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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作品名称:民办教师      作者:郑安怀      发布时间:2022-01-29 17:01:24      字数:6355

  按照当地风俗,稍微还有些办法的家庭,若有成年人不幸去世,必要请响器班,敲打锣鼓,吹响唢呐,停丧几夜唱几夜孝歌,高老师的灵柩只停放一晚,而没请响器班,不用打听,一定是花费不起。六口之家,老、中、少三辈,从去年开始,民办教师工资才升至二十七块。这点微薄的收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两个孩子还在上学,其艰其难,可想而知。这是个贫寒的农民家庭,三间破旧的瓦房,中间是堂屋,两旁两间房,各隔成更小的两间,老父母卧室外间是一家人的厨房,高会德两口子占另一头里半间,外半间给女儿高丽支张小床。高強从学校回来,挤睡爷爷奶奶的土炕。三个半间权做卧室的狭小空间里,挤放着木桶、瓦缸等装五谷杂粮的家什。今夜做供桌的小方桌,是这个家唯一像样点的家具。高会德老师多年的最大愿望,是接一间厦子,做灶房用,让老父母不再受灶房的烟熏。同时,腾出的半间房,可给已上高中的高强支张床。盖一间厦子屋的愿望计划了好些年,还未付诸行动,一家之主的高会德突然撒手人寰。
  村庄的男人们,根据上学娃娃们的描述,整理出了高老师去世的过程。面对高老师的领导和同事们,一个人讲述,众多人补充。
  秋风陈阵,飞卷着落叶,灯光惨淡,点亮山村的寒夜。有人在场院里拢起一堆火,乡邻们围在火堆四周,为他们村庄里,传授了两代人文化启蒙的高老师守灵。女儿高丽与母亲撕心裂肺的哀号,使这个秋夜更令人心碎。
  从县教育局工会干事老姚开始,所有人依次到高老师灵前敬香。看到已经离去的人那善良微笑的照片,看到高強与高丽长跪一侧,一张张往孝子盆里续着火纸。纸钱燃起的光焰,映照着两个孩子脸上奔涌如小河的泪光,映照着他俩未脱稚气的脸庞,映照着头顶直拖到地的白布长孝,上香的人,再次泪涌如泉。
  昨日,清晨起床,高会德就对同时起床的妻子说:“我今儿早不知咋啦,心慌得很,腿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妻子说:“是不是前阵收庄稼累的,实在不行,你躺家里歇一天,我去跟村主任说一声,请天假,放娃娃们一天。”村庄初小,村委会负有监管责任。有事不能去中心小学请假,跟村委会商量,是一直以来的惯例。高会德仍坚持去洗脸。他对妻子说:“我教书呢,娃娃们不能随意耽搁。前一时,与村里老殷在一起闲谝,我说今年经常心慌气短,腿脚轻飘飘没根。老殷说,我可能有心脏病,心跳有问题,劝我去医院检查。”老殷是村里的老中医,兼职村赤脚医生,方圆周围乡村,名气不小。五八年村庄暴发的癞头疮,就是他一手治好的。医术家传,擅用民间验方。
  “从来没听你说过。真是有毛病,该去医院看看。小病拖成大病,想看也来不及了。”
  高会德长长叹口气:“我也想去看,公办教师看病,能报销,我们民办教师,干的是一样的工作,却是后娘生的,不仅工资低,看病一分也不报。两个娃上学,家里哪有一分多余的钱。”
  妻子是穷家的总管,哪能不知家底厚薄。她沉默一会,才说:“腊月卖了猪,我陪你去看病。”
  高会德感激地看着关心他身体的妻子,点点头。
  漱洗罢了,坐场院歇歇,心里舒服些,妻子热了昨晚剩的红薯糊汤,舀一碗来,挟一筷子酸油菜,高会德勉強吃一半,倒猪槽里猪吃了。这碗剩饭,成为他生命中最后的一餐。捧一沓昨晩在家爬房屋木桶盖上,就着小油灯批改的学生作业,下场院台阶,腿仍是软得面条似的。他又返回身,去场院角的柴堆拣根结实的木棍拄着。妻子站堂屋门口望着他再次走下台阶,拄根木棍颤巍巍的样子,提醒他:“早晨露水重,路是湿的,你当心些。”
  高会德回头对妻子笑笑,回答道:“没事,走几十年了,闭着眼也知道哪有坑哪有包。”
  妻子去放鸡,一群鸡飞奔到场院,抖擞着身子,追着扑楞着,等待主人喂食。高会德再次返回来,站立场院边,痴痴看着妻子。妻子发现他,问:“你又回来干啥?”
