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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作品名称:大森林      作者:孤独小男孩      发布时间:2022-02-27 08:35:29      字数:5354

  崔美子不想看到女儿李心莲和陆青林在一起。两家相隔不远,两个孩子又是从小长大,尽管这样,她还是不遗余力地横叉在两个孩子的中间。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这个道理不用说,谁都明白。崔美子不是不愿意和这个邻居相处,只是有难言之隐,让她如鲠在喉,卡得她难受啊!
  两家离的太近了,出门一拐弯就是。陆青林经常在街口等李心莲,他们虽然相差两岁,却还是被混编成一个班级。乡里的学校就是这般特点,年龄上会显得参差不齐,像他们这样两岁的差别还算可以的,有的班级里,有孩子想来上学就来,因为农事忙,孩子临时回家干活了。过了年却又来,还在那个年级。一连耽误了几个学期,这个蹲级生在不觉间,年纪也大了。对于这些蹲级生,学校也很无奈,也只能听之任之。
  崔美子有时候想管也管不了。孩子们小时候,她脑袋里的那根弦还是很松懈的。毕竟是小,在一起也不会出现什么事情。孩子一天天长大了都出落成小伙子大姑娘的时候,崔美子脑子里的那根弦一下子蹦紧了,天哪!他们怎么长大了?她害怕的结果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来临的!
  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任其如此发展,不用说,一定会有那样的结果。李心莲从小就被娇宠惯了,总喜欢耍些小脾气,陆青林在这方面像个大哥哥,总是会让着她,从来不去跟她争什么,去抢什么。李心莲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哥哥去依赖,陆青林这般地忍受,却意外地让两个孩子的脾气相投,关系异常密切起来。
  陆青林的父亲陆卫东,是林场的第一代油锯手,有着长达十几年的伐木龄。多年的采伐,让家里家外都是油锯的氛围。油锯随处可见,新锯旧锯以及散落的油锯件,仓房里堆的哪里都是,一股汽油味,始终都在院子里凝固不散。
  陆青林从小就对油锯有很大的兴趣。父亲在院子里修理油锯,他便蹲在旁边看,常常拿不动腿。陆卫东不希望儿子对这个感兴趣,常常撵他去屋里写作业,去看书。孩子很听话,进屋去了。可是不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转磨①又回来,又蹲到旁边。陆卫东不知道是不是该管管,还是不该管管,孩子学习非常好,不用去管,不用去督促,有着非常强的自律性,这一点让陆卫东很欣慰。可是,当孩子对油锯产生兴趣,他唯一怕的是能不能对学习有影响。
  陆卫东的头脑没有那么的愚笨,对于新鲜事物的理解还是很有自己的想法。当他发觉孩子对油锯有兴趣的时候,他觉得有必要让孩子对整个森林都产生兴趣。他说不好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确,接班人这个问题是要考虑的,当然,不是培养孩子当油锯手,而是当这片森林的管理者。当初给孩子取名字的时候,为什么用“青林”两个字,就是希望这片森林永远年轻吗?当年的志愿,怎么现在都忘记了呢?自己先变通,然后才是别人。他觉得自己应该有个正确的选择。这一天,他上山采伐,便有意把儿子给带上了。
  这是陆青林第一次来到森林之中,这一天是一次人性的开蒙,是一次难得的心灵洗涤。无边的森林所闪现的光彩,是那么的耀眼夺目,一棵棵参天大树酷似一根根撑天圆柱,把山脉之伟岸凸显的尤为壮丽。油锯发动了起来,两人搂的大树,在油锯的轰鸣里,颤瑟着,摇晃着。锯沫飞扬,蓝烟升腾,巨大的叫楂声是森林里的另一首高亢的歌。“顺山倒”,随着嘹亮的喊山声,树木应声而倒,一股巨大的气浪席地卷起,一直扑到几十米外的陆青林身上,让他顿时心生无限的震撼!
