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千里追逃

　　天气一下子就变冷了，来自西伯利亚的寒冷空气一下子就把长沙带进了冬天。前一天还是艳阳高照，只需要穿一件长袖衬衣，而过了一个晚上，北风就呼啸而来，发出“沙沙”的声音，一片片金黄色的秋叶从树枝上飘落，随风的节拍而翩翩起舞，时而翻卷，时而俯冲，或贴着地面跑来跑去。
　　就在这时，薛枫的手机响了，电话那头传来了妈妈的声音：“枫儿，今天是你爸的忌日，记得给你爸上炷香。”
　　“妈，我记得的。变天了，您注意保暖啊。”有好些天没有跟自己的母亲打电话了，反而是母亲主动打电话来了，薛枫的内心十分愧疚。
　　薛枫的母亲和许多人的母亲一样，都非常关心自己的孩子，她提醒薛枫说：“妈晓得的，有你姐照顾我，你就放心吧，倒是你自己，一个人在长沙，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妈，您就放心吧。”
　　“枫儿，最近工作如何？”
　　“很好，您不用担心。”
　　“今年春节回家来陪妈妈一起过，不会又要值班吧？”电话那头，薛枫的妈妈满怀期望地说。
　　“好的，我争取回来。”薛枫鼻子一酸，眼含泪花地说，“妈，保重身体。我挂了。”
　　跟妈妈通完电话，薛枫的眼里泛起了泪花。因为工作缘故，自己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回家陪老妈了，而妈妈就住在离自己三百多公里的永怀市，就这三百多公里的路程，坐高铁也就一个多小时，即使自己开车回去也不过是三、四个小时的车程。想到这里，心生愧疚的薛枫，恨不得马上就回到母亲的身边。
　　十五年前的这一天，薛枫的父亲薛鹏程因积劳成疾，突发心肌梗塞，倒在追捕逃犯的途中。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从父亲的工作日记中发现父亲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破获陈松被杀案和刘乐东一家被枪杀案。因为这一案件，父亲薛鹏程曾经受到了警告的处分，甚至还患上了轻度抑郁症。
　　仔细端详着父亲的遗像，薛枫的内心十分酸楚。未能侦破刘乐东一案，这是父亲薛鹏程最大的遗憾。再次拿出父亲薛鹏程的工作日记，薛枫翻开第一页，扉页上一行字：为生者权，替死者言。这是父亲从事法医工作的座右铭，也是自己的座右铭。在进入公安局法医处前一天，父亲曾对自己说过一句话：“敬畏生死，无愧灵魂。”他至今还记得，这也是他作为一名法医的座右铭。
　　薛枫继续翻看父亲的日记，突然，他看到一段记录：刘乐东与胡敬良关系密切，刘乐东一家死后，胡敬良却不见了踪影，消失得无影无踪。通过公安内部系统，查找户籍资料，也找不到胡敬良。这个胡敬良存在重大嫌疑！！！
　　胡敬良是谁？胡敬良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呢？薛枫陷入了沉思，父亲苦苦寻找的这个胡敬良到底是谁？会不会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呢？
　　父亲留给了自己三个巨大的惊叹号“！”，薛枫想要替父亲消除这个遗憾，他就必须找到这个胡敬良，以慰父亲在天之灵。于是，他决定去一趟桂华县，去查阅一下刘乐东灭门案的案卷，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于是，薛枫来到胡京的办公室，胡京的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敲了一下门。
　　“咚咚！”
　　“请进。”房间内传来了胡京回应的声音。
　　薛枫推开门，走进了胡京的办公室，喊了一声：“胡副局长。”
　　胡京抬起头，看着薛枫问道：“有什么事吗？”
　　薛枫将一张纸条递到胡京的面前说：“明后两天，我想请个假，去一趟桂华县。”
　　“去桂华县？”胡京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当听到薛枫说要去桂华县就心里一紧，于是就问道，“去桂华县有什么事吗？”
　　“哦，参加一个同学的婚礼。”薛枫没有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他不想让胡京副局长对他有什么看法。
　　“你在桂华县还有同学？”
　　“是的。大学的一个女同学，毕业后分配去了桂华县。”薛枫回答说，“工作上的事情，我已经交待陈实了。”
　　“行，你去吧。你跟办公室通报一下去向就可以了。”
　　“谢谢胡副局长。”说完，薛枫就走出了办公室。
　　望着薛枫走出办公室的背影，胡京突然感觉到心里发慌，他觉得薛枫去桂华县的目的绝不只是去参加女同学的婚礼那么简单，应该还有别的什么想法。
　　“小彭吗？”
　　“是我，胡副局长。”
　　“请你将薛枫的人事档案拿到我的办公室来，我要看一下。”
