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作品名称:民办教师 作者:郑安怀 发布时间:2022-03-10 10:35:02 字数:6335
赵绪民背着被子和换洗衣服,一路打听,找到了村里几个小伙子打工的工队。渭北的煤区,煤藏在千山万壑的大山深处。一条条山沟,但凡有一片贫民窟般的工棚,就有一两个机器轰鸣、人影忙碌的井口。山上是青油油的松林,每片工棚区,松树伐尽,遍地黑色。远远看去,就像大地肌肤被撕裂后不停流血的疮疤。工棚皆是木头支起,荆条编墙,糊上黄泥,顶盖油毡。门洞不及一人高,像他这样的大个子,进工棚的门洞必须弯下腰身。村里的黑娃、平娃、土生都在一起,三人住一个工棚。大家见到他,黑娃满脸惊讶:“绪民哥,你咋真的来了?”
“我说了要来的,咋的,不欢迎我?”赵绪民放下背上的大行李包。土生光着身子从铺上爬起来,光脚下地,接过赵绪民的行李,说:“你当老师呢,养得细皮嫩肉的,咋来当煤黑子?”
“日子穷得过不下去了,不能光看着你们发财。你们吃干的,我也来喝口汤。”
平娃笑着发烟,皮笑肉不笑地撇凉腔:“你读了一肚子的书,想着你这辈子靠文化吃饭,到头来,也走到我们一条道上。”
平娃的话像毒针一样刺痛了赵绪民。赵绪民嘿嘿笑,十分尴尬。赵绪民与平娃是小学同学。两人曾一起考上初中。那时,平娃家境贫寒,父母送不起他上初中。赵绪民家境好。平娃辍学,在生产队挣工分。赵绪民高中毕业,回村的第二年当民办教师,又娶回川道的漂亮媳妇。平娃仍打光棍。八三年,平娃跟韩得水到渭北煤区当民工,八四年便盖新房、娶媳妇。如今,儿子两岁了,乡信用社里,存着不小的一笔钱。而赵绪民,也是同一年,跑了媳妇,如今欠一屁股外债,背着被褥来投奔他们。赵绪民的轻省职业曾经让平娃暗暗羡慕了好多年。两人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伙伴、朋友。平娃无意讽刺他,而他确实感到脸发烧,无地自容。他环顾工棚,一角用木头和荆条编笆支起的大铺,一角盘一方泥土炉子,一根铁管连着炉子和房顶,炉火熊熊,铁管下方两尺长烧得透红。一只大铝壶坐在炉子上,壶中水发出咕嘟咕嘟的沸腾声。黑娃拿出一只大搪瓷碗,放了茶叶,正给来客泡茶。进门的另一角,堆着煤块。上方横拉一根电线,电线上搭着一排跟煤颜色一样黑的衣裳。在炉子和铺之间,有两米空地,两摞砖头支起一个有雷管标志的小木箱,箱盖上放几只搪瓷大碗和几双竹筷。炉子与煤堆之间,靠墙根放几个漆黑发亮的木墩,赵绪民进来时,黑娃和平娃就坐在木墩上。现在,他也有幸被让在木墩上就坐,享受着伙伴们热情的招待和问候。
“你出来了,咱村谁去教书?”土生往身上套衣服,边穿边问。他的儿子正上二年级。赵绪民回答:“请陈小春暂时代教。我是没办法,我娘过世,欠了不少债,教书那点工资,哪有还债的。”
“那倒是。不知道陈小春会不会教娃娃,我可是盼着儿子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大学,不走他老子这条道。”
“你儿子很聪明,就是有些不服管教。男娃,捣一些也正常。只要正确引导,将来有希望。”赵绪民说。土生摇头苦笑:“学校连你这样的老师都留不住,还指望个屁。”
“陈小春应该可以的,你不必担心。”赵绪民心中有愧。土生说:“我担心有啥用,娃娃送到学校,就指望老师了。就好比我们下窑,钻进黑洞子,命就交给老天爷了,是活着爬出来还是躺着拉出来,赌的是命。”
赵绪民无言对答。土生的话,句句在理。学校只有有好老师,才会出好学生。
土生和黑娃陪赵绪民说话、抽烟,平娃去工头那儿为赵绪民找活儿。工头也是来自山里的农民,比平娃他们大一些,也更精明些。住处与民工一样,所不同的是棚子里多张两屉桌,墙上挂着考勤表。听平娃说了赵绪民的情况,工头问平娃:“当老师的能吃这苦吗?”
