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黄河之水万古流/贺北丞
　　第36章
　　元旦之前，经内蒙古自治区建设厅相关部门评定，宏安建筑公司承建的河川市党政办公大楼工程，被评为本年度《草原杯》工程质量奖获得者。
　　在公司大会议室里，总经理王建国召开了全体职工大会，热烈庆祝这一丰硕成果。王建国讲话说:“取得这一荣耀，离不开全体职工的共同努力，是大家用勤劳和汗水换来的，功劳是大家的，荣誉也是大家的，在这里，我要代表公司，给大家庄严地敬一个军礼。”
　　说罢，王建国离开主席台座位，迈着雄健的步伐走到台前来，常怀玉也赶紧跟上来，两个转业老兵站成一排，步调一致地给全体职工敬了军礼。台下掌声雷动，全场肃然起敬。
　　是啊，人心齐，泰山移。王建国和常怀玉两个老战友，一个是总经理，一个是党委书记兼副总经理，两人一条心，心无旁骛，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最终取得了宏安建筑公司建司以来最高的荣耀，实现了王建国两年前的愿望。
　　然后，两个老兵向左向右转，互相敬了第二次军礼。台下又是掌声雷动，全场肃然起敬。
　　卫自如党校学习期满，要回阴山县了。贾萍萍也喜结硕果，据说产期就在下个月。于是，常怀玉和张忆珍夫妇在饭店设宴，为他们二人饯行。
　　四人落座后，很快上齐了美味佳肴，大家边吃喝边拉话。
　　张忆珍看着贾萍萍挺起的大肚子，根据她的经验，但凡是男婴的话，孕妇的肚子挺起来又圆又尖，如果是女婴的话，孕妇的肚子挺起来是圆而不尖。所以，她猜测贾萍萍肚子里的婴儿应该是个女婴。于是，她就笑着说:“嫂子，你要是生个闺女就好了。”
　　卫自如停下筷子，惊讶地看向张忆珍，说:“为什么？”
　　张忆珍回答说:“如果嫂子生个闺女，那么，将来咱们两家就结为亲家，亲上加亲，那该多好啊。”
　　卫自如收起了惊讶，说:“行，真要生个闺女，那咱们将来就结为亲家。”
　　张忆珍看向卫自如，赶紧说:“你说话算数？”
　　卫自如回答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张忆珍高兴地说:“好！一言既出，矢志不改。”
　　大概是婴儿在肚子里有动静，贾萍萍用左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说:“好，那我就努力生闺女吧。”
　　常怀玉看向贾萍萍，开玩笑地说:“生男生女不由你，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四人开怀大笑，他们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丁海生的那码子事。
　　卫自如回到阴山县后，被提拔为城北乡党委书记。上任后，他心里牵挂着一件事，那就是丁海生的养鱼塘，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他准备亲自去看一看。
