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册封大典后，朝廷休沐三日。
　　第二天一早，楚王和王后沐浴更衣后，先到太上王的万福宫中请安。
　　太上王看着眼前的王后娘娘，心中感慨不已。他想，如果文雪如今仍在，她身穿盛装的模样是不是也是这般娇艳华贵不可方物？
　　稍说了几句话，赐了茶，楚王和王后便拜辞太上王，转到凤藻宫给太后请安了。他们在宫门前站了半个时辰后，就在楚王快要忍不了时，宫监出来传太后懿旨说：今日太后凤体违和，不宜相见，令楚王和王后在宫门前跪拜行礼即可。
　　楚王明白太后的心情，也不坚持，便和王后一起在宫门前跪拜请安，然后便离开了。回到明乐宫，宫门前已跪着一地的华装丽人了。
　　楚王和王后从王辇上下来，丽人们便齐声娇呼：“臣妾参见王上，参见王后娘娘！”宫中除了淑贵妃之外，仍有五名嫔妃。她们一大早便过来向王后娘娘请安了。不过，今日，贺淑妃并没有和众妃一起过来请安。
　　司马浩云小心地看看阎素素的脸色，她有点发愣地看着眼前的美人。他心中有点打鼓，便定了定神，对众妃说道：“都平身吧。”
　　“多谢王上！”众妃便款款地从地上起来，却仍是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新晋的王后娘娘。她们心里也是十分的不安，不知道这位早已名冠后宫的神秘的王后娘娘到底会如何对待她们。
　　司马浩云又侧头看看素素，她只是默不做声。他只好硬着头皮，在她耳边柔声道：“嫔妃们今日是专为向王后娘娘请安来的。娘娘，请说几句话吧。”
　　阎素素微微皱了皱眉头，虽然她早已有心理准备，但是，面对这群美人，她还是有点郁闷。她缓缓地看了看面前那些诚惶诚恐的女子，缓声道：“本宫是第一次与诸位相见，还不认得，不必多礼。”
　　“是，臣妾谢过王后娘娘恩典！”众妃听着王后娘娘的说话，那声音很平和，忐忑的心情稍稍安慰了一点。
　　司马浩云微微一笑，便扶着素素慢慢走进宫门。众妃按品级慢慢地跟在后面。
　　回到殿上，楚王和王后并肩坐在正中的玉座上，众妃按品级重新排班，跪在地上，向楚王和王后请安，然后便立在一旁，低头聆听教诲。
　　阎素素看看她们，心中叹一口气，虽然很想说，请她们坐下说话，但是，按宫规，特别是在楚王面前，她们这些小嫔妃怎么可能有“座位”？她便慢慢说道：“本宫初次进宫，还不认得宫中旧人。小晏，替本宫认一认各位嫔妃吧。”
　　“是，王后娘娘。”晏喜躬身道。于是，他便按品位，一一向王后娘娘介绍在场的嫔妃，被介绍到的嫔妃都一一出列，向王后娘娘行礼。
　　当介绍到贵人之时，阎素素便明白了，贺之莹没有来。她自然也明白，贺贵妃竟敢不来向王后娘娘请安，必然是因为有太后撑腰，否则，如此藐视宫规之事，贺贵妃自己应该是做不出来的。而且，说不定，当楚王和王后在太后宫门外候着的时候，贺贵妃其实就在凤藻宫里。这样，即便她没有来向王后请安，王后也不能说她什么。其实，阎素素真的并不在意贺之莹是否来向她请安，不来其实更好。但是，如果真的如猜测的那样，贺之莹是仗着太后的偏宠和家里的势力甚至是在太后的授意之下而故意为之，那么，将来估计会有其他情况发生。不过，素素决定不理会她们，静观其变。
　　当在场的嫔妃都介绍完毕，阎素素微笑着说道：“本宫一直听说宫里美人如云，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吓得嫔妃们慌忙跪下：“臣妾等粗陋之质，远不及王后娘娘风采之万一！”
　　阎素素一愣，看看司马浩云，他却只是微笑着看着她。素素只好淡淡一笑：“都起来吧，诸位在宫中的时日也不少了，长者五年，短者也有三年了，怎么如此不经得夸赞的？是不是往日王上对你们都太过严苛了？”说着，她白了司马浩云一眼。
