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少章调兵

　　一场大战后，有熊城城墙上满是血污，城门下横七竖八全是难民的死尸，士兵们将这些死尸堆起，围起一圈一圈的柴火，点燃后焚烧着，浓浓的黑烟夹杂着皮肉烧焦后发出的糊焦味，弥漫在空气中。
　　没有人哭泣，也没有人哀伤，每个人脸上都饱含着对这场战争的迷茫与麻木。
　　自从勉强应付过魔军的第一波进攻后，一连十天，姜烈山就没怎么睡过。没日没夜地部署城防、巡查工事、派人打探情报、筹集军粮、督查军械、安抚百姓、鼓舞士气等等，一刻也不愿停下来休息。
　　首战黑旗军后，每个人都被那面黑色的魔旗深深地震撼了，这不是一场人与人、部落与部落之间的战争，姜烈山发自内心地感受到，随着时间的推移，战争的天平一定会向敌方慢慢倾斜，人与魔之间的巨大差距，不是光靠勇敢和智谋能够弥补的。然而族人们的安危、部族的存亡，迫使他只有通过不停地忙碌来转移心中涌起的不安与软弱。
　　“阿爹！你应该休息一下了！”大儿子姜少长十分担忧阿爹的身体。
　　“不妨事！阿爹还撑得住！章儿到哪去了？”姜烈山摇了摇手问道。
　　“他到后山巡查去了！”少长一边应着，一边给阿爸递过一杯鲜羊奶。
　　“章儿这回真的长大了，大战之时要不是他在我身后喊了一嗓子提醒我，那可真要耽误大事了！”姜烈山接过羊奶，看着老大点点头，“老大呀！这些年阿爸事多，多亏有你这个做大哥的时常关心两个弟弟，难为你了！”
　　“阿爹说哪里话！照顾弟弟，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再说阿典阿章都比我聪明，很多我没想明白的事，到他们脑袋瓜里一转，就有了主意！”少长脸上略带红润，眉目清秀，生得一副清净面容，他这个做大哥的，平时生活上确实对两个弟弟无微不至，只是论才智见识，的确稍逊色于两个弟弟。
　　“少长啊！你莫要自谦，各人自有专长，你那些手艺活计，最是巧妙，你那两个弟弟跟你可没法比！那个木拉篮这次的作用可大咧，搬石头上城墙快呀！”姜烈山对少长发明的那个滑轮拉篮装置很是赞赏。
　　“阿爹莫再夸我了！”少长自谦了一句，转过话题就又回到了阿爹的身体上：“如今战事虽然紧张，可阿爹还需保重身体，以免操劳过度坏了身子，只让将士们没主心骨了！”
　　阿爹拗不过少长，于是喝了羊奶，又吃了两块肉饼，被少长强拉着上了床榻，又被哄着昏昏睡去。少长听得阿爹鼾声响了半个时辰，知阿爹真真睡熟了，这才退出房外轻轻掩上房门，吩咐亲兵们严密把守，莫搅扰了大头人的好梦。
　　少长走出后院，来到前面正堂，正此时，只见少章从外面闯了进来，看到大哥正要叫喊，却被少长手指嘴唇打了个禁言的手势，于是随着大哥到了外面，方才听他开口：“阿爹好容易才被我哄着睡了！差点被你给搅和了！”
　　少章吐了吐舌头，向天拱了拱手：“谢天谢地，终于睡着了！”
　　少长问道：“说吧!后山巡得怎样了?”
　　少章说道：“后山肯定有事，而且不止一处，真真被我算到了，黑旗军想从后面算计我们！”
　　少长听得此言大惊道：“弟弟要是它们从后面进攻，我们可不好办呀！此事还需报于阿爹，方能定夺！”
　　少长正待转身进屋，却被弟弟一把拦住：“大哥，阿爹刚睡着，你忍心吵醒他！”
　　少长皱起眉头：“可是军情紧急呀！怕是会耽误大事吧！”
　　少章摇摇手说道：“不用着急，大哥只需取些令旗来，我带了兵自去安排，管保叫他们有来无回！”
　　少长知道弟弟聪慧，可还是担心他年轻，做事不牢靠，十分犹豫，不敢交令给他。
　　“大哥放心便是，我这一去不消三个时辰，若到时不归，哥哥再去禀报不迟！”少章信心满满地说道。
　　“三个时辰怕是被他们攻进来了！”少长担心地问着。
　　“没事，哥，他们还在忙着找路呢！只怕是这些日子都不会攻城啰！”少章颇为笃定地说道。
　　少长听他这样说，这才略放了心，言道：“好吧！你自去取令旗办事吧！快去快回！”
　　少章辞了大哥，自去内堂取了五支令旗，出门带着几个亲兵弟兄，径直前往军营提兵点将。
　　他们小哥几个一路风风火火，刚入了兵营，便一头撞上了正在巡营五叔姜隽峰。这位五叔可是军营中的一号人物，箭法十分高妙，曾经一箭射下天空中飞翔的三只大雁，族里大部分青年的箭术都是跟他学的。
　　五叔姜隽峰性格随和，平日里喜欢跟人打趣，又好管些闲事，仗着一身的本事，这一来二去的军队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要插上一手，却也没人敢拦着他，大家伙都对他十分敬重。要论在军中的威望，恐怕就只有自己的大哥姜烈山能震住他了。
