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英雄鲧伯

　　祝融带着数万天兵天将，赶到人间，对鲧伯宣布了帝俊的命令。
　　大地一片静默。
　　鲧伯在鲧伯听完帝俊圣旨后在默默考虑。
　　祝融心想：“当年共工曾败在我手下，今日更是兵多将广，稳操胜算，但费时费力，不如智取，岂为不美？”
　　祝融对鲧伯说：“我劝你服从帝俊的命令为好。你要反抗的话，且不说你孤身一人，决难取胜，就是打起仗来，神州大地更会惨遭一场浩劫，这岂不是违背了你拯救人类的本心吗？”
　　鲧伯心想：“新建庄园，宁静幽美，洪水平息，万民熙乐，怎能让战火来摧毁它呢？要是我好好同帝俊去讲理，想来他总会承认这既成事实吧！”
　　祝融见鲧伯迟迟不开口，催促道：“你到底是战还是降？”
　　鲧下了决心，他挥挥手，坦然道：“我跟你去见帝俊，请你让息埌留在人间吧！”
　　祝融眼珠一转，狡猾地笑道：“可以，可以。不过，帝俊命令我把你绑去。你祖父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是不是委屈一下呢？”
　　“要把我绑上？”鲧伯重又考虑了一番，“也行，不过，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当真让息埌存留人间，那么，绑就绑吧！我就是死了也会甘心！”
　　“好气概，好气概。”祝融仰天狂笑，“哈哈，那就委屈你了。”
　　天将将鲧伯绑个结结实实。祝融马上翻脸，“帝俊命令我夺回息埌，圣命难违！”他马上下令，“夺息埌！”
　　息埌一被夺走，泥土不再生长，汹涌的洪水趁势咆哮翻滚，冲垮堤岸，卷走了房屋，淹没田地，吞噬人畜。钱塘君再度大显淫威。人们又拖儿带女，哭声震天，爬山上树，重陷入空前浩劫之中。女娇母抱着刚满半岁的女娇，又艰难地上涂山，走崎岖，上树巢，手攀树枝，泪流满腮。
　　鲧伯回头凝望，不禁心痛鼻酸，掉下泪来。祝融却洋洋自得，狞笑不止。
　　“呸”鲧伯恨恨地吐了祝融一口唾沫，骂道：“骗子！坏蛋！你的卑鄙行径，将万世不齿！”
　　威严的天宫灵霄殿。帝俊震怒。帝俊座前排熊罗貔貅虎貙，座后蟠六条蛟龙，凤凰在上，腾蛇在下，满殿神灵，冷气飕飕，鼓巨槌，杀气腾腾。
　　鲧伯面对杀机，挺胸昂首，全然不惧。
　　帝俊怒目盯视鲧伯，鲧伯横眉冷对。
　　半晌，帝俊喝问：“叛逆可否知罪？”
　　鲧伯理直气壮，气吞日月：“鲧何罪之有？我用息埌治水，拯救受苦受难的人类，这是正义之举，即万世千古，也天地崇敬！”
　　“竖子未必不知，天即朕，朕即天，违背朕意即违背天意，冒犯天条，就是弥天大罪！”
　　“千百万人的苦难，当比一个人的意志值得我重视。”
　　“胡说！”帝俊咆哮如雷，抓起股骨巨槌，向鼓狠击。“咚”声震寰宇，四方皆惊，五百里天地打颤，天宫也剧烈地抖动起来。
　　鲧伯神态自若，腰板挺直。
　　帝俊看了看鲧伯，浑身一震，为了掩盖过度的恐惧，竭力使出帝俊的威严，声威俱下：“你要不认错，不悔罪，立即诛灭！”
　　鲧伯斩钉截铁地回击：“我没有错，更没有罪。死，固然可怕，但死亡压不倒正义。你曾经砍了刑天的头，他屈服于你没有？没有头，他却双乳作眼，肚脐作嘴，手舞盾牌、斧头，仍能砍杀你十万天兵天将，你也差点丧命，难道不是您自己更感到恐惧吗？”
　　“太可怕了！”帝俊颤抖了。他偷眼四望，神灵们似乎都在暗中讥笑他。
　　“住口！”帝俊无可奈何，忍无可忍，狂拍龙案。
　　鲧伯朗声说：“您为什么要害怕呢？我奉劝您，不要如此冷酷无情，顽固透顶，还是收回洪水，让人们安居乐业吧！人们会感谢您的，你将会得到人们永久的虔诚敬奉！”
　　“叛逆！十恶不赦的叛逆！”帝俊从齿缝中迸出一连串的“杀、杀、杀……”。
　　羽山冷雾蒙蒙，羽渊阴风惨惨。山南面，是北方真武玄上帝化身的神龙，口里衔着一支蜡烛，一点微弱幽暗的光，照在又冷又硬的石头上。羽山荒凉不毛，寸草不生。
　　祝融押解鲧伯到了此地，祝融说：“万世长眠之所，你也选得太适宜了！”
　　鲧伯仰天长笑：“我为人类而死，死而无怨，只可怜下界的凡人还在受苦受难。我死了之后，难道天上地下再没有第二个鲧伯吗？你去回奏帝俊，告诉他，就说是鲧说的，最后的失败者将是帝俊自己！”