  高会德回答说:“爹和娘还没起来?我忘了跟爹说,地里还有点豆子,叫爹去拔了。”
  “你走吧,我一会儿去。爹这几天老说腰痛,让他歇着。”
  “我走了,你要照看好爹和娘。”
  高会德再次走下场院台阶。瘦弱的身子趔趄一下。妻子望着他隐没的背影,自语道:“人年龄大些,咋都变得啰里啰索。”她哪里知道,这是丈夫与她的永诀。事后她千万遍地想,丈夫这一刻可能想对她说句体己的话,终因老夫老妻,没好意思说出口。留一句话也好哇,狠心的人,给我留个念想啊!这是妻子灵前哭诉了千万遍的一句,令听到的人肝肠寸断。
  荒野小路,一个瘦弱的男人,胳肢窝夹一沓学生作业本,拄一根木棍,趟着清晨的寒霜凝露,穿透流动氤氲的雾霭,趔趄前行。是高会德老师留给村庄最后的身影。这一刻的形象,永远定格在榆树沟生他养他的土地上,定格在起早下地看到高老师的村人心中,成为最深刻的回忆。
  上第三节课,先布置一、二年级温习昨天学习的生字与课文,开始上三年级语文课。刚说到“同学们把书翻到第二十九页”时,学生们看到,他们最敬爱的高老师双手撑着讲桌,闭起眼睛,脸上的表情痛苦而恍惚。学生们还沒反应过来,他们的老师双腿站立不稳,倒在讲台上,一只沾着粉笔灰的手扫翻粉笔盒。长长短短的粉笔滚在高老师周围,宛如一朵朵白色的小花。
  学生们一哄围上讲台,大点的男娃抬胳膊,企图让他们的老师站起来,女娃娃们吓哭了,纷纷叫“高老师”,他们的老师再也不应一声。
  懂事些的学生有人去叫村上干部,有人去高老师家,有人去接医生。村主任第一个赶到,高会德还有微弱气息,村主任扶起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掐他人中、拍打胸部。殷老医生气吁吁赶来时,高老师的喉咙里正发出声响,最后一口气呼出来,呼吸永远停止了。殷老医生把脉,翻看瞳仁,面对一张张稚气的,纷纷哭叫的小脸和村主任紧张的神情,默默摇摆他花白的头颅,站起身,才对村主任说:“准备后事吧,人已经死了。”
  “咋会呢,一直好好的,早晨来,还跟我打招呼呢。”村主任不愿相信。殷老医生说:“他有严重的心脏病,一直硬撑着。嘴唇是紫的,应是死于心肌梗塞。若身边常备一瓶速效救心丸,应该有救。”
  妻子赶来时,早于她赶到学校的男人们已经把高老师抬到他办公室的小床上。学生们围了一圈,哭声已把上午初升起的太阳吓得躲进云里了。
  如果他听妻子话,今天在家休息;如果他难受时,不坚持上课;如果早听老医生的话,借点钱去医院检查……没有如果,只有再也无法挽回的结果!