　　“胡副局长，对不起，局里有规定，人事档案任何人都不能借出去，要查阅的话，只能到人事处来查阅。”
　　“好，你把它找出来，我过来查阅一下。”说完，胡京挂断了电话，然后，直奔二楼的人事处。
　　“胡局长，给您，这是您要的档案。”当胡京走进人事处档案室时，小彭将早已准备好的薛枫的人事档案递给胡京说。
　　胡京接过薛枫的人事档案袋，打开后，从中取出薛枫的个人资料后，认真翻阅着。当他在薛枫的人事资料中看到“家庭成员”一栏中的内容“称谓：父亲。姓名：薛鹏程，工作单位：怀永市公安局刑侦处”时，胡京忽然明白了，原来，薛枫是薛鹏程的儿子，怀永市公安局的刑警，从行政上来说，桂华县隶属于怀永市。这么说，薛鹏程一定参与过“刘乐东灭门一案”的侦破工作，薛枫此次去桂华县，说不定就是去调查此案的。想到这，胡京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地将薛枫的人事档案放进档案袋中，然后，递给小彭说：“谢谢你。”
　　回到办公室，胡京有点坐立不安了，他眉头紧锁，来回在办公室踱着，他想：薛枫是薛鹏程的儿子，父亲没有侦破的案子，难道儿子会子承父业来继续来侦破。上次开会时，薛枫提到了刘乐东的案子，提到了那把枪，难道他已经发现了什么线索？
　　胡京十分后悔，那天晚上自己连杀四人后，在逃跑的过程中，顺手将枪扔进了草丛中。没想到，时隔二十年，枪竟然会再次出现，他觉得这不可能会是同一把枪。但同样就在那次会上，薛枫也提到了自己，是有意的还是无意呢？难道他有所察觉吗？
　　不可能，绝不可能的。这二十年来，虽然提心吊胆，但自己一直都谨小慎微，再没有做出过任何出格的事情，也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相反，随着赵理轩的不断升迁，自己也从桂华县的一名临时工司机，一步步升迁至市公安局副局长，如果被发现了，自己早就被抓了。想到这，胡京反而不怎么慌乱了，但是，他还是决定抢先一步赶往桂华县，凭借自己是市公安局主管刑事案件的副局长的身份，前去调阅一下“刘乐东一案”卷宗，看一看这个案子，桂华县公安局到底掌握了哪些证据。
　　“胡副局长吗？我，宫文骏。”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胡京抓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宫文骏局长的声音。
　　“宫局长，请问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我们接到一条线索，有人说看见周才荣出现在哈尔滨了，你马上和华成章、蓝海涛、段君勇、冷玲玲一起组成抓捕小组，前往哈尔滨进行抓捕，由你负责。”
　　“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就出发，宜早不宜晚，中午11:20有一趟飞往哈尔滨的飞机。”
　　“好，我马上准备。”虽然胡京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硬着头皮应承下来了。就是宫文骏这一通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的电话，彻底打乱了胡京去桂华县的计划了，胡京在心里暗暗叫苦。
　　
　　在机场高速上，一辆商务车载着胡京、华成章等人飞奔着，他们正在赶往机场，坐在驾驶位后面的胡京微闭着眼睛，正在闭目养神。华成章则在用手机阅览新闻。
　　“华队，这个周才荣，大冷天的跑到了东北，这消息可靠吗？”坐在副驾位上的蓝海涛转过身问道。
　　华成章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看他的手机，倒是段君勇替华成章回答了。他半开玩笑似地说：“你嘴巴怎么这么多，消息不可靠，领导能让你来？”
　　“听到哈尔滨这三个字，就感觉要冻死我了。”蓝海涛见冷警官就只穿了一身不不厚的便装，就没事找事地问，“冷警官，你怎么不怕冷啊？”
　　段君勇说：“人家冷警官，姓冷，还会怕冷不。”
　　“就你俩嘴多。”正在看书的冷玲玲合上书本，没好气地对他两说。
　　“谁要你打扰冷警官看书的，自讨没趣吧。”蓝海涛幸灾乐祸地说。
　　“跟你们聊天，一点情趣都没有，天都被你们聊死了。”
　　突然，华成章饶有兴趣地说：“别闹了，我来读一段介绍哈尔滨的文字给你们听。”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好。”
　　于是，华成章清了清嗓子，开始用他带有中年男性特有的声音读着：“哈尔滨，黑龙江的省会，一个具有异域风情的大都市，热情、大方、神秘而富有魅力。它坐落于我国的东北部，地处东北亚中心，被誉为欧亚大陆桥的明珠，是第一条欧亚大陆桥和东北亚空中走廊的重要枢纽。哈尔滨有着共和国的长子、东方小巴黎、音乐之都、北国冰城之美称。
