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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元纪另娶

作品名称:山村沧桑      作者:霞中子      发布时间:2022-03-27 18:07:47      字数:4706

  却说元纪之家居于十六间连房最东端的两间,最东头的一间逼近“内谷”的那道石壁。石壁高丈余,俯视呈“了”字形,“了”字的勾尖就是豪猪洞的位置;“了”字的“横勾”所形成的锐角,那是他家房屋与北山“茅谷”的通道。石壁顶部往东平坦延伸300米,与“外谷”相连。俯视其房与石壁的关系,又像一个“可”字,他的两间房就是那个“口”字。“口”字的右边距“可”字的“竖勾”只有五尺多宽,形成一道狭缝。这道狭缝左有高高的石壁,右有高高的屋墙,所以潮湿阴森,即使是白天,小孩都不敢独自走过这里。这道狭缝又是夜间豪猪和其它小型野兽进出“茅谷”的通道。在下雨天,地面湿软,那道狭缝就会留下小野兽们密密麻麻的脚印。
  北山脚下中段的“茅谷”,那是个荒凉的地方,一到夜晚,就有各种野兽在那儿出没。那些野兽常常发出怪异的叫声,使人听了毛骨悚然。那里有一个令人恐怖的露天“无底洞”,名叫“茅谷洞”,因其深不可测而得名。“无底洞”的周边,怪石嶙峋,草木丛生,到处有隐洞死角,是小型野兽们极佳的藏身之地。这些野兽常见的有豪猪、狐狸、果子狸、野狗、野猫、獾类、黄鼠狼、白额、鼯鼠、松鼠等。
  由于这道狭缝的存在,所以元纪家常常发生狐狸或野猫或黄鼠狼夜间叼走鸡兔旱鸭的事。他家边的庄稼,常被豪猪糟踏,因此,他对这几种野兽恨之入骨。每天傍晚,他都要小心检查牲畜栏门是否锁好,鸡笼兔笼是否关牢,屋四周的蓬筚是否有漏洞,菜园篱笆是否有不结实的地方。相比于他的四个哥哥来,他就多操了这份心。因为哥哥们住的是十六连房的中间部分。虽说元德家在连房的西端,但西端所邻的是开阔的庄稼地,没有狭缝,也没有野兽通道。
  元纪居处在这样的地理环境,他每日提防野兽、琢磨如何对付野兽,日久天长,他的性格就变得多疑、敏感、薄情和古怪起来。他的元配老婆娘家在现在的高岭乡定福村定先屯。元配老婆生二子,长子桂兴,次子桂旺。桂旺四五岁的时候,很是调皮捣蛋,元纪经常揍他半死。元配老婆对元纪的暴力行为极为不满,每当元纪毒打孩子的时候,她常冲过去保护孩子,甚至与他对打起来,元纪也经常对她施以拳脚。这两个孩子对他们的父亲既害怕又怨恨,他们站在妈妈一边,与他们的父亲元纪作对。
  一天,桂旺闹说肚子饿了要吃饭,他去揭开锅盖要吃一点上餐剩下的玉米糊。他父亲怒吼道:“吃什么吃!你一天到晚只知道吃饭,你做了什么活儿?抵得你吃的饭吗!这冷饭是留着喂猪的,你饿了,就到野外吃草去!”
  桂旺抹着眼泪走出门去,悲哀兮兮地沿着那条野兽通道,向屋后走去,他毫无目的地爬上屋后的矮冈,在嶙峋的石牙上坐着发愁。他正百无聊赖地独自发呆,忽发现矮冈上的柚子树顶上有一个漏收的小柚子,他立即馋得慌,也是肚子饿的缘故,他慢慢走过去,有气无力地爬上那棵柚子树,谁知才爬到一半,突然眼一黑,手一软就“唿啦”一声跌下树来。那柚子树根下净是乱七八八糟的石块,他直跌得头破血流,哇哇大哭不止。他父亲闻声赶来,见他血流满面,不但不怜悯,反而暴怒起来。他猛地拉他起来,再给他加了两大巴掌,痛得他张大嘴巴哭不出声来。元纪吼道:“该死!该死!该死的东西!为什么爬上树去?!那只柚子是留着养树的,你却要吃它!找死的吗?!哦!饿了!你饿了是吧!我给你吃的!”他一边说一边往桂旺的嘴里吐痰,一连吐了五六口。元纪的大吼大嚷,惊动了邻舍的人,他们都出门观望。他们看见元纪向自己儿子口中吐痰的恶心行为,都小声遣责起来:
  “真不可思议!”
  “真够狠毒的!”
  “有这样做父亲的吗?!”
  “好像不是他亲生似的!哼!”
  “对自己的孩子都这样的歹毒!”
  “太不像话了!”
