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集：回家吃弟弟喜酒

　　肖东姑姑家。傍晚。
　　1943年农历10月7日。
　　肖东为送四明地委给三东（鄞县东、奉化东和镇海东）县委的一封信到鄞东小白岭联络站葛维风，回来时路过宁波，她就到住在城里的姑姑家去看看姑姑，顺便打听一下家里的情况。当她来到姑姑家里，姑姑看到侄女惊喜不已：“鹤棣，怎么是你呀？你从什么地方来的？你知道了你弟弟槐庭结婚来的？”
　　肖东惊讶地说：“啊！槐庭要结婚啦？我不知道呀，我是另外有事来的，路过这里到这里来弯一下来看看您呀。槐庭找到对象啦？不知槐庭什么时候结婚？”
　　姑姑说：“听说就是这个月初八。”
　　肖东听了说：“啊，这不就是明天嘛，这么巧啊？我和槐庭还真有缘啊！”
　　姑姑说：“对呀，就是明天呢，我们明天全家都去，你去不去？”
　　肖东想了一下说：“既然这样巧让我知道了，我肯定要去的。”
　　
　　董开颜家。傍晚。
　　第二天傍晚，肖东随姑姑一家来到前董村，见她家的两间老楼屋前，人进人出非常热闹，门前的屋柱上都已经贴起了大红纸写的对联，门窗上也贴起了两个大“喜”字，旁边的屋檐下的一块门板上摆起了许多鱼肉鸡鸭等下饭，帮忙的在家里奔进奔出地忙碌着。鹤棣跟着姑姑一家穿着当地年轻农妇的衣服来到两间楼屋前，大姐看到他们非常惊喜：“姑姑你们来了。还有鹤棣，你怎么知道槐庭今天结婚的？你从什么地方来的？”
　　肖东说：“我有事到宁波，路过姑姑家里，姑姑告诉我的。”
　　听到鹤棣的声音的母亲忙走下楼来，一看果然是她的三女儿和她姑姑一起来了，又高兴又惊讶地说：“姑姑，你们来了。鹤棣，是鹤棣！你也来了！你是怎么知道槐庭今天结婚的？快上楼去，快上楼去。不知道你远天跋地的在什么地方，想告诉你也没地方去告诉，没有想到你竟自己来了？”母亲惊喜地语无伦次地问她，一面眼睛看着鹤棣。同来的姑姑对鹤棣妈说：“阿嫂，鹤棣是昨天先到我家的。”
　　“喔，是这样呀，那你昨晚宿在姑姑家里？喔，那好，那好。姑姑，鹤棣，快上楼去快上楼去！”肖鹤棣跟着母亲走上楼去。
　　来到楼上，见为弟弟结婚已经整出了一间新房。母亲来到自己房间，让肖东坐在房桌凳旁。妈妈望着两年没见了的三女儿说：“你瘦了——你现在在啥地方？上虞百官？唉，你在那么远地方我们也没法去看看你。我和你爸天天想你，你一走走到这么远地方去了，叫我们日夜担心。”
　　肖东说：“我不是好好的吗？阿妈，你们不用担心。我这么大的人了，我会自己照顾好好自己的。”一会父亲也来看她了。父亲与她说了许多想念她的话。听说她来家了，两个姐姐和槐庭与槐安都上来看她。
　　她突然回家里，父母和姐弟看到她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高兴的是出去这么多年她终于回来了，担心的是若被敌人发觉，立刻会来抓她。肖东看到她父母和姐弟们的担心，她对他们说：“你们不用担心我，槐庭结婚我怎么能不来呢？我在家不会待很久的，吃了喜酒，见过我的弟媳妇就回去。”家人听了将信将疑。大家还是为她担心，叫她躲在楼上不要下去。
　　肖东说：“我没有问题的，请爸妈和弟弟放心。日伪军或警察来了，你们装作没有事一样，对他们客气一点，也叫他们坐下来喝酒吃饭，你们尽管为弟弟去办婚事招待客人好了。到时候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的。”