　　司马浩云一愣，正想说什么，地下跪着的位份最高的林妃连忙说道：“回王后娘娘，臣妾入宫五年了，王上政务繁忙，日理万机，平日里臣妾等难得有福见圣颜，王上更无暇苛责臣妾等。”她的意思是说，王上连苛责的机会也没有给她们。
　　司马浩云对素素眨眨眼，意思是：你看？我往日里确实没有乱来吧？
　　素素淡淡说道：“原来如此，那就是王上的不是了。再怎么忙于朝政，也不该冷落后宫，让后妃们寒心呀，对不对？”
　　司马浩云笑道：“王后娘娘说的极是，孤王日后定当注意，不会让后宫受冷落了。”
　　地下跪着的嫔妃们心中不禁一阵欢喜：从此以后，是不是就有机会一亲圣泽了？
　　素素看着她们，说道：“好了，你们都起来吧。”说实话，她真的不习惯被人跪拜。
　　“是，多谢王后娘娘恩典！”林妃等人才站了起来。她们悄悄抬头向上看，只见平日里冷冷淡淡的君王此刻正满怀柔情地看着身边的王后娘娘，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一般。而他身旁的王后娘娘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那宠爱的眼神，那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只是温和地看着她们。不知为什么，她们感觉到这位陌生的王后娘娘的身上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威严，虽然她看起来是那么娇弱，但华贵的锦袍所包裹着的似乎是无比坚强的娇躯。
　　晏喜禀道：“主上，将到午时了，请问今日的午膳要在何处摆？”今日是王后娘娘进宫后的第一个午膳。
　　司马浩云想了想，说道：“今日阳光虽好，但风也很大，刚刚娘娘又在外面站了那么久，还是在暖香殿里用膳吧。”
　　“是，主上，奴才这就去吩咐。”说着，晏喜刚想退下。
　　阎素素忽然说道：“稍等。”
　　“是，娘娘，请问您有何吩咐？”
　　素素看着仍站在一旁的嫔妃们说道：“诸位若是无事，今日就陪王上在此用午膳吧。”
　　司马浩云一愣，不禁皱了一下眉头。他可真不想和这么些嫔妃一起用膳，但他又不能当面反对。
　　嫔妃们又惊又喜，入宫多年，她们何曾有机会陪王上用膳？于是众妃又齐齐跪下，娇声说道：“谢王后娘娘恩典！臣妾拜领！”
　　素素看着晏喜说道：“小晏，去安排一下。”
　　“是，娘娘！”晏喜不敢看司马浩云的脸色，便轻轻退了出去。
　　暖香殿中，楚王和王后一桌，其余众嫔妃按品阶分在两边列席。
　　众目睽睽之下，司马浩云不能如往常一般随意了，只得端出楚王的驾子，有点郁闷地吃了一顿饭。不过，在众嫔妃眼中却是另一个情景。她们看到王上是那么温柔体贴地为王后娘娘布菜，又小心地为她亲自尝试羹汤的温度，不时地在她耳边低声地说着什么，眼中是满满的爱意。王后娘娘则坦然地接受着楚王的呵护，仿佛早已习惯了，有时还会拒绝他为她选的菜，把他的菜送回他的碗中，同时还会瞪他一眼。而楚王只是温柔地笑了，乖乖地把碗里的菜吃了。
　　嫔妃们心中又是妒忌又是心酸，原来一直冷落着她们的王上是如此温柔体贴的男人！她们不明白，这位王后娘娘究竟特别在什么地方？为何王上会如此宠爱着她？她的容貌自然是美丽的，但是，座中嫔妃也个个都是难得的美人啊！即便她的娘家地位普通（在座中的嫔妃的娘家地位都比阎家高），即便她被太后所嫌弃（这是公开的秘密了），王上仍是一意孤行，把她立为王后。如今这位王后娘娘终于入主中宫了，她将会怎么对付她们这些“幸存”的嫔妃？
　　此后，阎素素早上起来都会先到万福宫和凤藻宫请安，但凤藻宫是进不去的，都被拦在宫门之外，呆立半个时辰后，太后派人来说，太后令王后在门外跪拜请安即可。阎素素心知太后对她仍是深怀怨愤，虽然心里也是十分不爽，但是这至少证明了太后心里仍是对当年的姨母耿耿于怀，她心里又不禁有点可怜这位婆婆大人，已经事过境迁三十多年了，居然还是不能放过，这样的人生实在是太可悲了！其实独孤太后还想让她在外面站久一点的，但是在高总管的提醒之下，太后想起阎素素如今怀着身孕，她得考虑那个肚子里的孩子。