　　冷酷的祝融高高地举起了帝俊御赐的宝剑。《拯救人类歌》的旋律中，英雄的身躯横卧羽山。
　　蜀州峨眉山。山腰。临时的洞穴中。
　　一老妪从洞穴中走出，众妇女迎上来关切地问道：“生了？”
　　老妪含笑回答：“生了！”一个白胖的男孩，活像再生的鲧伯，娲裔给他取了个名字叫‘禹’。”众妇女：“啊，希望禹是再生的鲧伯！”
　　灵霄宝殿深宫。
　　共工到后殿求见帝俊告急。帝俊传见。
　　帝俊道：“卿有何事，如此匆忙？”
　　共工俯伏奏曰：“鲧逆与娲裔生了一子，若不早除，恐生后患！”
　　帝俊沉吟一会，道：“逆父必生逆子，将来必与联作对。不过，诛幼婴而污圣名，太不合算。今可密藏息埌，并加封你为水神，管理洪水，可保万无一失。”
　　共工：“谢主隆恩！”
　　共工：“﹙心想﹚此老贼比我高明，我只想到诛杀幼婴，却没想到人类不存，何有幼婴？未想到进一言而得高官，美哉！美哉！”
　　共工一副春风得意的脸色。
　　鲧伯的心没有死，它从鲧伯的胸膛里跳出，化作一只黄熊。黄熊向神龙致意后，问道：“真武帝，你能帮助我吗？我还要去治水！”
　　神龙说：“鲧伯啊，你的心是不死的，但帝俊是不让你重生的呵！”
　　鲧伯的心说：“人们还在挨饿受冻，还在受洪水的灾难，我不能长眠在这羽山。我要去拯救人类，我没有平息洪水，我的心是不会死的！”
　　神龙说：“我只知道西方灵山的十巫可以起死回生，你去找他们吧！”
　　黄熊辞别神龙，爬山渡河，不顾疲劳，向灵山爬去。
　　西方灵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罗、巫谢这十个巫师，提着药篮，专心致志地采集药草。
　　黄熊走拢去招呼他们：“各位高师辛苦！“
　　巫咸问道：“你是谁？”
　　黄熊说：“不认识了吗？我就是鲧！”
　　除了巫咸、巫即、巫盼、巫彭而外，其余六巫大惊失色，远远地遁开，耳语，指划，结果都悄悄地溜走了。
　　巫咸问鲧的来意，黄熊说：“我不是怕死来找你们，只是因为人们还在被洪水威胁着，吞噬着，所以我不能死。望你们大慈大悲，把我治活，让我把洪水平息，那时我便可长眠羽山了。”
　　巫咸说：“我很同情你，也很愿意把你治活，可是，我们医术太差，治人还可马马虎虎应付一下，对于神呢？可是从来没有想到试一次过。”
　　“从来没试过，那从我开始吧！你们一心想把病人治好，和我想把人们救出洪水，都是一样的心肠啊！”
　　“我们实在没有把握，而你呢？又有特殊使命，怎能在你身上作试验呢？东方昆仑山有几个巫师，医术比我们高明，他们用玉皇行宫里不死树上的不死药，正在医治猰貐。他们能把猰貐治活，也就能治活你了。“
　　黄熊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到东方去看看。打扰你们了！”
　　黄熊又越千山，跨万水，从西方爬向东方。
　　昆仑山玉皇行宫开明门的东面。巫阳、巫相等六个医师，正在用不死树上的不死药，在医治猰貐。
　　黄熊上前施礼，问道：“可敬的巫师们，你们真能起死回生？”
　　巫师们瞅了瞅黄熊。巫阳说：“当然啦，不论是神是人，都能起死回生！”
　　“那么，请你们给我医医吧！”
　　“你是谁？”
　　“我是鲧。”
　　巫师们一片惊慌，忘记了正在进行的工作。
　　巫阳说：“对不起，我们不能给你医。”“为什么？”“哎！圣命难违，天意难违啊！”“那你们为什么又给猰貐医治呢？”“情形各异嘛！他是被贰负神后羿和危杀死的。帝俊惩办了危，把危枷锁于疏属之山。后羿射九乌，杀猰貐，已被帝俊派逢蒙棒杀于凡间，革除贰负神的神号，只能作下界凡人信奉的宗布神，永除天籍。这些，你哪有不知道的？帮我们医治猰貐，乃是帝俊所遣。而你——请原谅，帝俊并不愿意让你活着啊！”
　　鲧伯半晌无言。
　　鲧伯：“（心想）他们惧怕帝俊，其他巫师也是如此，我本死而无憾，但滔天的洪水谁去治，受难的人们谁去救啊！”
　　黄熊放声大哭：“人类啊！多灾多难的人们啊！我再也不能帮助你们了啊！”六巫亦哭。
　　“治吧！给他医治吧！”巫阳拭着眼泪说。
　　黄熊说：“这会惹得帝俊生气的，你们也都会被杀死的。”
　　巫相接过来说：“对啊！要是帝俊把我们都杀了，又找谁来给我们医治呢？”
