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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作品名称:鲜红的血      作者:黄河岸边      发布时间:2022-03-25 18:05:26      字数:3698

  徐长卿在哈拉市车站下了汽车,改为步行一路向北,他边走边打听二叔的下落,因为忘记了二叔家的详细地址,所以找了好几天也无结果,田根旺给他的十几块钱,也早已花光了,他只能忍饥挨饿,夜宿荒野。
  这天傍晚,徐长卿正在路上走着,突然下起了雨,他无处躲藏,拼命地顺着公路往前跑,迷茫中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火车站,徐长卿喜出望外,赶紧朝火车站奔去。车站不大,候车室不过几十平方米,旅客不多显得冷冷清清。徐长卿衣服被雨水淋透了,浑身直冒凉气,上下牙不停地打架,他找了个僻静地方把衣服拧去水,然后在空椅上躺下,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房顶,由于太疲乏,一会儿不知不觉睡着了。
  “起来,起来……”
  徐长卿被人推醒,他揉了揉模糊的眼,见面前站着三个人,凶神恶煞似的,徐长卿看着他们的架势,心里不免有些害怕,怯怯地问:“怎么了?”
  “我问你是干啥的?有证明信吗?”为首的高个子挥了挥手里的警棍,又指了指胳膊上的红袖章,“我们是派出所的联防员。你哪儿来的?到这里干啥?”
  徐长卿一听联防员不但不怕反而踏实了,就把自己找二叔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恳切地说:“你们能帮帮我吗?”
  “你二叔叫啥?在哪儿住?”
  “我二叔叫徐满囤,在大兴安岭……具体在哪儿住我也说不清楚,地址和钱在路上给人偷走了,听我娘说二叔是伐木工人。”
  听了徐长卿的陈述,高个子联防员笑了:“大兴安岭地处大了,你没有详细地址我上哪儿给你找去?这样吧你先跟我们走一趟吧。”
  徐长卿稀里糊涂地被他们推上了一辆面包车。面包车在夜色里行驶,车窗外一片黢黑,只有车灯照着前方坑洼不平的路,光束上下跳动着,好像一条翻滚的巨龙。车里的几个人都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紧张,徐长卿开始心速加快,预测着有可能发生的最坏结果。面包车七转八拐,终于在一扇铁大门前停下,借着车灯的光,徐长卿看清了铁门旁挂着的牌子:哈拉市收容遣送站。徐长卿有些懵了:“我又没犯法,你们把我送这儿干啥?”
  “你要是犯法了,还能到这个地方来嘛。”高个子联防员打开车门,“下车吧。”
  徐长卿刚一下车,就被联防员踹了一脚,徐长卿神经质地一回头,那个联防员一挥警棍:“马溜溜的,我们还得回去睡觉呢。”
  一个联防员用手使劲拍打着铁大门,“砰砰”声在沉寂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半天,铁门“咣当”一声开了条缝,一个驼背老人探出头来:“你们……”
  “少啰嗦,我们是派出所的,赶紧开门吧。”
  “老严,是我。”高个子联防员走上前说。
  “哦,是小周啊。”驼背老人一边开门,一边说,“又送人来了?”
  “嗯呐。”
  徐长卿在几个联防员的“押解”下进了一间值班室,履行公事交接完毕,那几个人走了。值班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花白的头发,瘦骨嶙峋,浑身没多少肉,干瘦得像老了的鱼鹰,一双眸子炯炯有神,说起话和蔼可亲。
  “孩子甭害怕,这里是民政局下属单位收容遣送站。”老头儿拿出登记簿,“你哪里人啊?到这里干啥?”
  “山东人,到这里找我二叔。”徐长卿见老头儿说话一团和气,七上八下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你安心在这儿住着,等过段时间就把你送回家了。”
  “啊,我不要回家,我要找我二叔。”徐长卿一听送他回家,心里咯噔一下,“大爷,我求求你,你行行好把我给放了吧,我给你磕头了。”徐长卿说着双腿跪地,老头儿急忙扶他:“你这是干啥,我们是有规章制度的,一切照章行事,快起来……”
  徐长卿眼泪汪汪地说:“我不想回家。”
  老头儿看着眼前这个天真而幼稚的孩子,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但又无可奈何,安慰说:“你先住下,以后的事再说好吗?”
  徐长卿无望地点点头。
  老头儿为徐长卿安排了一个单间。这个房间里除了一张破床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徐长卿躺在光板床上,欲哭无泪,心惊胆战,不知深更几许才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徐长卿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望着房顶,一缕缕阳光从狭小的窗口流泻进来,洒在黑黢黢的墙壁上,映现出让人产生无限遐想的图案。
  “吃饭了。”随着铁门“哐当”一声响,一个苍老而嘶哑的声音传进来。
  徐长卿激灵一下坐起来,眼前站着一位老人。老人苍苍两鬓经过时间的风化已然花白,一张沧桑的老脸沟壑交错,黯淡无光,饱经风霜的身体也被岁月压弯了腰,后背好像扣了一口锅,那双温和的眼睛闪烁着慈祥的光芒,腰间系了条围裙,脏啦吧唧几乎辨不出本来颜色,他一手提溜着一只铁桶,另一只手拿着个竹篮。
  “你是昨晚才来的吧?”老人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一边说,“于副站长和我说了,你不和其他人一样,让我多关照你。按规定每人早餐只分一个窝窝头,我可以给你两个……”老人絮絮叨叨,手颤颤巍巍舀了一碗玉米糊递给徐长卿。
  徐长卿认出此人正是昨夜开门的驼背老人,他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吃过早饭,徐长卿被人带到一个大房间,一进门不由得愣住了,这里面十几个人,有白发鬓鬓的老者;有活泼可爱的儿童;有精神失常的病人;有双目失明的盲人,大多数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屋子里一股臭烘烘的气味,熏的徐长卿只想呕吐,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木雕泥塑一般,但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了他,那目光里有疑惑,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
  “你到里边去坐下。”一个三十来岁的工作人员向徐长卿发号施令,然后又说,“田七开始读报吧。大家不要捣乱,谁捣乱就扣谁的中午饭。”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工作人员一走,屋里立刻炸开了锅,吱哇乱叫,互相嬉戏打闹,屋里一片混乱。徐长卿默默地坐在旮旯里想着心事,咳声叹气。
  “唉,你过来。”田七冲着徐长卿高喊,“我喊你呢,没长耳朵吗?,还是装聋作哑啊?”