　　今年开春后，乡领导和黑海渔场通过协商，在渔场补充海水的时候，捎带着给丁海生的鱼塘也灌一股黄河水，水费该花多少给多少。稍后，书记和乡长又亲自跑到黑海渔场，求爷爷告奶奶地请渔场书记和场长痛喝了一顿烧酒，人家这才勉强答应，渔场的鱼苗和丁海生鱼塘所需鱼苗统一订购，运回来后分给他投放。要不然丁海生需要的那么一点鱼苗，是无法搞回来的，据说是需要飞机运输才能搞回来。到了五月份，丁海生简单地装修了渔房。渔房的功能有二，一是存放鱼食，二是住人看护鱼塘。丁海生过去偷着到黑海里套鱼，他清楚这里面的事。他若看不好鱼塘，别人也会像他一样，来他鱼塘偷着套鱼。因此，必须有人住在渔房看护鱼塘才成。随后，鱼塘里灌满了黄河水，紧接着投放鱼苗。据黑海渔场的师傅说，鱼苗在刚投放的几个月内，最怕缺氧，必须要让死水变活水，这样才能保证不死鱼苗。所以，丁海生每天定时合闸，用两台水泵对抽两个鱼塘里的水，这样鱼苗成活率就很高，也能安全度过鱼苗初期的危险期。到了上冻时，鲤鱼苗已经长到了二三两重，板瓜子也有一二两重，草鱼苗有的已经在半斤以上了。丁海生不负众望，算是下了血本养鱼了。后来，他又听渔场的师傅说，鱼塘结冰后，更怕缺氧，尤其是下过大雪后，很容易造成鱼苗窒息而死。于是，丁海生冬天也不敢离开鱼塘半步，一面定期合闸对抽两个鱼塘里的水，一面在冰面上不远不近打些冰洞，这样就保证了鱼苗有充足的氧气可吸，能够正常生存。而且，他在冰洞里每天投放一定数量的鱼食，他的鱼苗在冬天里也同样可以正常生长。
　　卫自如赶到丁海生的鱼塘后，看到两台水泵正在抽水，冰洞上冒着水汽，却不见人影。他判断丁海生应该在渔房里。于是，就和司机推门进了渔房。
　　渔房里地下生着个火炉子，炉火正旺，屋子里倒是暖融融的。丁海生睡在单人床上，鼾声如雷，酣然入睡。一张大巴张开着，长脸盘上显得有些胖了。司机准备上去推醒他，但是，却被卫自如制止了。卫自如低声说:“让他多睡一会儿吧，看这情形应该是一夜没有合眼，要不然怎么能困成这样呢？”
　　卫自如说罢，便和司机围住火炉子坐下，抽起烟卷来。司机告诉卫自如说，他和前任书记来过好几回，每次过来，都能感受到丁海生养鱼非常上心，对鱼比对他那三个娃娃还要亲。卫自如心说，丁海生这是在破釜沉舟，有进无退呢，如果养鱼再失败了，那他恐怕就一事无成了。
　　过了一段时间，丁海生终于醒了。他睁开朦胧的睡眼，第一眼就看到了卫自如，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赶紧揉一揉眼睛，定睛再看，果然是卫自如。丁海生急忙下床，连鞋都顾不得穿，就上前和卫自如握手。卫自如赶紧握住手，推着丁海生退回床边坐下，他也坐了下来。
　　“看我这睡的，进来人都不知道，你几时回来的？”丁海生问道。
　　卫自如回答说:“我回来一个星期了，你怎么瞌睡成这个样子？”
　　“噢，是这样，我怕鱼苗缺氧，在冰面上打了许多洞，咱们这里晚上冻得厉害，又下了这么一场大雪，所以，我就一晚上巡查，看到哪个冰洞结上一层冰，就用铁钎立马戳通，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鱼苗缺氧了。”丁海生解释说。
　　卫自如听了很受感动，心说，自己没有看错人，丁海生应该是个有决心的人，只要这样干下去，光景很快就会过好的。于是，他说:“海生，你做得很对，要想养好鱼，就得恒下一条心，不怕吃苦，精心料理，这样才能得到回报。我看你如此下辛苦，穷帽子很快就能摘掉了，不过，晚上在冰上掏窟窿，一定要注意安全。”
　　丁海生感动地说:“放心吧，老战友，我会注意的。你看咱们光顾说话了，走，出去捞鱼，咱们炖鱼喝烧酒。”
　　卫自如说:“快算了，你这鱼苗还是头一年，肯定不大，让它长着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吃你的鱼，我来看看你就放心了，马上就走。”
　　丁海生说:“那可不行，这是我的劳动成果，今天必须让我的恩人第一口吃到它。”
　　丁海生这半年多来，亲眼看着自己养的鱼一天天地长大，但是，至今为止，他还没有舍得吃过一条鱼。今天，卫自如冷寒受冻的前来看望他，使他感动的心情无以言表。此时，不管卫自如说什么，他都不听。他边说边穿好了绵鞋，起身走进鱼食库里。眨眼间，他转身出来，一手握着抄网，一手提着鱼食袋，对卫自如说:“走，今天让你亲眼看看我的鱼。”