　　司马浩云得知母亲居然这样对待素素，心中十分不满。
　　“素儿，实在是难为你了！都是我不好！既然母后不想见你，你也没必要日日去受气。十天半个月的去一次尽一下礼数就算了，反正，无论你怎么做，在母后眼中看来，都是不够的。但是我是知道你的孝心的！”
　　“傻瓜！你既然非要素儿做了这个母仪天下的王后娘娘，那不管怎么样，总得有个样子呀，对不对？晨昏定省之礼本来就是份内之事。如果连每日去给太后请安的事情都做不到，那么百姓们还能期待本宫能做些什么来为君分忧？再说了，太后也只不过不想见我罢了，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呀，我怎么能有所怨言呢？”
　　“素儿，如果母后将来真的要为难你，你可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自己暗地里委屈受苦，知道么？”
　　“你呀，我如今好歹也是王后娘娘了，多少也有一点底气了，难道太后还能如上次那般待我不成？不管如何，总得顾及王家的脸面吧？”她温柔地窝在他的怀中，“其实，太后不想见我，我倒落得轻松，只是到凤藻宫外应一下景而已，无需担心在面对太后的时候尴尬，因为嘴笨又不知道应该怎么陪太后说话。所以，她如今只让我在宫门前磕头请安，真的是很不错了。”
　　“可是，宝贝，这会让我心疼的！”他紧紧地抱着她。
　　自从坐上王后的宝座，阎素素就基本告别了以往的随意悠闲的生活。每日里，如果不是到各太妃宫里拜候，看望和慰问贵体有恙的太妃，就是接受其他小妃的拜候，还要听取宫中各司总管关于宫中事务的报告和请示，忙得不亦乐乎，几乎不得休息。晚上，她累得倒在床上，连说话也懒得说。司马浩云心疼之余，又很内疚，他从没想过要素素这么劳累的。
　　这晚，阎素素又是一脸疲惫，饭也不想吃，只想躺下休息。
　　司马浩云把她放在床上躺着，自己则坐在另一边，把她的脚抱在怀里，慢慢揉捏。
　　“宝贝，你今日做什么了？怎么弄得这么累？”他心疼地问。
　　阎素素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闭着双目，没有回答。
　　“你身体不好，又怀着身孕，那些杂事就别管了，自有各司总管料理，你好好歇着吧！”
　　阎素素慢慢睁开眼睛，苦笑道：“我也不想管那么多！但是，他们欺负我。”
　　“什么？什么人敢如此大胆，竟敢欺负孤王的王后娘娘？”司马浩云又惊又怒，难道是他的母亲？除了他的母亲，还有谁敢？
　　“每日里，宫里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不管大小事务，他们总是一一来回，一一来问，那些司职总管故意不管事，分明是欺负我这个新任王后，要看我的笑话。”阎素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好吧，这头两个月，本宫且忍着，且看看究竟还有什么花招，尽管来吧，哼！”
　　司马浩云愣愣地看着她，好一会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孤王是不是可以替那些不长眼的笨蛋求个情，请王后娘娘爱惜自己的贵体，出手时不要太狠了？莫要把自己气着了，不值得。”
　　阎素素白了他一眼，说道：“小元子怎么还不回来？本宫需要他帮忙，小陆根本不管用。”
　　“嗯，沐王妃及其儿女也一起同行，必然会令行程放缓，但想来也差不多快到了。小元子一回来，孤王马上令他专职侍候王后娘娘。”