　　巫师们眼泪空流，昆仑山一片沉寂。
　　巫阳终于拭去眼泪，走到黄熊身边附耳低言：“鲧啊！我们都钦佩你的伟大，同情你的事业，但是我们都胆小怕事，不敢给你医治。不过，请你记住：伟大的事业，是一定会有继承者的。一个生命完结了，另一个新的生命会起来代替，就像息埌那样生生不息！”
　　“像息埌那样！”黄熊抬起泪水充满的眼睛，“是这样的么？”
　　巫阳说：“请你相信吧！你也知道，羽山的神龙是北方真武玄天上帝的化身，他正直可靠，你可再听听他的。”
　　鲧拭去眼泪，向巫师们致谢：“谢谢你们的指教！”然后，就急忙赶回他殉难的羽山。
　　羽山。
　　神龙仍在秉烛照夜。黄熊向他打了招呼，说：“真武帝，我到了灵山，又到昆仑，巫阳们说不敢违抗帝俊之命给我医治，但他们又劝我相信伟大的事业一定会有继承者，可是我还不知道，这继承者到底是谁呢？”
　　神龙说：“对，他们说得很对。伟大的事业必定后继有人。你的继承者不是别人，正是你和娲裔的亲生儿子禹呀！他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可以继承你的事业了。你的心可暂时回到胸膛，旬日内帝俊要派祝融来剁掉你的尸身，你的心可与全身灵气一起化为虬龙，从峨眉将禹托来羽山，我将把一切告诉他！我可以作他的师父，给他赠送一件比息埌还强千万倍的宝贝！”
　　羽山上空。帝俊路过这里，看到鲧的尸体历经十八年而不腐烂，那颗正义的心发出的正义呼声，更是天天围绕天宫，使得帝俊行坐不安。
　　帝俊：“（心想）这个倔强的叛逆，死了还会捣什么鬼吗？”
　　灵霄宝殿密宫。
　　帝俊驾回天宫，密令太白金星传祝融到秘宫，授予宝贝吴刀：“此乃上天第一宝吴刀是也。卿此去剖开鲧的尸体，把他的心带来天庭，我亲自煮吃了他！”
　　羽山。祝融举起吴刀向鲧的肚子一划，忽然一声奇响，鲧伯的肚子裂开了，一道金光冲天而起，把幽暗的北极背后照得通明。
　　这金光照彻祝融肺腑，早已腐烂的内脏冰消瓦解，颓然倒地，变成一块污秽不堪的顽石，滚进了无底的羽渊。
　　随后，金光化作虬龙，从峨眉山将禹托到羽山。
　　虬龙开口道：“阿禹，我的好儿子，我伟大事业的继承者，去把洪水平息，让人们安居乐业吧！我把全部希望和责任都寄托在你身上了！我坚信你会胜利的，最后的失败者将是天帝自己！羽山神龙是北方真武玄天上帝的化身，也是你的师父。阿禹好孩子，你去完成治水的伟大事业吧！”
　　禹说：“爸爸，您放心！我一定要把洪水平息，让人们安居乐业！”鲧伯又说：“还有。这把吴刀是宝物，天帝赐与祝融，用它破了我的腹，但祝融已被我的恨光射死。你就用这把吴刀，替人们把害人的东西斩尽杀绝，我在羽渊之底，也会瞑目的。”
　　虬龙欣然一笑，带一身黄甲，翻身投入羽渊。禹抱刀望羽渊痛哭：“爸爸——”
　　神龙：“英雄鲧伯的事业后继有人了，但他已不可能亲自教导他的禹儿。我既允诺，他亦相托，我应该当仁不让，将禹教养成有志有为的人物。”
　　神龙化作老者，扶起禹。
　　禹问：“你是谁？”
　　神龙说：“我就是你父亲给你说过的羽山神龙。”
　　“啊！”禹在师父前拜了三拜，哽咽难言。神龙再次将他扶起：“阿禹好孩子，你是鲧伯的后代，希望你继承父亲的未竟事业，一定要治服洪水，为人类造福！”
　　禹说：“师父，我父亲用息埌治水，现在息埌被夺去了，我拿什么治水呢？”
　　师父说：“治水的宝贝我没有，但是你有，人类有，那就是双手、智慧和团结。”
　　“谢师父指教！现在我向师父告辞，我要治水去了！”
　　“那还不行。打铁先要本身硬，救民先要本事精，没有本领，你怎么去组织、团结民众？你在人间学了一些象形字，也会舞枪弄棒，骑马射箭，但还很不够，我再教你十八般武艺。”
　　师徒二人羽山苦教苦学。
　　学成，禹辞别师父。
　　师父：“我没有什么宝贝赠给你，只有三句话：记住你父亲的事业，记住人们的苦难，记住自己的责任。徒儿，去吧，我等待你的胜利消息！”
　　禹说：“师父，请放心吧！人们将是胜利者，而最后的失败者只能是天帝自己！”
　　禹将吴刀抛上天空，化作虬龙，他骑上去，飞行于云端，仍回眸凝望师父和他的神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