　　卫自如一看拗不过他，便和司机跟着他进了鱼塘。
　　丁海生在一个冰窟窿前停下来，用抄网把洞口的薄冰戳烂，然后捞出来，伸手从鱼食袋里抓出一把鱼食，撒进水里。顷刻间，水里的大鱼小鱼便游过来抢食吃。丁海生一抄网下去，捞了满满一抄网大鱼小鱼，三人从中挑了六七条最大的鱼，然后，把抄网里剩下的鱼倒回了水里。如此几番过后，卫自如说:“行了行了，管够吃了。”
　　丁海生停下手中的抄网，看向卫自如，说:“不瞒你老战友，到今天为止，我和老婆娃娃谁也没有吃过一条鱼，今天沾你的光了，要吃就吃个痛快，来，再捞几下。”说罢，又捞了起来。几番过后，总共捞了大概有十几斤鱼，最大的草鱼有半斤以上，鲤鱼有四两左右，板瓜子也有二两上下，这地方人把鲫鱼叫板瓜子。三人把鱼捡进抄网，丁海生说:“走吧，老战友，现在你可以进我的家门了，不会再让你转身出来了。”
　　卫自如和丁海生对看一眼，两人会心地笑了。随后，丁海生把火炉子焖好，锁上了渔房，端着一盆鱼上车，三人回到了丁海生的家。
　　自从去年卫自如第一次进了丁海生的家门，又很快折出来之后，再加之后来卫自如的鼎力相助，以及卫自如婚宴上战友们的慷慨解囊，使得丁海生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触动。那次从宴会上回来以后，他把200块钱交给樊美桃，夫妻俩抱头痛哭了一场。三个娃娃不明白父母为什么哭，也跟着嚎嗓子。一时间，一家五口人，一齐嚎了起来，叫人见了不落忍。哭过之后，夫妻俩互相鼓劲，振作精神，重新做人，从头开始，发誓一定要把光景过好，走在人前头。于是，从第二天开始，夫妻俩就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坐有坐处，站有站处，很像过日子的人家，通年四季一直保持得挺不错。
　　今天，当卫自如再一次踏进来的时候，他满意地笑了。心说，这还差不多，像个住人的家。
　　樊美桃见是卫自如来了，赶紧请上外间炕上，沏茶送水，热心招待。随后，丁海生和老婆两人拾掇鱼。拾掇好以后，丁海生在大灶上烧火炖鱼，他炖鱼很拿手，好像跟鱼有不解之缘。樊美桃在火炉子上小炒猪肉片。不多时，一盘咸菜，一盘小炒肉片端上了炕桌。丁海生拿出一瓶二锅头，三人围桌而坐，吃喝开来。
　　丁海生斟满酒杯，双手举过头顶，给卫自如敬酒。他说:“我一辈子也不忘老战友的恩情，是你给了我这一家老小的生路，怀玉又是及时雨，今年夏天他给我送来两千块钱，这才把我们一家老小从艰难困苦之中救了出来，要不是你们两位相助，我这一家老小就是得过且过，活了一天算一天，没有任何希望了，来，我敬恩公一杯，干杯！”
　　两位老战友一饮而尽。卫自如放下酒杯，看向丁海生，说:“以后不要叫我恩公，听着见外，你我是老战友，我们只讲战友情谊，不搞江湖那一套。遥想当年，一趟闷罐专列把我们聚拢到了一起，荣辱与共，祸福同当，那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对了，你还记不记得蹶屁股事件？”
　　丁海生边斟酒边动情地说:“咋能不记得？永远也忘不了，后来在新兵连听人传说，说是有个下乡知青当时就出口成章，编了两句话，叫什么一路洒向铁道边。”
　　卫自如说:“那个下乡知青就是我，当时怀玉想出了好办法，帮了大家，我一时兴起就说了‘好一趟专列喷泉，一路洒向铁道边’的话。”
　　丁海生一听这话，睁大双眼看向卫自如，惊讶地说:“原来是你说的，真了不起，怪不得你人家当乡长，文才就放在那里了，真是名副其实。”