  树木高大,这时候,他觉得父亲更高大!那拎起油锯的背影,是那么的雄健,那么的威猛。这时候,那台油锯好似所向无敌的利刃,油锯所指之处,树木纷纷倒下,简直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啊!他觉得父亲此时是一个无敌的勇士,辽阔的山野,是他驰骋的疆场。
  父亲的形象在他的心目中,一下子便建立了起来,幼小的心灵间,也随之播种下一颗参天大树的种子。那天夜里,不知道为什么,陆青林紧紧地偎依在父亲的怀里,怎么都撵不走。这是个非常的举动,以前从来都没有过。这一夜,陆青林睡得格外香甜,一种心理的安全感,让他得到了强大的自豪感。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的心灵深处对森林产生了无限的向往,心里的那颗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萌芽,在发枝,在长大。他的林业梦也在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地成熟着。
  后来,陆卫东身患重病,不治身亡。陆青林那时不过十几岁,却有着不一样的成熟,主动帮助母亲去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原本他们家是有一个接班的名额的。按照制度,职工的子女有接替工作的义务,只是,陆青林还小,还不能胜任这份工作。只是,家里没有了顶梁柱,经济来源也一下子没有了,生活陷入了困境。
  时值李正言代理林场一把手的职位,他便考虑到了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还不是陆卫东一家,其中还包括李东根和四哥李福全。他们都是因为各种原因不在人世,而他们离去了,留下了身后的家庭,温饱不能解决。
  这件事的解决却有些麻烦。别人没有问题,崔美子是不是该有这个待遇?成了大家议论的焦点。李东根生前所做的一切,是有目共睹的。在拨乱反正的时期,李东根被开除了公职。崔美子能不能享受到国家的扶持,还有待商榷,李正言就这个问题,请示了局党委。
  局领导非常重视这件事,还专门开了个研讨会。李东根生前做了不少坏事,他这个人已经不在了,出于人道主义方面的考虑,崔美子应该在招工之列,这也体现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也彰显出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像李东根这样的人,所犯下的错误固然可恨,可是什么事情都有其两面性,不能一棍子打死。李东根不在了,撇下孤儿寡母怎么去生活呢?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赠与崔美子一个招工名额。
  皆大欢喜!李正言把招工表额送到崔美子手里的时候,她禁不住热泪长流。没想到,李东根犯下那么大出错误,组织还这么体贴入微,把职工家属的生活放到了心上,让她感激万分。
  白小云也获得了招工名额,两家人都欢欣鼓舞。两个孩子想两家聚在一起,当他们想把两家往一起拉的时候,崔美子却拒绝了。而且,她把女儿李心莲也拉回来,关起门。陆青林一直追到大门口,被紧闭的门隔开。他好悲伤,不明白为什么崔美子阿姨,这么反感他们在一起,为什么这么不通人情。
  李心莲很不理解母亲的做法,想甩掉母亲的手,怎奈那只手像钳子一样,钳住她的手腕,怎么都挣不脱。崔美子常年劳动,身体强健,手劲儿自然有力,尽管李心莲像一只小羊一样起劲儿地向后挣,还是无法抗拒这股力量。
  “妈!为啥不让我们在一起?你说出理由吗!”李心莲为她的强行压制而不解,想找个说法,可是她又不说,像一头蛮牛一样执拗。母亲这般武断,让李心莲很是难受,平时,她是个懦弱的人,在这个家里,她总是低三下四,忍气吞声。父亲李东根想怎么欺负她,就怎么欺负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常常被打得伤痕累累,身上一块块的淤青。李心莲轻轻地触摸着,好像伤到了自己的身上,陪着她一起落泪。
  李心莲对父亲没有什么好印象,从小就很抵触他。父亲非常爱她,喜欢她,从来都没有动过她一手指头,可是她还是离得远远的,想碰都难。他便买来许多好吃的糖果,逗引她来取。她宁可不去吃,也不想靠近他。惹得他直翻白眼,大声骂她“没良心的”。他不知道,他如此的虐待母亲,在这个家,积累起万般的仇恨。
  李东根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是丧失人心的,就连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都抵触他。只是,他的暴戾行为好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对别人的凶狠,回家都没有收敛,他有如此的蛇蝎心肠,不管到哪里到不会改变。
  李东根去世了,李心莲虽然很悲伤,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涌起一阵的轻松感。以后再不用看他家暴,也不用担心母亲会被他打死。再也不用和母亲,去街上去扶一个醉醺醺的酒鬼,惹得一街人想看笑话一样看她们。这样的轻松感是发自内心的,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给搬开了,被常年压抑的心情,得到了释放。
  父亲没有了,她更加地依赖母亲,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从来都不反对的。可是这一次,母亲拉她回家,她却不愿意听从。她回头看见陆青林那双迷茫而又失望的眼神,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
  她不止一次问母亲,为什么不让她和陆青林在一起?可是,问到这个问题上,母亲都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逼急了就一句话。“我就是不同意,就是不同意!”这算什么理由呢?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是这样,李心莲越是有逆反心理,像一只葫芦瓢一样,越往水里按,却蹦的越高。今天给管住了,明天瞅着不注意,她便溜出来,跑去找陆青林。
  崔美子感觉着看不住的时候,便独自掉眼泪。李心莲心软了,拉着母亲的手,噘着嘴,不去找陆青林。其实,这时候,她一个女孩子,还没有什么想法呢,他们已经是高三的学生,马上要高考了,他们在一起复习功课,有许多的问题,两个人一起研讨。母亲不让去找他,还是有些偏激的。她没有文化,不知道学习的重要性,天天只注意她和陆青林的男女关系的升温。李心莲有必要去开导母亲,让她把绷紧的神经松一松。男女在一起,不一定都是为了情爱,还有比情爱更重要的事情呢。
  提到男女情爱上面,李心莲心里真的翻腾起来。母亲不让她和陆青林在一起,是怕他们相互产生情感啊!她不提醒,李心莲还真没有往那个层面上想过呢。
  李心莲这样问自己,到底心里有没有陆青林呢?她自己也说不清。他们在一起长大,更多的是兄妹一样的感情,如果发展到男女之间的情感上,还真的有些朦胧呢。她不过是十几岁的青春少女,心里还没有产生过那般多的情愫。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两个孩子要去参加高考了。考场在县城里,他们要乘坐大客车去。他们去高考,当然不会轻闲两位母亲。崔美子和白小云不敢怠慢,提前几天就准备了许多应用的东西。崔美子特意做了不少朝鲜族的食品,特别是打糕,她准备了好多。她早就听说,考试要带上打糕,当地有个寓意,打糕即“打高分”,有着非常好的象征。她当然希望女儿能够打高分,能考上自己心仪的学校。为了这个美好的寓意,她提前几天就准备了糯米,蒸熟了,用木槌起劲地在木槽里捶打。李心莲想帮助她,却被她推到一边去,示意她赶紧去看书学习,这时候,正是加劲儿的时候啊!
