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二十四

　　第二节马原课，老师说电脑上盲选同学回答问题，冯静在我旁边说：“三百多个人呢，绝对不可能是我，让我看看哪个是那个幸运蛋儿蛋。”大屏幕上滚出了冯静的大名，老师在前边看了一眼冯静说：“教室有磁场吧，上回也是你，这次又是你。”
　　老师说：“小冯同学回答的非常好，鼓掌，请坐。”之后一个小时忘了老师不知道为什么讲到了她从来不打游戏，唯独前两个月准备省上的教学比赛压力太大才下载了吃鸡玩了一周。她说她技术特菜，跟小学生指不定谁好谁坏。后两排的苍哥反应神速，脱口而出：“小冯带你，小冯玩的好。”大家也跟着瞎起哄，大家最喜欢这种了。
　　
　　苍哥的最大特点就是迷之自信，我们不管说哪方面，苍哥要接话总是“我这方面也不算差啊”，我们说哪个姑娘长得可以，他听到就要说“我觉得我长得也不算差啊，配她该是绰绰有余了对吧”。他舍友棕天天在宿舍练肌肉，每天流一垫子的汗。苍哥总是在棕跟前露出自己的肚子，说：“我这里边算不算是腹肌，我觉得有那个形状，你摸一摸看，我要是再瘦一点就出来了，我这也不算差对吧”。
　　苍哥越说越来劲，脱了上衣摆健美造型。冯静会来事，从座位起来指着苍哥膀子说：“看看苍哥这三头，这斜方肌，健美男神啊。”然后指着八块腹肌的棕对苍哥说：“棕做锻炼是跟苍哥你学的吧！”棕说：“苍哥教的好。”
　　
　　道哥总比常人反应慢一拍，大家跟老师笑完已经见好就收了，道哥这时发出醒目的“哈哈哈哈”。
　　道哥听起来像叫狗，其实人家官名尹道，人如其名，屌丝是道哥的个性，黄色是道哥的性格。别人打招呼用手，道哥打招呼用嘴。舌头伸出来舔嘴唇一周，再发出嘶溜一声，就是道哥见面的方式。我们深受棕的影响，头脑一热裤带一勒，忍痛在健身房也办了年卡。但棕从没跟我和道哥一起去过，估计是担心我们拖累他训练。不知道棕经历了怎样的事情，才能狠下这么大的决心坚持锻炼，每天都练出一毯子汗，日日如此。我觉得他是在惩罚自己。
　　我本以为道哥只是在我们面前打招呼这么恶心，其实他人人都一样，也不管认识不认识。那次我们去四楼健身房时候，他在电梯里嘶溜嘶溜，前边两个陌生的女生转头向后瞧了一眼。道哥故意演戏，看着我说：“冯静，你干啥呢？”
　　道哥什么都好，但最让我看不惯的是，他总把别人的努力贬的微不足道。苍哥球踢的好，道哥也踢，但技术非常狼狈。班里没人平时去看踢球，没人知道他技术好坏，道哥逢人就显摆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踢球。道哥做十来个俯卧撑，再来几组夹胸，出一点点汗，就是他一天的运动量，却总说出汗多不代表锻炼量大，更不代表身体好。棕是自然健体，不追求纬度，肌肉线条鲜明漂亮，满身汗的身体堪比古罗马雕塑。“肌肉大都是死肌肉。”道哥对着镜子看着他毫无训练痕迹的肚子说。我跟他解释世界上没有死肌肉，只是术业有专攻，用途不一样，要真算的话，打药喝粉的健美才算死肌肉。我问他：“什么算是活肌肉。”道哥说：“下地干农活出来的有劲且实用。”我说：“我不否认，那样确实力气很大，但绝对不美观。”棕说：“我喜欢道哥的自信。”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优缺点，我能明确别人的优点，也很想忽略某些人的缺点，但他们不断重复表现自己的缺点，使我久久不能忘怀。
　　冯静就是其中之一，我喜欢他的诙谐幽默，更讨厌他的话多。他总是恭维别人，说别人这好那好，却从没把别人放在眼里。朋友有幸兵检通过，临行那会冯静恭喜他有大好前途，之后却对我们说当兵两年出来他能干啥，又不分配工作又不能调剂，还不得乖乖上完大学。冯静当面夸棕不仅练得好而且有毅力，出了门又跟我们说练那有啥用嘛，能挣钱？能当饭吃？
　　冯静很胖，张口闭口就是减肥，跑步确实让他肉眼可见的变瘦了，所以见人就问自己瘦没瘦，跑一千米名次超过别人了就毫不谦恭说之前没白跑。问他会不会挂科他就要很走心的开始解释自己多么用心复习，聊点情感他就要提自己初高中什么样子到现在改变有多大。我一直信奉人外有人，比他高趣味又比他努力的人我见多了，其实我们只想要他得过且过的一句玩笑话而已。他随后向棕询问室内锻炼的方法，棕刚开始有给他细腻地讲，后来总潦草几句带过，想必棕那么睿智的人，不可能感受不到冯静对自己和运动的不敬。冯静是个好男孩，值得认识，如果能克服自大，多设身处地，值得深交。就像道哥，虽然人比黄花瘦、嘴比鸡巴硬，但能在别人的立场上站立自己，这是很好的品质。
　　
　　能为别人着想的人，就已经很完美了。可一有女生跟他搭话，他就变得受宠若惊，跟谁都要争强好胜，所有的为别人着想先被抛掷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先讨好女生，表现自己。