　　说着她把辫子拆散，用母亲的梳子梳个老太婆头——田螺头。从一只老衣柜里寻出来已故祖母穿过的古老长裙穿在身上，长裙遮住她的大脚，还在脸上涂了点墨，用双手抹了一下，把脸弄得灰黑色的，又在头上包了一块也是祖母戴过的黑色的包头，化装成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婆。母亲望着她这副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说：“怎么打扮得这么老？真的装扮成你阿娘（祖母）啦？人家都晓得你阿娘早没了，怎么这回老阿娘又起死还魂啦？”肖东说：“阿娘没了，不能有外婆啊？还有邻居老太太，都可以到我家来吃喜酒的。”母亲苦笑一下只好随她去了。
　　妈妈想：“这孩子一直在外面闯荡惯了天胆地大的。”对她也没有办法。
　　
　　董开颜家门前。白天。
　　肖东化装好后，又从角落里寻出一根拐杖来，拄着拐杖慢慢走下楼去，母亲想阻止她：“你就在楼上躲着不要走下楼去了。”
　　肖东说：“没有事，阿妈，我自会对付，你们放心。”
　　她走下楼来，拉过一把竹椅子坐在门口，还把那根拐杖放在旁边。她来门前看看进来的她家的亲戚朋友，与一个邻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这个邻居是隔壁的四阿婶。四阿婶初见鹤棣家门口坐着这么一个太婆很好奇这是谁家的婆婆，她一时认不出来，听听讲话口气好像是当地人，于是就与鹤棣随便地聊天。肖东说：“我是董家的老外婆。”
　　“啊，原来是老亲家姆啊……”邻居也不怎么知道董开颜家亲戚的详情。
　　
　　姜山镇伪区政府办公室。傍晚。
　　肖东从外地回来的消息还是让当地姜山的八区伪区政府知道了。一个办事人员来向伪区长陈英士汇报：“报告区长，刚刚得到情报，说是和益乡前董村的董开颜的女儿、共产党员董鹤棣潜回来，参加她弟弟董槐庭的婚礼。区长，这个女的可不是一般的人，她在西郑小学教书时带领雇工罢工，闹什么以实物发工资，给老板们带来了很大麻烦。后来她参加了国军夏法枝部队当情报员，后来还带着她家乡茅山自卫队进城去抢过宁波鼓楼警察局的武器。这是个天胆地大的女人，这会借她弟弟参加婚礼来，不知她又有什么阴谋诡计来危害我们乡里！”
　　陈英士听到报告，吃了一惊，如遇大敌：“啊，董鹤棣回来了？这个女的我知道，这是个祸根，不得不防。快！立即通知警察分局派大队人马前去前董村抓捕董鹤棣！”
　　
　　前董村。白天。
　　几十个穿黑制服的日伪政府警察包围了前董村和董开颜家的两间楼房，进出行人都要查问。把前董村戒严起来，害得村族和亲戚来董家吃喜酒的人战战兢兢的，他们怕警察和伪军进来乘机掳掠和抓人。他们本不想去，但难为开颜家的家人几次上门来请过，不去又说不过去，所以只得来了。幸亏今天有个酒饭中心，可以到董开颜家吃喜酒，所以伪军和警察一时都到董开颜家去了。
　　
　　董开颜家。白天。
　　董家的客人们陆续来到董家，只见一个穿着长裙，梳着一个田螺头包着绞头布面色黄黑的老太婆坐在门口与客人聊天。进来的人看看她，那老太太都和他们客气地点点头。客人们看着门前坐着的这个灰不溜秋的老太婆，疑惑地望望她，只是也礼貌地向她点点头，不敢叫她。客人奇怪这个老太婆哪里来的？但没有人回答他们。
　　过一会前董村的伪保长来了。伪保长也是前董村人，他进来好奇地望望这个坐在门前的老太婆，仔细地看了半天，还是认出了这是个假扮的老太婆，因为他知道董家已经没有这么大年纪的长辈了。看她脸面有点像鹤棣，他心里一惊，这可能是鹤棣化装的？据说过去董鹤棣替乡里游击队到城里去抢武器也是化装进去的。他就上去和肖东握手，看是不是肖东。一见那老太婆伸出来的手是一双圆滑白嫩的手，是个年轻姑娘的手；再仔细看看她的面孔，那黄黑色的面孔是人为涂上去的，他就警告她说：“你是董鹤棣吧？