我叫上级还给你们。”
　　周大娘说：“还什么还！人哪一个没有困难时光？你现在在这里这么苦难，你是为谁弄得这样苦的？还不是为了我们老百姓！你现在有难了我们帮助你一点是应该的。”
　　肖东感激地望望周大娘和周大伯，点点头收下了这五斤茶叶。“有了这五斤茶叶，我可以度过这困难时光了。”肖东想，“但要是我把它卖掉都换米吃顶多吃个一二月就没了。我得‘借鸡下蛋’。我原来不是借卖零头布活动的吗？我现在怎样把这五斤茶叶当成本钱，做点小生意，来维持较长时间的生活？我就用这五斤茶叶卖掉做些别的什么小生意吧。”
　　在肖东把这个想法告诉周大伯周大娘，周大伯周大娘听了点点头，说能做点生意那是最好了，可是大娘说：“我们多也拿不出，就给你这么点茶叶，卖掉也没多少钱，靠这点钱你能做什么生意呢？”
　　肖东说：“我把零头布包袱丢了，再去买些零头布来做零头布生意也赚不了几个钱，难以维持生计。要不我去卖些日常吃的东西吧？卖吃的东西要买的人会多一些。可是卖什么好呢？卖大饼油条卖的人很多，大都是一些孩子在买。如果一时卖不掉怎么办呢？哪只有自己当饭吃了，那又把本钱都吃进去了……”
　　
　　周大娘家。白天。
　　周大爷和周大娘听了知道肖东姑娘考虑想做生意，这时周大爷想到他一个表弟过去挑过酱油担，卖酱油倒也能维持生活。他说：“要不去卖酱油？弄两只木桶，卖两种酱油。买点酱油，把这五斤茶叶卖掉约有四五十万元钱也差不多了。可是你是个姑娘，要是个小伙子就好了，你可以去挑个酱油担卖酱油。”
　　肖东听了兴奋说：“大爷，我也可以挑酱油担呀！我在家种田农忙时挑过稻草，挑过麦子菜籽的，我挑五六十斤没有问题的。只是要卖酱油还得要一副酱油担呢，这副酱油担——两只木桶和一根扁担到哪去弄？”
　　周大伯说：“你敢挑就好，这个酱油担我去给你想办法。”
　　
　　周大娘家。白天。
　　第二天周大伯用一条狭长的檀木扁担挑来两只木桶放下来对肖东说：“肖东，你要的酱油担我给你弄来了，你看看，这桶好不好？”
　　肖东一看，是两只箍着铁丝半新不旧的带盖板的白木木桶，那半圆形的盖板半边固定着，半边能摇起来，给打酱油用。里面还放着两只量酱油的锡制酱油提子。而那条檀木扁担挑起来软翻翻的挑着会不感觉担子重，轻松自如。肖东高兴地问大伯：“这酱油担子你是哪里弄来的？”
　　大伯说：“哪是我表弟用过的。我表弟当年在上海一家棉布店里当伙计，1937年东洋鬼子来上海大轰炸，在闸北的那家棉布店被东洋人炸掉了，他只得回家乡来。刚来时失业在家只是蹲着一时又回不了上海，他家还有老婆孩子要生活，他没有办法只得挑个酱油担沿街卖酱油。后来人头熟了，在他岳父的帮助下，他到周巷开了个杂货店。在那小店里兼卖酱油和杂货，他就不挑酱油担了。当年这担酱油担还在，他舍不得扔掉，我说我一个朋友生活困难，也想挑个酱油担，我就把它要了来。”
　　肖东望着那半新不旧的两只酱油桶，说：“这太好了，大伯，你给我想得真周到呀。你替我谢谢你的表弟。这下我可以挑着酱油担谋生了。”
　　大伯说：“不用谢，不用谢，又不是新做的，这东西在我表弟家放着也就放着，我拿来给你派用场，那是废物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