　　“一条奔放、激情而美丽的大江穿城而过，它就是孕育了豪气、大气、洋气的哈尔滨人的松花江，它流淌着爽朗、激情、飞扬和气度，带来了无尽的秀美、丰饶和勃勃生机。冰洁、晶莹、浪漫的北国雪花为它翩翩起舞，灵动、诗意、高贵的丹顶鹤为它展翅振羽。”
　　就在华成章给大家朗读的时候，蓝海涛用手机软件也找出一段事关哈尔滨的文字，他热情地读着：“哈尔滨的少女大方美丽，个儿高挑，皮肤粉白；哈尔滨的少妇雍容漂亮，丰腴圆润，有气质有品位，随便在街上走，瞧哪个都惹眼。那白里透红、粗而不糙的丰腴，令黑黄单薄的南方女子望尘莫及。”读完，他特意瞄了冷玲玲一眼。
　　“哈尔滨的女孩子确实漂亮，要是有机会娶一个哈尔滨姑娘，那就艳福不浅了。”
　　“咱们湖南的女孩子也非常漂亮的，比如我们的冷警官，你们说，是不是？”华成章
　　“是，冷警官可代表了咱们湘女的形象。”
　　“哈尔滨小伙英俊帅气，似乎未出娘胎就已规划过尺寸，又像是输入了篮球或滑冰运动员的基因，个个挺拔健壮，白脸再加上两撇黑黑的小胡子，风流潇洒中平添了几分野性，绝对的北方男子气概。”
　　“哈尔滨的冰灯更是吸引着成千上万的游人。如冰块堆砌的冰塔，巍峨高大；冰雕的嫦娥奔月栩栩如生；雪塑的小兔、小鹿精巧别致；充满乐趣的迷宫，令人眼花缭乱。晚上，冰雕中那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一亮，冰光、灯光映在一起，五彩缤纷，耀眼夺目，真使人有一种置身仙境之感。不只是公园内，就连街道上、院门口，也处处可见冰雕雪堆的美景，使严寒的冬季也变得温暖热闹。”
　　“要是晚一点来，还能够在哈尔滨赏冰雕，看冰灯。”
　　“这样好不好，等抓到周才荣，让胡副局长单独放你半个月假，这样就可以看冰灯了。”
　　“成章，薛枫说明天请假去桂华县，说是喝一个同学的喜酒，他跟你说了没有？”
　　“说了，本来我也要去的，可临时来了任务，只好放弃了。”
　　“一个什么样的同学，还需要请假两天，跑这么远去喝酒？”
　　“一个女同学，跟我俩关系都很好。”
　　“你们都是桂华县人？”
　　“都不是的。”华成章说，“我是江西赣州人，薛枫是宝庆人。”
　　“我听说薛枫的父亲也是老刑警。”
　　“是的，薛枫就因为他父亲的原因才改学法医的。”
　　“说来听听。”
　　“二十年前，在桂华县发生了震惊全国的一起连环杀人案：派出所所长被杀，银行行长一家被灭门，还有一名妇女被杀。这起案子，胡副局长，这个案子你应该也清楚啊。”
　　“当然知道，我就是桂华县人，那个时候，我还在替赵副省长开车呢，当初赵副省长在桂华县经开区当主任。”
　　“就因为这个案子没有破，薛枫的父亲挨了批，就提前退了休，几年后，他父亲就病逝了。他父亲死后，薛枫就在学校申请从临床医学转学法医学了，这样我们就相互认识了。”
　　“哦，原来是这样。”
　　“子承父业，也算是对死去的父亲一个交代吧。”
　　“到了。”
　　随着司机的一声提醒，商务车平稳地驶进了机场的停车场，胡京、华成章一行五人下车后，径直朝候机厅走去。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飞行，胡京、华成章等一行五人平安抵达哈尔滨。前来接机的是哈尔滨市公安局的魏光明副局长和公安局刑侦处的宋自立处长。胡京简单地向魏光明介绍了一下情况，说清了此次来哈尔滨的目的和任务。
　　听了胡京对情况的介绍后，魏光明与胡京进行了简单的沟通，接着，对抓捕通缉犯周才荣进行了部署：一组由华成章带队，实施抓捕；另一组由宋自立带队，在外围进行警戒，协助抓捕。
　　哈尔滨的冬天那是真的冷，离冬至节气还差几天，这里已经是冰天雪地了。胡京、薛枫在哈尔滨市公安局的配合下，第二天一大早就驱车来到了线人举报的地方。这是哈尔滨市郊不远处的一个小集镇，小镇不大，四周很开阔，早已被冰雪覆盖着，白皑皑的一片，十分干净。虽然没有大城市的灯火辉煌和嘈杂喧嚣，却像一位穿着一身素白的青春少女，处处散发出它的静谧与美丽。
　　这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小院，分前院和正房，正房是一座三层高的房屋。按照既定的部署，由魏光明和胡京共同指挥，十几名公安干警将整个院子包围，开始对周才荣实行抓捕。薛枫、段君勇、蓝海涛等人悄悄地靠近其住宅后，躲在前院大门的围墙两侧。蓝海涛十分利索地翻过围墙，将前院的大门打开。于是，干警们交替掩护进入了前院，开始悄悄地向正房进行包围。
　　就在这时，正房的大门突然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她就是周才荣的情妇闫瑶瑶，这是周才荣三年前在火车上认识的。闫瑶瑶正准备出门去买点吃的东西，突然，发现院子里来了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公安民警，惊慌得大叫起来：“警察来了！警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