  徐长卿不屑地瞥了一眼田七,只见他饱经世故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两只小小的眼睛有点浑浊,一头蓬乱的灰白长发,胡须不成气候,萎靡不振,乱七八糟地长在下巴上,身上破衣烂衫,尽管外表有些寒酸,但骨子里却散发出一股傲气。他见徐长卿不搭理他,于是换了一种口吻,满脸堆笑说:“小伙子过来,咱爷俩唠唠嗑儿。”
  徐长卿本不想和他搭茬,但见田七一脸诚意,于是走到田七跟前,警惕地看着他。
  “小伙子哪儿人啊?”
  “山东。”
  “喔,山东人实在、仗义。”田七竖起大拇指,哈哈一笑,“看你也不像盲流子呀,咋被弄到这里面来了?”
  “啥叫盲流子?”徐长卿不解地问。
  田七乜斜地看着徐长卿苦笑着摇摇头:“咳,慢慢地你就知道了。你大老远跑到俺东北来干啥?”
  “找我二叔。”
  “找着了吗?”
  “要是找着了,我就不会被人弄到这鬼地方啦。”
  “你二叔叫啥?干啥的?住哪里啊?”
  “叫徐满囤,伐木头的,住哪……”徐长卿挠挠头,思索着,“啥西?啥来?”
  “是不是铁旮拉西力达伐木场啊?”
  “好像是,名字挺绕嘴,所以我才记不住。”
  “我原先就在这个伐木场工作,可惜我现在被关在这地方,身不由己,鞭长莫及,无能为力,要不然我会帮助你的。”
  徐长卿听田七一席话,热血沸腾,他仿佛看到了黎明前的一道曙光,瞬间他和田七的感情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徐长卿通过和田七的聊天,觉得田七这人并不坏,心直口快,古道热肠。田七也毫无顾忌地向徐长卿讲述了自己的坎坷经历:他原本有着一份体面的工作,妻子贤惠,儿女孝顺,一家人和和睦睦,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幸福美满,可就在前几年突然一场灾难降临到他的头上,儿子遭人陷害被活活打死了,妻子由于伤心过度一命呜呼,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就这样土崩瓦解了,他为了讨公道多次进京上访,但每次还没到北京呢,半道儿被人拦截送到收容所遣返回家。几年来他反反复复上访,又反反复复被遣返回家,上访似乎成了他的一种职业。
  “只要我不死,将上访进行到底。”田七信誓旦旦地说,“我相信总有一天儿子的冤情得到昭雪。”
  徐长卿为田七的不幸遭遇扼腕叹息,他除了安慰田七几句话之外,再没有什么可以帮他的了。田七也觉得徐长卿心地善良,天真无邪,他特别喜欢徐长卿,所以他们很谈得来,一唱一和气氛十分融洽。
  不觉间,中午开饭了,驼背老人把饭桶刚放下,那个精神病人趁驼背老人不注意迅速地抓起两个窝头,又将脏兮兮的黑手伸进菜桶里抓了一把菜,驼背老人发现了,举起饭勺吓唬他:“再抢剁你的手。”精神病人翻了下白眼,自言自语说着什么躲到一边去了。
  “傻人不傻吃。”驼背老人挥舞着饭勺,“不要乱,一个一个来,老田你这个头儿是怎么当的?”
  田七摆起了“官威”,他的脸一阴沉,高门大嗓一喊,混乱的场面立刻戛然而止。驼背老人挨个儿分饭,轮到徐长卿了,驼背老人关心地问:“两个窝头够吃吗?”还没等徐长卿回答,田七在一边插话了:“两个不够吃不会多给一个嘛,年轻人饭量大。”
  “多给不多给你说了算?好像饭是你家似的。”驼背老人打诨说,“看来这小子有本事,还不到一天就把老田给拿下了。”
  “这小子讨人喜欢,要不然你老严头这么关心他吗?”
  “哈哈……”
  田七多才多艺,不但会变戏法儿,还会唱二人转,有时候说一段评书,逗得人们哄堂大笑。在这样的氛围里,徐长卿似乎忘记了烦恼,忘记了忧愁,日子在不知不觉间悄无声息地流逝了。这一天吃过早饭,工作人员拿着花名册点名,田七悄悄告诉徐长卿:“又要往农场送人了,但愿没有你的名字。”
  “为啥?”徐长卿困惑地问。
  田七拍拍徐长卿的肩头,眼睛里流泄出一丝伤感,说:“第一我不舍得你走啊,咱俩还没处够呢,第二你到了盲流农场吃苦受累不说,送你回家的日子可能遥遥无期了……”
  “徐长卿,收拾东西到院子里去。”工作人员大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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