“应该没问题。我们一个村的,啥农活都拿得起放得下。”平娃陪着笑脸。
“干农活没人強迫,想咋干就咋干。咱这下井八小时,活儿赶得紧,想偷懒或身体吃不消,我愿意,全班工人可不愿意。”
“情况我向他说明了,他说他能行。从老家来,冲着我们是熟人。你高抬贵手,收下他。要是上两个班吃不消,他也不怪咱。”平娃向工头乞求,不停地敬烟。工头勉強答应让领来。平娃回去领来赵绪民。工头上下审视,咋看也是个农民,哪像个教书的。也怪平娃没向工头说清楚,民办教师本来就是个农民。赵绪民年龄虽然偏大些,却也刚过三十,正值壮年,身个大,不是个体质孱弱,干不动体力活的样子。
“我们这里活重,井下八小时,没有歇息的时候。咱们都是老乡,丑话说前头,我先收下你,要是吃不消,班上的人有意见,可别怪我不给老乡情面。”
“那当然,我来就是干活的,若是干不了,自家就卷被子走人,不用你为难。”赵绪民爽快回答。工头对他的回答很满意,让他与平娃几个住一起,等他给编了班,再通知他。回来的路上,赵绪民问平娃:“吃饭咋解决?”
平娃说:“先吃我的,工队有灶房,工人领餐票去灶房买饭吃。你上一个班,工头才开始让你领餐票。”
“我还需要准备些啥?”
“一身旧衣裳,一双黄胶鞋。毛巾、肥皀、洗衣粉、脸盆、烧水壶。每人都要有,下班首先得烧水洗澡。你才来,有条毛巾就行,其它东西我们有,你先用。”
“那就先沾你们的光。衣裳和鞋我都带了。你在这一天挣多少钱?”赵绪民最关心的是收入问题。平娃回答:“看干啥。杂工一班七块钱,进煤巷一班差不多十六七,回采能挣三十多,挣钱越多活越累。下苦挣钱,是用汗水换钱,没有白来的。”
“咋说也比我一天挣九毛钱強。”赵绪民很满意。平娃说:“那当然。一千多里跑来,肯定比在老家強。可是,这是拿命换钱,没你教书轻松。”
“不管多辛苦,能挣钱就行。说实话,这些年都穷怕了。”
“你那个老师,不当也行。那么一点工资,想不通你是咋过的。”
“我也不想教书了。转正没希望,守下去只是个穷。你们都混得日子好过了,不缺吃不缺穿,银行有存款,家里有老婆。我是一头没落下。”
“也真是。”平娃想到一件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中午,他们吃过灶房打来的简单饭菜,没有啥油水的盐煮白菜、面糊稀饭以及馒头。土生和黑娃上中班,在工棚里脱得精光,换煤堆上边挂着的黑衣裳。穿戴好,两人去工队领来安全帽和矿灯,提了一壶凉开水,去上班。赵绪民看到下班的民工,人人只有一双眼睛的眼珠子和张嘴说话时的牙齿是本来的颜色,其余一身上下及手脸,全是墨染般漆黑。有些看来是累坏了,有气无力慢腾腾往工棚走,有些跑着回工棚,洗了手脸,拿上碗筷就往灶房跑。平娃告诉赵绪民:“才开始上班,不习惯八小时不吃饭,等不到下班就饿得不行。你看抢先跑的,都是新收的民工。老民工习惯了,回来洗了澡才干干净净去吃饭。”
“才上班,不能带点吃的?”