董鹤棣，你虽然化了装，但我仍然认得你——你要小心啊！警察就在门前呢！村外都是和平军（汪伪军），我看你走不脱了。”肖东也重重地握着他的手警告他说：“我今天来吃我弟弟的喜酒，我也带来许多朋友，他们就在外边，你也要当心点啊！”肖东把朋友两字说得特别重。警告他不要去报告警察和伪军为虎作伥，否则会叫他吃苦头的。伪保长一听吓得再不敢说话。“上次闯宁波警察局抢武器后来东洋人和和平军想抓她都没抓到她，现在她敢来家家里吃她弟弟的喜酒，肯定带了不少人来的，说不定她的‘朋友们’真的就在门外侍候着，或者已经到楼上去了，如自己要向乡里或区里去报告，让董鹤棣知道了，自己的命就没了，还是省省吧。当时知道董鹤棣在家他来也不敢来了，可是现在来了，想回去又会被肖东误解是去报告警察或伪政府的。”他只好进去走到楼上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等着吃酒，吃好酒赶快走。
　　
　　前董村董开颜家。傍晚。
　　但是敌人已经得到了消息，一会大批警察涌到前董村来，闹得村里鸡飞狗跳的。警察们来到董家，有的把门，有的在楼下四处寻找，有的提着枪小心翼翼想地闯上楼去，大叫着：“董鹤棣呢董鹤棣！”这时一个警察头子见梳着灰布包头的老太婆坐在门口，就大声地说：“好狗不挡路，你这个老太婆坐在这里干什么，闪开闪开！”
　　肖东看他们认不出她，她望着那警察撇撇嘴就走到隔壁房间去了，仿佛对他们说：“你们这些饭桶，我在你们面前都找不到我，还想抓我！”
　　其实当时警察想抓她也不容易，她的长裙下满插着手枪和手榴弹。
　　警察在楼上楼下搜索了一遍找不到肖东，一个警察头子对肖东父母严厉地说：“把董鹤棣交出来！”
　　董开颜赔着笑脸迎上来说：“我女儿已经吃了饭去翻闸渡了——你们快坐下来吃饭吧？弟兄们难得来的，今天我儿子结婚，请吃喜酒，请吃喜酒！”一边忙嘱咐备酒菜，一边拉开桌子拿出麻将牌来说，“请长官们和弟兄们现在先玩一会，等下吃酒。”
　　
　　带队的警察头子见家里没找到董鹤棣，就叫五个警察立即向翻闸渡方向追赶，当官的和留下来的一部分警察摊开麻将牌开始赌博，等着吃酒。
　　翻闸渡是通东海的奉化江靠近和益乡的一个渡口，离前董村仅五里路，那里常有船只去宁波和余姚方向。
　　那五个警察平常在队里吃着没有荤腥的“九四饭”，（每天上午九点钟吃一顿，下午四点钟吃一顿）难得今天有鱼有肉的结婚酒饭吃。当官的自己坐在那里等吃酒，叫他们当兵的去翻闸渡抓人，他们也懒得去抓；何况他们听说这个叫董鹤棣的姑娘是个本事很大的共产党，就是追上了也不一定吃得过她，弄不好她开一枪还得丧命，在村外随便转一会就回来了说：“翻闸渡没有人，早逃走了。”董开颜见警察们空手而归忙高兴地对警察说：“我女儿都走了大半天了，你们哪里还追得上她呀？是我这个不孝女儿麻烦你们了！真对不起得很——老总们，你们也跑得累死的了，快喝酒快喝酒。”一面叫他们快坐下来，给他们另加了一桌。那五个警察赶快坐下来喝酒吃肉。警察头子见这样也就算了，他可以交差了，就让弟兄们喝点喜酒吧。
　　
　　邻居家。夜晚。
　　其实这时肖东还没有走，她已见过了爸妈和弟弟姐姐，见爸妈将敌人稳住了，肖东见过父母和姐弟了，而且真的看到家里是为弟弟结婚摆喜酒的样子，她已经很高兴了。肖东在隔壁房里吃了大姐送过来的饭菜，脱去老太太的衣服，换了姐姐穿过年的一套粗布衣服，头上包块毛巾，化装成一个农村妇女，来到翻闸渡乘上一只帆船，连夜向宁波方向开去，然后她来到新河头航船埠头找到去鄞江倒撑航船，下午就乘鄞江航船到鄞江，她就从鄞江走到梅园找到陈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