  老师们还在排队依次上香,坡底的河沟里,突然想起如泣如诉、呜咽如号哭的唢呐调。有人跑到能看见沟底的突出山包上,看到一队手电的光柱正从沟底徐徐攀上山来,唢呐悲怆的调子早已告诉人们,这行人是来祭奠高会德老师的。村里人数遍高老师的亲戚朋友,也找不出能如此隆重奔丧的人。高家的姑舅穷亲戚们早已赶到,鲁校长一行也赶来了,还会有谁这么大动干戈呢?
  就在人们翘首企盼,纷纷猜测之时,唢呐的呜咽声中,又响起锣鼓的声音,渐渐近了,看得清手电光柱中匆匆的身影,走在最前边的一个高大身影头披白布长孝,举着花圈,粗嗓门的嚎哭声已听得十分清楚。再近些,终于有人认出,这戴孝嚎哭的高大汉子,不是村里的孤儿牛娃吗?牛娃消失四五年了,他从哪儿得到消息及时赶回来呢?
  牛娃执孝子礼,隆重祭奠高老师,理所应当。村庄人都这样认为。
  牛娃姓阎,村庄里单门独户一家,他爷从远处平川躲队伍搬来山里住,只生他爹一人。爹娘在牛娃七岁时,先后病死。夫妇俩患的是痨病。爹先死,娘拖半年后追随爹而去,留下牛娃成孤儿。村里照顾孤儿,虽分他一份口粮,却因为双亲死于传染病,人们害怕传染,都不想搭理他。高会德可怜七岁孩子没有生活能力,主动承担起照看牛娃的责任。领进学校,上午,牛娃上学,下午,便留在家里,当自家孩子照看。吃在他家,住在他家,如是三年。牛娃上四年级,要去中心小学上学,高老师亲自去中心小学沟通协商,免去了他两年的学杂费及部分费用。牛娃考上中学,高老师又去中学联络,享受三年免费的待遇。校方从教学经费中,挤出资金,照顾牛娃生活。牛娃能上完初中并长大成人,离不开高老师的一路照应。牛娃初中毕业,不想上学了,高老师又与大队商量,为牛娃去报名参军。当兵复员回来,牛娃已是个生活完全能够自理的小伙子。复员回来的牛娃看上村庄一位姑娘,两人谈一年,终因女方家里坚决反对而分手。牛娃离开村庄,再无音信。牛娃栖身哪里?他怎么会知道高老师去世的噩耗?
  阎牛娃长跪在老师灵前,敞开大嗓门放声痛哭。他磕着头一遍遍呼喊:“老师啊,您就是我的亲爹呀,儿子不孝,五年没回来看您一眼,您年纪轻轻,儿子咋也没想到,您会走得这么早。您让儿子咋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呀……”
  牛娃跪灵痛哭一场,在高強的劝说下止住。吩咐他带来的一群人,开始为老师守灵唱孝歌。这班人是牛娃在集镇请的响器班。他料到家境贫穷的高老师突然去世,师娘一定请不起乐人为老师守灵,冷冷清清的送他今生的恩人,他于心不忍。
  牛娃一直生活在县城。县城里,他有许多战友。武装部、县政府机关、政法公安部门,汽车站等,教育局里,有位战友在收发室,做门卫,接电话、收发信件。县城的战友们复员后都安排了工作。他们是城市居民户口,当兵在当时叫曲线就业。复员后地方政府优先安置,军龄算工龄。牛娃离开榆树沟的伤心之地,到县城,在战友的帮助下,先是在武装部下属劳务公司当零时工,负责安全保卫工作,后来又做过一年多的协警,在看守所里打扫卫生。改革开放之后,在战友们的帮助下,租民房,开了家个体小饭馆。今天中午,几位战友到他的小饭馆小聚,其中就有教育局收发室工作的战友。席间闲谈,这位战友告诉他:今天一上班,就接到你老家那个乡的小学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位民办教师死在讲台上,希望教育局派一位领导去一下,安抚家属。
  “是哪个村的,名字叫啥你记得不?”牛娃问战友。来自家乡的消息,牛娃想问清楚。这年头,交通、信息都很落后,山区则更加闭塞。牛娃很少有机会听到家乡的消息,一年中,碰不到一个来县城的乡亲。战友回忆说:“村庄名字想不起来了,死人的名字也忘了,好像是姓高。”
  牛娃心里慌张,忙追问:“是不是榆树沟的,叫高会德?”