“有人带。塑料袋装两个馍。回采时撵得紧,吃的时间也没有。再说,哪儿都是黑的,手和嘴都是煤,也没法放开吃。”
平娃带赵绪民去看他们干活的井口。离工棚大概二百多米的山坡上,一孔大约两米高,两米多宽的井口,粗大的槐木支护,荊笆围挡左右和上方,足有四十五度以上的斜巷钻进地下。巷顶七八米远悬挂一个灯泡。井口外向前延伸十米左右,石块儿垒起一平台,安装一台绞车。每班一个绞车司机。平台三方围挡荆条笆,四根木柱撑起,顶上遮盖油毡。一根钢丝绳连着绞车的绞盘与井下。绞车司机的头顶,悬挂一个电铃。铃声响三下,绞车司机启动绞车,钢丝绳绷直。大约三分钟,两辆挂在钢丝绳那头的铁厢架子车从井口拖出来。两个与煤一样黑的工人各掌握一辆装满煤的架子车。拖上平台后,绞车停下来,工人各自摘下挂钩,将装满煤的架子车奋力推到与平台相接的煤堆上倾倒。空车跑步拉回来,挂上钢丝绳的大钩,两车相连,一前一后,工人一手抬车辕,一手扶在车厢后横梁,弯腰撅腚,以冲刺般的速度又飞快钻入地下。绞车司机手捉绞车的刹车杆,掌控下去的速度。
赵绪民看得有点发怵。两人往回走,工头在门口看见他俩,向他们招手。两人小跑过去,工头对他们说:“我安排好了,你这老乡就编在你一个班。上班听班长的安排。才上班,对井下不熟悉,你照看几天。”又问赵绪民,“你叫啥名字?”
赵绪民满脸堆笑,忙着回答。工头听了,又问:“韩得水你认得不?”
赵绪民的脸一下子烧烘烘的。他低下头颅,小声回道:“认识。”
工头并不顾忌赵绪民此刻的情绪变化,说:“我知道你们之间的过节,他占了你的老婆。也难怪,人家有钱。女人是贱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离这不远,比我这強多了。”
“我都忘记了他们。”赵绪民脸红到脖子,头低得更下了。工头不再多言,与平娃回工棚,赵绪民低头走路,一言不发。回到工棚,平娃说:“我们上夜班,下午得睡觉。”
“睡吧。”
平娃见他情绪低落,便劝慰说:“过去那么久了,这世上,离婚的多得是。她能嫁,你也能娶。好合好散。”
“我没有资格去这样想。只怨没本事,穷。”
“谁也不会穷一辈子。你有文化,安心在这干。逢到机会,你也弄个井口当工头。”
“不想这些,先把穷日子过过来再说。他们离这多远?”