  为了这个事,元纪的元配老婆又跟他大吵了一场,元规元修看不过去,都来劝架。元纪老婆对他们说:“两位哥哥都在这里,我就当着你们的面说白了吧,我忍他好多年了,实在忍无可忍了,我受够了他的残暴,他对他的儿子都这么凶狠,何况对我呢?我若不看在这两个儿子的份上,我早就离开这个家了。我恳求两位哥哥作主,我一定跟他分开过,一定要与他分家,若不分,我和我的孩子说不定哪一天就被他打死了!我和我的两个孩子另做一户,从此互不相干就是了。”
  元纪听了,不但没有悔悟的意思,反而更加绝情地说:“分家!分家!现在就分!马上就分!我早就看不惯他们母子了!趁着两位哥哥在这里,今天不分家算我没本事、算我不是男子汉!”元纪说着说着越发恼怒起来,他横下心,把土地、住房、家具、财产的分割方法说了一通。尽管他这样地分割土地财产有许多极不合理的地方,但是是她主动提出分家的,在传统世俗观念的视角下,她是没有理由与他斤斤计较的。她说:“这样就这样,只要分了家就行,我宁愿饿死也不愿再跟他过下去了!”
  就这样,元纪与大老婆分了家。两个儿子说什么都不愿离开妈妈,都不愿跟元纪一户。使两位老哥不好理解的是,这位五弟元纪不知为何,言语中也流露出不愿意养这两个儿子的意思。
  元纪大老婆和她桂兴桂旺两个儿子,从此就另立一户,分爨而食。元纪则一人单过。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之后,有媒婆到元纪家,向他说了另一门亲事。这是个黄花闺女,家住接学街上,是个大户人家,姓吴,名月英。她虽然面貌不丑,但由于得了大脖子病,久治不愈,形像受到了影响,所以30岁了,却未嫁出去。现如今元纪也40出头了,况且又是有过老婆孩子的人,让她嫁过来当小婆也是有所委屈的。然而现实之中,他们双方都各有所需,各有不足,彼此半斤对八两,谁也不嫌谁,于是一拍即合,双方都同意了。
  元纪大老婆与桂兴桂旺两儿子另做一家之后,由于元纪分给他们的家产和土地很少,加上桂兴桂旺尚未长大成人,他们的妈妈又体弱多病,所以他们的生活很快趋于贫困,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却说元纪的三哥元规,如今年近五十,并无一男半女,为长远计,他与老婆“娅三”商量过,他们决定在房族中过继一个养子。他们再三权衡利弊之后,选中了比较老实听话的七岁多的桂兴。这一天,元规对桂兴妈说:“侄儿他妈,我有件事儿与你商量。”
  “三哥有什么话尽管说吧。”桂兴妈道。
  “我们家无儿无女的,等我们老了,不知怎么办。我们想收桂兴为养子,你舍得不?”元规有些带愧地说,“我们会像亲生一样对待他的,不会让他受点委屈的。”
  “三哥客气了,我们母子三人现如今度日艰难,正愁怎样吃饱穿暖呢。三哥既然看得起他,那是他的福份了。”桂兴妈乐意道,“况且我们是同住一排房子的,只是隔壁而已,时刻都能在一起,说不上舍得舍不得的,你明天就祭告祖先,领他去你那边住吧。”
  元规见这弟媳这样的开明和爽快,也很开心和坦诚起来,他说道:“不过要不要跟他的亲爹打个招呼呢?免得日后又有什么话头来。”
  “要打什么招呼三哥就由你了,反正我是不跟他说话了的。他都不要老婆孩子了,如今我与他是两家了,他管不得我们家的事儿。我的儿子我说了算。让他知道是尊重他是他们的父亲,你们又是亲兄亲弟的,跟他说一声也是应该,但他却无权反对这件事的。”桂兴妈说。
  元规觉得这弟媳言之有理,他知道他五弟早就想分开他们母子,然后另寻新欢的。他太了解这位五弟的本性和心思了,他知道问他这事,他一定会百分之百的同意的;他知道,道理上是应该要走这一程序的,于是他就去找元纪谈话。
  “嘿嘿,三哥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到我这边来逛哦!”元纪见元规到来,感到有些突然。
  “逛逛也是,三哥且有话要对你说哩!”
  “怎么,是要来为我说亲的吗?我目前可是打单的。”
  “什么话!你以为我不认识接学街上的老财主吴大吴八的吗?打算什么时候迎娶吴家大小姐呢?嘿嘿!你这事瞒得了我吗?开玩笑!”
  “不瞒三哥说,这门亲事还真说成了,再过两三个月,她就过来了,到时我还得请你三哥和四哥帮忙张罗哩!”元纪停顿了一下,突然感到不对劲,于是问,“三哥此来是专为谈我的这件事儿吗?”
  元规笑道:“还真的有个正事哩!你不答应不答呢?”