  “对对对,就是的。”
  牛娃当时就放声痛哭。战友们不知何故,停止吃喝,左右的两位抚着牛娃两肩,忙问:“刚还有说有笑的,这阵哭啥?”
  牛娃边哭边告诉战友们:“高会德老师就是我常向你们说的,养大我的大恩人,没有他十年的照看,我早饿死了,更别说读到初中毕业,又当兵认识你们了。他是我的再生父母呀……”
  战友们明白了,唏嘘感叹不已。牛娃马上不陪战友了,他要赶回去。战友如弟兄,大家纷纷想办法,联系车。当时,县汽车站每天只有一趟发往各乡镇的班车,这时早过了。怎么办?最后,在县政府工作的战友打听到,有位副县长下牛娃家所在乡镇检查工作。牛娃把小饭馆交战友看管,他买了一包好烟,坐上县政府的吉普车,于傍晩才赶回区集镇。
  响器班共五个人。锣、鼓、镲、钹、唢呐,人手一样。吹唢呐的坐灵前供桌旁,其余四人各持乐器,绕棺材逆时针转圈儿,嘴里唱着孝歌,手中的乐器配合歌曲的节拍。唢呐当地人叫喇叭眼儿。它是乐队的灵魂。每当歌曲的一节高潮落幕,喇叭眼儿如泣如诉的曲调便紧跟着响起,其它乐器积极配合。鼓点掌握节奏,唱孝歌的人脚步随鼓点快慢而合拍。钹控制每句唱词间的间歇。锣起而悠悠,落而如奔驰的千军万马,嘎然而止。镲配合锣声,烘托气氛。孝歌有整本的歌词,共分几个部分。第一部分,乐队于主家门外路口往亡者家里接亡魂,俗称开歌路。第二部分,属安魂曲,绕亡人棺木转圈儿,唱人生的短暂、艰辛、生死无常,劝亡魂安心而去,不必担忧活着的亲人。唱词多凄婉,渗透活人的心中最柔软处,催人泪下。比如:说声死了就死了,亲戚朋友都不知道。亲戚朋友知道了哇,亡人已过奈何桥。奈何桥它不是桥,七寸宽它万丈高。大风吹得是摇摇摆,小风吹得它摆摆揺……亡人过了奈何桥,从此阴阳路两条。第三部分,烧更纸。亡人所有晩辈,好友,按亲疏排队依次烧三柱香、跪下叩头。响器班乐人则坐棺材两侧,以悠长的拖音缓缓唱歌。烧更纸,化钱财,请亡魂,早回来……孝子则长跪灵前,不停烧火纸,化成另一个世界的钱财,供亡人在那里受用。烧更纸结束,乐人吃宵夜,稍歇,继续唱安魂调。东方发白,进行第四部分,还阳调。还阳调歌声激越、高昂,节奏飞快。几乎是乐人拼足力量吼出来的。唱还阳调时,不再转满圈,只绕三方,不走灵前。乐人你追我赶,几近奔跑,击乐器手法夸张,手舞足蹈。不停后转,改变方向。停灵三五天才下葬的富人家,每晩唱安魂曲有丰富的內容。从人生苦短唱到二十四孝,再到历史的帝王将相,草莽英雄、贞节烈妇。忠、孝、节、义,全部入歌。唱十天半月,内容不会重复。中华文明,泱泱五千年,积淀浩繁,唱不尽,歌不完。
  唱孝歌守灵,能够吸引人,陪亡人走完阳世最后一程,避免后半夜冷清。农村里,很多大字不识一个的人,熟知历史典故、历史人物、自觉遵循忠、孝、节、义的道德规范,几乎都是从听孝歌学习到的。孝歌虽有迷信的思想成分,其主流,却是历史文化与道德的传承,是民俗文化中的一枝奇葩。
  高強、高丽年龄小,难主事。他妈伤心过度,只一味哀嚎哭诉。老父母丧子之痛,击垮了年老多病的身体。牛娃回来,自觉承担起主人的责任,与村委会主持丧仪的管事人协商,要求尽量把高老师的丧事办好。管事人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牛娃呈上五百块现金,让管事人着力安排。在当时,高会德老师年工资总数是三百二十四块,家中现钱从未上过一百。高老师去世,村里与他妻子商议丧事如何办时,她只能拿出二十几块钱。后来,村委会主任出头,帮她家借了六十块钱。棺材是高老师三年前给老父亲做的,只好暂用。其它一应花费,能省则省。主事人的想法是,死人总是死了,能简则简,活着的一大家人,还要生活。举债太多,今后拿啥还债?