“翻过背后山梁,五六里路。工头和姓韩的关系好,他们经常过来玩儿。人家如今打扮得像城市女人,披金戴银的。比过去在家还显年轻。”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也挡不住。”
“你还年轻,再努力还来得及。”
第一次下井,充满恐惧和好奇。头戴安全帽,帽上扣矿灯,腰上拴着矿灯的铅酸电池。一根电缆线连着矿灯与电池。入井斜巷只有一人高,一排接一排的八字型槐木架支护巷道,潮湿的污浊空气中满是木头腐朽时散发的近似于酒糟的味道。斜巷的坡度,下井的人若不手扶木架的腿子,根本站不住脚。架子车的车辙,在巷道两边碾压两道光滑的、可以下脚的地方,车辙中间,是隆起的、掺着煤沬的湿泥,钢丝绳在湿泥中间拉出一道黑得发亮的深槽。二百多米的斜巷,穿透地表的黄土、岩层、白矸石,直插煤层的最底处。一个平坦且能容纳三辆架子车宽的长卵形车场,巨大的风机在车场一侧吼声如雷。车场两旁,遍地是电缆、变压器、钻杆等井下采煤设备。车场两旁,分布着四个平巷的巷口,连着风机的帆布风筒如巨蟒似地悬挂在其中一条巷的一侧,灯泡的光芒,在几百米深的井下,跟赵绪民在老家夜晚点的煤油灯差不多。这是正生产的一条巷道。其余采过煤,已经废弃的巷道,黑洞洞的巷口,拦着荆条笆与凌乱的木头。赵绪民跟着平娃,班长安排他俩蹲窝子。井下正回采,三班炮工联手放炮,一排炮,几乎拉两天。每班上六个民工。四辆架子车。班长派好工,与另外三人拉车跑大巷,平娃与赵绪民蹲采场负责装车。为赶产量,四辆车,一次挂两辆,大巷不停。空车下来,挂上重车就走。平巷一百多米。空车进去,装满再拉出来,正好赶上空车下来,中间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一尺宽、一尺五六长的头号大锨,每锨煤二十斤左右。装车的两个人,一口气装满两辆车,只有在重车出去和空车回来的短暂间隙,能直起腰身缓一口气。
巨大的采场,四周、头顶、脚下,全是漆黑的煤。这儿的煤层有八米多厚,只采六米,头顶留两米护顶煤。采空的采场,头顶护顶煤承受着巨大压力,不时发出轻微的断裂声。矿方每班派有一名负责井下安全的专职人员,民工们称他矿长。他身背瓦斯、一氧化碳检测仪,在采场监测空气和头顶安全。他不时用矿灯照顶板,发现要脫落的地方,用长钢管戳下来。
采场的空气污浊,燥热,煤尘飞扬。十几分钟后,平娃就解下矿灯,脫了衣服,只戴安全帽,穿条裤头,一身上下,沾满煤的粉尘,只有两只眼睛是正常的色泽。他有三年的下井历史,富有经验,铲锨时,双手紧握锨把,两腿弓箭步,左脚后蹬,右腿半屈,锨把贴在右腿膝盖上部,借腿的力量铲锨。他一边干,一边教导赵绪民。平娃的右腿膝盖上方外侧,因天天铲锨,已磨起巴掌大的一块儿厚茧。赵绪民一时不得要领,又不习惯井下的污浊空气。半小时左右,便感到口干舌燥,满身是汗。手掌火辣辣的,肯定是磨起了泡,右腿顶锨把处,也火烧火燎地痛。这样的体力活,这样的环境,八个小时能坚持下去吗?平娃看到他手脚慢下来,不停教他干活儿的窍门。
“你力气悠着点,八小时呢。很多人都是头一个班坚持不下来。”
“你们这些年在外边,都是干这样的活儿?”