　　我经常感慨，怎么这些人都能多多少少挑出毛病。
　　其实很好解释。人总是处在哪个阶段就最不会珍惜哪个阶段，总是很难活到当下，经常到下一个阶段才会想上一个阶段哪块哪块留有遗憾；同样也会在这一个阶段总想补偿上一个阶段的遗憾。这就是人生常态，人总是在不断遗憾中重塑自身。什么是成长，我们跟自己比，现在的自己比以前更成熟稳重，更会思考，不再狂暴，不再感性。正是因为以前有过，之后遇到相同或相似的事情，当时的做法会为今后规避一个错误答案或者提供了一个正确方法。所以其实发生的任何事情并没有遗憾这一说法，所有能够发生的事情都是在为以后铺路。
　　
　　我喜欢上了一个不太爱说话的姑娘，应应她做事总能轻手轻脚，说话总是轻声细语，身上萦绕着温柔的知性美。善不善良我没接触，但温柔是绝对的。她不活跃，班级存在感不高，可我总会遇到她。我很想对她说：“我喜欢你的温柔和知性，喜欢你的文静，喜欢现在的你，也希望你能活泼一些、开朗一些，我也会喜欢充满活力的你。”
　　可惜我是个怂货，怕别人先下手为强，又没什么表现。好不容易鼓起一次勇气，还是让道哥发消息问：“你有没有男朋友？有想法谈恋爱吗？班里有个男生挺喜欢你，有机会和你在一起么？”
　　应应回给道哥信息说：“目前没有男朋友，谈恋爱要看是谁，如果是你你觉得呢？”
　　因为这句，我意识到这个女生内心应该是挺孤傲的。我故意讽刺道哥：“人家问如果是你你觉着呢。”道哥一脸真诚：“我怎么会知道。”我说：“你听不出来人家话什么意思啊？”道哥说：“他妈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苍哥说喜欢一个女生喜欢了六年，虽然冯静经常贬低整天吊儿郎当的苍哥，但无法改变苍哥从初中喜欢人家的事实。苍哥和那个女生前一个月又联系上了，他又开启了那种像以前的脏树一样字里行间找存在的日常。我不信苍哥，我以为像他这种靠家庭背景的人，只会迷恋那种漂亮脸蛋的女人。因为我经历过脏树的悲催，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也受其熏陶，所以尽可能不诋毁苍哥，无论他是真是假。每当苍哥开始提他以前和那个女生咋咋咋，他的舍友就开玩笑讽刺他，只有我总在这个时候默不做声。苍哥以为我理解他，他们不听就单独给我讲。他给我翻那个女生的照片，远没有我想象中那般好看，甚至说丑都不为过。
　　这恰恰证明了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女生，就像徐子菲在我眼里一般，在脏树眼里发光发热。
　　我开始有意无意维护他，在别人过分玩笑他的时候替他说一句公道话。虽然我不爱听他一直啰里啰唆他和这个女生怎么怎么样，但更讨厌一群傻不啦叽的玩意给他出谋划策。苍哥越来越离不开我，和那女生聊天总是问我发这句好不好。
　　
　　有一天他说想要女生微信，让我们推荐班里一个长相好气质佳还单身的女生。我听苍哥以前提过他觉着冯听听长的不错，就顺水推舟提了这个名字。
　　躺到床上，我觉着刚才的场景有点似曾相识。想起来高二时候，脏树跟徐子菲关系闹得很僵。脏树几度得不到重视，他也能意识到徐子菲并不在意自己，却做不到割舍对方。脏树想证明自己，证明他缺了徐子菲还是有人爱的。他到顶层要那个可爱学姐的微信，那个月成天往楼上跑，天天下午和那个学姐一起吃饭。吃完饭天也黑了，趁着夜色朦胧，他和学姐靠在顶楼的天桥上，在聊些什么呢？
　　脏树管那个学姐叫女神，每天都能看到他和女神站在那边天桥，他的事人尽皆知，也不知道那个月徐子菲怎么想，会不会觉着少些什么？
　　有意思的是，当时高二的脏树找高三学姐时，学姐刚刚分手。好巧不巧的是，被甩的正是郝歌迪奥。他两一直处在分分合合的平衡中，但脏树的加入，打破了这份平衡。之后郝歌迪奥高考失利，留级到徐子菲班，和徐子菲逐渐走近。这么看来，故事有头有尾，一切皆有因果。
　　
　　苍哥急匆匆闯进我宿舍，说冯听听不配他喜欢，他们宿舍那几个给他推荐了长相气质更佳的应应。苍哥说明天要到微信还要拜托我帮忙助阵聊天，我想如果苍哥要应应微信，那么应应顺理成章的就会认为苍哥就是道哥说的喜欢她的那个人，这样我就相当于又回归到了素人的身份，同时苍哥还不知道他会被当成这个人。但是他要了之后是让我帮他聊，这样我就可以用他的身份跟应应聊天，一直没跟应应说过话，还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人，这正好是个机会。我说：“苍哥你放心要，明天我一定鼎力相助。”
　　结果谁知道苍哥竟然这样，要了人家微信就聊了两句。我说帮他聊，他竟不让，跟昨天大相径庭，让我错失了和应应接触的机会。我要骂他，我要加入他们宿舍那群玩意，一起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