  在大客车里,两个孩子很自然地坐在了一起,两个母亲却像是有什么隔阂,崔美子主动去后排。白小云倒是想跟她在一起坐,身边就有空座,她主动摆摆手,去招呼,崔美子却摇摇头,脸扭到了窗外。
  两个孩子进了考场,两位母亲在门前等候。骄阳似火,毒日头当头暴晒,没有一点遮挡,不觉间两个人都汗流浃背。白小云不失时机地递过来毛巾,崔美子想伸手,又不想伸手,正犹豫着,毛巾塞进了手里。崔美子干巴巴地笑笑,简单地擦擦,立刻便还回去。
  白小云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拒绝她们母子。两家离的不远,街坊邻居住着,白小云真的想和崔美子搞好关系。可是,崔美子就是不相往来,让白小云不得要领。她一直都在问自己,并检点自己的行为,到底哪里做错了,让人家这么反感。这两个孩子在维系着两个家庭的关系,让白小云感到非常的欣慰。心莲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天天看见心莲来找儿子,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看着他们在一起,甚至在幻想着他们真的会在一起,成为她的儿媳妇,每每想到这些,她都要笑出声了。
  她不知道,自己当年种下的恶果,让她的梦想都会成为一场空,她还会为当年的留下的厄运,而让两个家庭格格不入,不能相容。来自于上天的惩罚,谁也无法逃脱。
  两个人就这么干杵着,彼此也不说话,两双眼睛一起往考场里望着。考试终于结束了,两个孩子随着人群走出来。看他们轻松的表情,不用去问,就知道一定考的不错。两个孩子都走向自己的母亲,崔美子没有半点儿停留,拉着女儿就走。
  “妈妈妈!”李心莲不停地叫着,像一只叫妈的羊羔子。崔美子拉走了李心莲,把那一对母子晾在了那里,有说不出的恓惶。说不出的绞痛一阵阵袭来,这份痛苦都表露在脸上了。
  两家人还是要乘坐一辆大客车回家。两个年轻人又坐到一起,崔美子很生气,执拗地扭头看车窗外。回到家,李心莲便又被关到屋里,不让她出门。李心莲不着急,也不上火,站在窗前,能看见陆青林在大门外踱步,她把手伸出窗外,使劲地摇着。陆青林看见了,忙回应着招招手,一脸的轻松笑容。两个人便用这样的方式见面,连崔美子都没有办法去控制。李心莲等那一天,一定会出门的,是堂而皇之地出门,连母亲都拦不住。
  她要等的那一天终于来了。高考分数榜公布成绩,李心莲和陆青林收到了好消息,他们分别被长春财经学院和东北林业大学录取。
  “妈妈,我考中了!”李心莲扑进母亲的怀里,崔美子高兴地流下眼泪。两个孩子考中了不同的学校,分别在长春和哈尔滨。他们相隔太远,只能用书信沟通。在崔美子看不见的空间里,两个人来往密切。每当放假的时候,陆青林都会迫不及待地奔向另一座城市,在那里勤工俭学,去挣自己的学费。
  四年的大学生活,让两个人更加理性了,他们知道彼此已经离不开了,这一生,他们都会在一起,不会分开了。他们毕业了,他们手牵手回到家乡,回到母亲的身边。陆青林要向她们宣布他们的感情,不是一时冲动,公开他们的恋情,让两位母亲放心,他们会把握好明天,共同创造未来。
  两个母亲听到他们的誓言,一个高兴,另一个心灰意冷。李心莲很同情母亲的想法,只是他们的感情已经成熟,是不可改变的。
  崔美子无限伤感,她摇着头,还是在痛悔着。“怨妈妈,怨妈妈,我有错,她也有错啊!”
  两个孩子不解其意,连白小云都蒙在鼓里。崔美子指着白小云说:“当年啊,不怨你又怨谁,那个死鬼走了,你还在啊!”崔美子流泪了,她终于鼓足勇气,指着两个孩子,说了一句话。“你们是亲兄妹啊!怎么能结婚呢?”
  “什么?”两个孩子听了这句话,不由地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注释:转磨:东北话,转来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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