  “你先说是什么事,”元纪怪道,“你不先说,要我答应什么?”
  “我想收桂兴做为我的养子,你同意吗?”元规有些不好意思。
  “哦!这事啊,好说!好说!我同意。”元纪道,“两个都过继给你吧!反正他们到哪儿都是我的儿子,有人代为教养不好吗!”
  “那不行的,”元规道,“话又说回来,你与他们母子仨都分开了,是两家人了,你已无权干涉他们家的事情。我得去问问他们的妈妈,他们的妈妈同意了才行,你说了是不算数的。”
  “切!那你去问她吧,”元纪不悦道,“这事我不再管了。”
  “我一直不明白,你对他们母子怎么这样呢?”元规道,“俗话说的好,“‘百世修得共枕眠,一夜夫妻百夜恩’,又说‘虎毒不吃子’,你对他们真够无情的。你平时对桂旺那么狠心,好像不是亲生的!”
  元纪道:“俗话说的你也当真?俗话不也这样说的吗:‘无毒不丈夫’,‘棍棒打出聪明崽’,‘子不教,父之过’,我严教儿子,有错吗?”
  “我说不过你,不说了,”元规又道,“我问你,分家归分家,你怎么一个儿子都不养,全推给老婆呢?”
  “分他们出去才好,”元纪狞笑道,“免得将来欺负我的小老婆和我的幼儿呢!”
  “哈哈哈!果然是句大实话!”元规起座离开说,“得了,不说了,我全明白了,原来你是早有预谋的!不愧是老五!我听人家说的,一般老五都厉害,果然是如此!”
  元规将元纪的意思对桂兴妈说了,她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他看得出来,她内心对丈夫的薄情是怨恨得很的。
  第二天,元规就办了些供品,在堂屋举行了家祭,他祷告了祖先,举行了收养仪式。从此,桂兴便成为元规的养子,食宿全在元规这边了。出于这一层的关系,从此元规对桂兴妈及桂兴弟就格外关照了。元规家原本较富裕,每当他们生活困难时,都会得到元规的资助。从此,他们的生活得到一定的改善,不像以前那么清苦了。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元纪要娶二房的秘密终于公开了。这一天,元纪找来元规元修两位哥哥,商量筹办婚礼的事宜。由于新娘的家是接学街有名的大财主,又是大户人家,财大势大,元纪众们哥哥一改以前的态度,都不敢再端长兄的架子了,他们都主动地过来,为元纪的喜事出谋献计、帮这帮那的。
  迎亲的吉日到了,元纪家热闹非常,宾朋满座,彩礼纷呈,屯中老小皆来祝贺。元纪大摆宴席,招待亲戚朋友和宾客屯人。孩子们的喧闹声与男人们的猜拳行令声、姑娘小伙的对歌声,交织在一起,使吞团屯快要沸腾了。
  迎亲的那天晌午,人们正欢闹不止,忽听得“外谷”锣鼓喧天,爆竹之声阵阵响起,大家就知道送亲和迎亲的队伍即将到来,大家都翘首以待。片刻,花花绿绿的队伍就来到了“内谷”的路口。好家伙!那真个是大阵势,四个大汉抬着一顶装饰华丽的大轿子,轿子前面有敲锣的、有打鼓的、有吹号子的、有放鞭炮的,个个舞的卖力,人人做的到位,总要把气势弄得格外的威风。
  却说元纪娶得二房吴月英之后,夫妻倒也合睦,恩爱有加。过了十年光景,这二房生有一子二女,长子名桂安,大女名义乌。二女名达金。达金长得特别美丽,两老视为掌上明珠。
  那吴月英与元纪的元配老婆,倒也没有什么摩擦,她们井水不犯河水。因为有三哥元规罩着,吴月英是不敢任性造次的。在旧时代,小婆的地位要比大婆低好多,桂兴妈不为难她算是好的了。不过这小婆也不是一般的人物,她的娘家势力大着呢,谁也不敢惹他们,所以,大家相安无事。
  不幸的是,1945年,日本在云南省西部投下许多细菌弹,致使中国西南地区广泛流行霍乱病,光云南省就因霍乱死了两万人。那一年吞团屯一连死了7个小孩,其中就有桂兴、桂安、和义乌,达金有幸躲过这一劫。
  桂兴死了,元规只好又向桂兴妈求情,想要桂旺补他养子之缺。桂兴妈这两年来身子日渐虚弱,家境日渐贫困,她正愁着怎样才能将桂旺养大成人呢。她想,如若桂旺也患那种凶病,我哪里有钱医治得了他呢,只怕他也像他哥桂兴一样的去了。想到此,她十分忧郁,刚好元规来说收养的事,她便答应了。从此,桂旺就替补桂兴,做了元规的养子。此是后话,在此不加细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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