　　阎素素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王上那几位妃子……”她停了下来，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司马浩云一怔，马上说道：“她们还敢冒犯王后娘娘？全凭王后娘娘做主处理了吧！”
　　阎素素瞪了他一眼，嗔道：“你倒好，自己做好人，偏让别人做恶人呢！”
　　司马浩云恳求道：“宝贝，你也是知道哥哥这颗心的！她们是如何进的宫，说实话，孤王并不知道，或者也已忘记。孤王一直想把她们送回去，但却苦于没有借口。她们之前是怎么过的，以后必然也是怎么过的。孤王绝不会有其他想法。若王后娘娘能想到法子，把她们都送回自家去，就是帮了夫君最大的忙了！也是帮了她们的大忙了！她们勉强留在这宫里，也只是枉自耗费青春罢了！”
　　阎素素说道：“她们日日无事，便来此请安，打扮得花儿朵儿似的，一个比一个抢眼，难道是为了让本宫把她们送回家的？王上难道就看不出她们的心思？”
　　“素儿，不管她们的心思如何，哥的心思是不会变的。”
　　“是么？那可难说了。”她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司马浩云急了：“宝贝，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来气我？”
　　“怎么是气你呢？臣妾也只不过是替王上着想罢了。王上，你以前冷落了她们，都是臣妾的不是。如今，臣妾既已主持这后宫之务，就得替王上好好打理这后宫，对不对？若仍让这宫里后妃怨声栽道、怨气冲天的，别人说臣妾没能耐或者臣妾妒贤忌能就罢了，就怕有人以为王上惧内，倒影响了王上的声名了！到时候被太上王和太后责备，还会被朝臣诟病！唉，臣妾这是在替王上忧心呀！”阎素素慢悠悠地说道，一面还手抚胸口，似乎为此事已费了不少的心力。
　　司马浩云有点哭笑不得：“宝贝，方才说累得不想说话，怎么一转眼又说了这么多？不累么？”
　　“唉，累呀！我这心真是累！”素素叹了一口气，说道，“王上，不如明日起，你辛苦一点，各处走走吧，这样，她们也不必日日在我这里眼巴巴地守着了。”
　　“素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司马浩云有点不解，“你是说，要孤王退朝之后，不要太早回宫陪你？”
　　“对呀。你还不明白么？”
　　“好吧，孤王明白了。”
　　“心动了吧？”素素斜了他一眼。
　　“什么？”
　　“王上准备先从哪一宫开始？”
　　“素儿，哥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司马浩云茫然了。
　　素素忽然一脚挣开他正在为她揉捏的大手，用脚掌抵着他的胸膛，略用力踩了踩，说道：“嗯，王上这心跳得好急，莫非今夜就想行动了？”
　　司马浩云哭笑不得，一手按着她的脚，笑道：“知夫莫若妻也，为夫是真的忍不住了。”说罢，抓起她的脚丫就咬。
　　阎素素只觉得脚底痕痒难受，一面笑一面恳求道：“王上，好哥哥，素儿错了，饶了我吧！”
　　司马浩云停了口，抬头看着她：“真的知道错了？”
　　“知道了。”她一脸乖巧。
　　他却摇头道：“不，为夫不觉得爱妻已知错了。”他俯身上前，狠狠地吻着她，半晌，才慢慢放开，低声问，“下次还敢不敢了？”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低声道：“我饿了。”
　　“好，今晚要多吃点，知道吗？”他一脸的爱怜。
　　随后的日子，司马浩云退朝后，便留在御书房里继续处理朝政，有时午膳也直接在御书房里吃了。妃子们果然便不再如开始那样，日日守在明乐宫，“陪伴”王后娘娘至午休了。
　　不久，发生了一件令后宫上下大吃一惊的事情。人们终于发现，这位样貌柔弱娇美的王后娘娘其实一点也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