　　司机插话说:“错了，不是乡长，现在是书记了。”
　　丁海生看一眼司机，又把目光转向卫自如，卫自如点头肯定。丁海生感叹地说:“老战友，不是我当着你的面说恭维话，像你这样的领导，就该到重要岗位去干事，官做得越大越能给老百姓办实事，我就是个例子，要不是碰上你，我这辈子恐怕再也难有出头之日了。恭喜你高升，来，我再敬你一杯，干杯！”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卫自如夹一筷子肉片，边吃边说:“怀玉也高升了，现在是公司党委书记兼副总经理，正科级干部，和我一样。”
　　丁海生吃一筷子咸菜，看向卫自如，说:“你不提怀玉我倒给忘了，我问你，你是不是和怀玉在专列上就开始交往了？”
　　卫自如又是点头肯定。丁海生又是感叹地说:“看来古人说的话千真万确，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你当乡党委书记，怀玉当公司党委书记，王富贵当质检站站长，刘贵生当供销联社副主任，你们从一开始就走到了一起，一起交往，一起辉煌，这是上天安排好的，让我望尘莫及啊。”
　　卫自如接话说:“交往不分先后，主要在于人的心是不是真诚的，真诚的人永远可交，虚伪的人稍纵即逝。一个人再聪明，做事再高明，如果经不起时间的考验，那么，他的为人处世就不会长远。只有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他才能地久天长。在咱们战友当中，尤其是怀玉那人，那是最值得交往的人，你现在不是也和他交往上了吗？这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如今你和战友们走到了一起，这就挺好，而且，你的养鱼事业成功在望，也许到时候你会日进斗金，荣华富贵的，恐怕我们还得望尘莫及呢。”
　　丁海生直起腰板来，看着卫自如坚定地说:“放心吧，老战友，不论以后我发展得有多辉煌，今生今世也忘不了战友们的恩情，尤其是你和怀玉。”
　　若干年以后，随着市场经济的定型，人们不由自主地看重了金钱，疏远了感情。孩子从幼儿园开始，到大学毕业，然后是买车子，买房子，处处都靠金钱来打点，没有金钱万不能。人与人之间以利益为筹码，以金钱为桥梁，勾心斗角，互相利用。你若有钱有权朋友就多，你若贫穷潦倒朋友就少，甚至没有朋友，用着你的时候抬举你，用不着你的时候回避你。这正应了古人说的话，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一些人富起来之后，今非昔比，瞰穷敬富，玩世不恭，甚至忘恩负义，改变了自己的人格。有人说，人格不值钱，人格决定不了财富。也有人说，财富虽然是万能的，但是，想买人格万不能。就这样，人们在意识形态领域里形成了两种价值观，孰是孰非，只能留给良心来评价了。丁海生日后辉煌发达，成了远近闻名的农民企业家，他会是哪种价值观的人呢？这是后话，以后再叙。
　　又过一会儿，樊美桃端上了清炖草鱼、鲫鱼、鲤鱼，招呼卫自如和司机快动筷子。卫自如夹起一筷子鱼细细品味，然后，高兴地说:“好鱼，好味道，这和黄河里的鱼差不多，美味可口。”
　　这话说得不假，这些鱼喝得是黄河水，吃的是科学配制的玉米粒鱼食，给人的口感是精滑而沾嘴，醇香而不腻，吃在嘴里耐人寻味，回味无穷。
　　这正是，真正体现战友情，养鱼事业挂在心。冰天雪地来探看，欣慰很快能脱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