  中心小学鲁校长代表全乡全体教师,送一百块钱。这钱得平均给二十几位老师们,从工资中扣。区教育组送一幅白竹布挽帐。县教育局没有先例,因高老师死在讲台上,属特例,特批五十块钱抚恤。教育部门,靠财政拨款维持运转,入不敷出,日子捉襟见肘。只有一个字:穷。公办教师死亡,享有死后二十个月一次到位的工资待遇,民办教师不在正式编制內,工资只发到死的当月,其它啥也没有。说白了,庞大的民办教师队伍,分散在各乡村初中、小学,为教育事业奉献青春、奉现生命,努力工作,却只是教育部门雇佣的零时工。社会发展的脚步跟不上教育事业发展的需要,只能亏待民办教师们。
  高会德老师活着时,默默无闻,贫穷而艰难。死后却享受到村庄老去的人从未享受到的隆重。村里三十岁以下的,以及他们的子女,都是高老师的学生。可谓桃李满村庄。像牛娃一样,受过高老师接济、帮助的学生也有很多,人们怀念他生前的为人,怀念他传授文化知识,所有的学生们自觉帮忙,把整个丧仪维护得井然有序。
  清晨八点整,丧仪进入最后阶段。送亡人入墓地,入土为安。棺材抬出门,劳力们绑木杠、系绳索的过程,组织全场老少,由村委会主持,鲁校长、区教育组领导、县教育局工会干事,分别讲话,开了个追悼会。官面的话说了一套又一套,赞美高老师的话从各级领导口中如天女散花,纷纷扬扬,没一句实用的。为死人唱赞歌,是各级领导们的习惯,为死人家属解决实际困难,却是各级领导们努力回避的话题。民办教师们,希望你们以高会德同志为榜样,学习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高尚精神,努力战斗在教育第一线,做教育战线的老黄牛,为教育事业挤干最后一滴奶。
  至于草料嘛,吃草吧。
  高強正上高一,高丽才上初中二年级。家中倒了顶梁柱,不说他们上学,日子也过不去。牛娃站出来,保证负担两个人的上学费用。高老师善有善报,他若地下有知,当略感安慰。
  送葬的人群,自觉排起长队,脚步缓慢地把高老师的灵柩送往墓地……
  几位老民办教师,在高老师的灵柩放下墓穴那一刻,放声痛哭,哭死者,也哭自己。若教育体制仍然僵化不变,高会德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
  高老师从执教到昨天,教过的两代学生们,凡是能赶到的,在高老师墓地自觉跪成一圈,哭声响彻高山、大地,回荡在山谷。每人捧一抔新鲜的泥土,轻轻洒在渐渐隆起的墓丘上。
  天空阴云密布,渐渐下起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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