“还有比这更累的。农民工,走到哪儿都是干最苦最累的体力活儿。”
“看你们回去,穿戴一新,财大气粗。没料到,钱是这么辛苦挣来的。”
“天底下哪有农民工能挣到的轻省钱。农民走到哪儿,都是干最苦最累的活儿。挖煤工资高,也是最危险的活儿。只有山里人才愿意干。我来这三年了,干过许多井口,几乎没见过关中的农民。”
“人家土地好,靠种地就能生存。只有我们山里人,唯一的出路就是打工。”
赵绪民最终还是燥热难耐,学着平娃的样子,脫光衣裳。一身上下,汗水很快沾满煤尘。时间过半,便感到体力耗尽,肚子也饿了。平娃在装满一辆车后,再来帮他。一分钟又一分钟地坚持,到最后一小时,赵绪民是硬撑着熬下来的。装完最后一车煤,班长通知下班,赵绪民一屁股坐地上,连穿衣服的力气也没有了。平娃候着他,两人落在最后,赵绪民双手攀着木架,一步一歇,艰难爬出井口。
外边,旭日东升。耀眼的天光让在井下适应了幽暗光线的赵绪民一时有些眩晕,睁不开眼。清晨沁凉的空气,突然大口吸入肺腔,竟然像喝猛了烧酒一般,有那种醉熏熏的感觉。从来没有像今晨这般,觉着阳光、大地、天空、山川是如此美好,如此值得珍爱!说句不恰当的比喻,仿佛死了一回又活过来。
赵绪民咬牙坚持了六天,渐渐适应了。所不适应的,是下班后民工的生活。民工们不上班的时间,睡足了觉,三四个聚一起,打牌赌小钱。他向来不打牌,别人赌钱时,他只能出去胡转。平娃极力鼓动他学,他丝毫没兴致。
倒成中班,这天中午,将要吃饭时,工棚里只有他一个人,平娃在别的工棚里打牌,另外两人在上班。工棚的门被推开,赵绪民从铺上爬起身,他看到了一张令他刻骨铭心的面孔。吕秀珍怯生生站在工棚里的空地上,脸上的笑容僵硬、刻板。
“听说你也来了,我来看看你。”吕秀珍躲避着他的目光,打破尴尬说。
赵绪民心中五味杂陈,曾想过千万种见面方式,此刻,都已忘掉。他尴尬、自卑、委屈,唯一没了愤怒。她自从离开家后,两人今天才见第一次。
“我妈过世了,欠了不少债,只有出来找门路。”赵绪民说。他下床穿鞋,脚半天塞不进鞋里。
“妈身体不好,拖着她也受罪。你出来了,两个娃咋办?”
“大宝上初中了,学校寄宿。小兰住她姑家上学。”
吕秀珍低下头。“我对不起两个娃。绪民,以前的日子,太穷了。你不恨我吧?”
“好合好算,有啥恨的。男人没用,不能让女人过上好日子,只能恨我自己。”
“你还是恨我。”
“恨与不恨,还有啥意义。每个人都有追求好日子的权力。你我错在不该草草走到一起,让两个娃来到这个世上受罪了。”
“我来就是跟你商量娃的事。你管了这多年,受苦受累,我心里清楚。以后,我来管两个娃上学。”
赵绪民盯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些啥。吕秀珍毫不隐瞒:“我们至今也没娃。去医院检查了,他身体不好。”
“算了吧,两个娃我还能养活。”
“你好好想想,我也不是来抢娃。我这个做妈的,对两个娃有亏欠,只想以后能补补,别让娃长大了恨我。”
“你走时娃都小,他们都把你忘了。你还是不要再去打搅他们,让他们安心上学吧。”
吕秀珍半会儿无语。临走,她问赵绪民:“井下活儿重,你要是吃不消,去我们那儿,给你找个井外的轻省活儿。”
“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习惯了。”
吕秀珍讪讪走出工棚,赵绪民看着她匀称的背影,双手抱着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吕秀珍比在家时还显年轻。当然,她穿着时髦,刻意打扮,耳朵上有金耳环,手上有金戒指,眉毛拔了,描着细细的柳叶眉。本来就白晳、光洁的面孔,如今用了化妆品,则更加显得水色可人。三分人才,七分打扮。人是衣裳马是鞍,一身新潮而合体的衣裙,让她苗条的身材更加妩媚动人。三十多岁的少妇,本来就是女人最成熟最有风韵的季节,再刻意修饰打扮,那种张扬的美,是语言难以尽情形容的。的确,在嫁给他的那些年,她根本没穿过像样的衣裳,更别说化妆品了。不能让女人过上幸福生活,女人选择离开,本身也没有错。夫妻能够共同面对贫困,携手努力,当然更好。而不能共患难,也是人之常情。不能责怪女人爱慕虚荣,只能责怪自己没有本事。老祖宗早就说过,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