　　这会儿，他眼看着小老三手里拽着一把令旗急匆匆地往营地跑，一个跨步拦在他前面，明知故问的大喊一声：“站住！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少章心里有事，本来是低着头向前小跑，一下子没收住，迎面跟他撞了个满怀。少章这才抬头，一看是五叔，也不见外，喊了一声“叔”，心里还想着调兵的事，脚步就没停住。
　　这下可把五叔的好奇心给拨弄起来了，一把就扯住这个小侄儿，嚷嚷道：“少章呀少章，你还认我这个叔不，怎么，娃子大了，翅膀硬了，眼里没人了！”
　　少章被这五叔缠住，一时没辙，着急得跺着脚：“唉呀……五叔……我真有急事！”
　　五叔看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噗嗤一下展颜而笑：“多大点娃，还有急事！”瞥了一眼少章手里的令旗道，“好小子！都敢偷你阿爹的令旗了，胆子不小呀！”
　　少章只好拖了个长音：“唉呀，五叔，你就让我过去嘛！”
　　五叔一脸的坏笑道：“想过去也行，你先说说有啥急事吧！”
　　就这一会儿功夫，少章脑筋转了个急弯，心想：“调兵嘛！调谁不是调!这兵不就在眼前吗！”也不着急了。站直了身子，两手交叉抱胸，慢悠悠地说道：“五叔！可是紧急军务喔！你不怕延误战机，阿爹打你军棍？”
　　五叔愣了愣神道：“小屁娃子，还敢吓唬你老叔，能有多大点事，这军营里还没啥事，是我管不了的！”
　　“吹吧，吹吧，您就管吹牛！”少章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
　　“你个小屁娃，怎么还不信了，你倒说说是啥事，五叔管保给你办了！”姜隽峰把个胸脯一拍，朗朗说道。
　　“五叔，我不是不肯说，真的是怕你办不了，耽误了大事！害得五叔跟着领罪受罚！”少章只假装作不肯。
　　这下子可把五叔给撩拨急了：“你个小屁娃，你的事呀，五叔今天可就管定了，要是没给你办成了，不用你说，五叔替你领罪受罚！如何？”
　　“那……”少章假装犹豫，“你说话可要算数哟，莫要诓骗人咧！”
　　“你个小屁娃，你五叔我，在这有熊城大小也算个长老，诓骗小孩的事，哪做得出！还要脸不！”姜隽峰只把个胸脯拍得噗噗响。
　　“那好，五叔，这事我可就不再找别人了，免得他人分了军功，如何！”少章眼珠子溜溜地转着，终于松了口。
　　“你个小屁娃，心眼可真多呀！啥，还能得军功，怎么不早点说，叫我浪费许多口舌，又是许愿，又是拍胸脯的！快说快说！”姜隽峰催促着只叫他快说别耽误了事。
　　“以后不许喊我小屁娃!”少章这会不着急了，板着脸说道。
　　“不叫小屁娃，倒要叫啥？”五叔打趣地逗笑着。
　　“你喊我大哥二哥啥，就得喊我啥！要不然这事就别干了，军功也别想了，耽误了事一起挨军棍！谁都别想逃！”少章鼓着腮帮子，脸红红的，一副不改口的样子。
　　五叔看他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心里还真怕耽误了大事，只好痞里痞气地拉着长音：“小章哥，少三头人！快说吧！可别真耽误事了！”
　　少章这才心满意足的，把后山有敌兵，自己前来调兵的事详细说了一遍。这一说不打紧，却叫五叔姜隽峰大惊失色，赶紧找来军中几位精干长老与少章一起商议，随即提了三百精兵，由五叔和少章领队，直奔后山而去。
　　西山头的最后一缕霞光悄悄退出，夜色渐渐变浓，夏日山林上的月光昏暗狡黠，密林深处，古树错落，灌木参差，风从高高的树顶上掠过，发出一阵阵庞然的沙沙声。月光下树影游摇，仿佛无数茫然的怨灵，伴随着野林里声声兽鸣，阴森恐怖的感觉，叫人头皮发麻，汗毛树立。
　　一大队背着弓弩手持武器的有熊士兵，人不知鬼不觉地快速集结到密林外的一小片空地上，高大的男人打着手势，一大队人很快分散成五拨小队，悄悄地从不同的方向各自进入了丛林中。他们正是姜隽峰与姜少章叔侄二人带领的猎战队。
　　这帮人，从小就是在后山的林子里玩耍着长大的，对于这方圆百里丛林，个个都是与生俱来的亲近，所以根本不用点火把，借着一点点月光也能在丛林中箭步如飞。
　　诗曰：
　　父子情深兄弟爱，少年心智可担当。
　　调兵遣将不慌乱，暗战丛林智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