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流行歌曲有关的记忆（六、七）

　　这一年，中国女排夺得第一个世界冠军，随后写就了五连冠的光荣与梦想，郎平、孙晋芳等女排姑娘成为新的大众偶像。同时，由女排姑娘创造的“顽强拼搏，振兴中华”的精神也成为全国人民学习的榜样，成为全民族奋起的口号，以至于到现在这一精神也不过时；由美国引进的电视剧《加里森敢死队》给了国人一个很大的启示，这就是好人和坏人并不像电影《侦察兵》里表现的一样泾渭分明，由小流氓和各种罪犯组成的特工队照样在打击德国鬼子的任务中立下汗马功劳，显示了一种西方文化独特的魅力，成了青少年叛逆的教材；同样，大陆第一部商业电影《少林寺》风靡全国甚至走向世界，主角李连杰的精彩表演引得离家出走到少林寺拜师学艺的孩子不下少数，男孩子的梦想就是能成为武功高强的武僧。现如今，李连杰已成为享誉中外的国际巨星，当年河北农村一个八岁的孩子不顾父母反对执意上嵩山练武六年，终于成就了2004年《天下无贼》中的“傻根”和2006年《士兵突击》中的“许三多”。
　　那时，邓小平与撒切尔夫人正在“友好的气氛中”举行会谈；到了1982年，邓小平又进一步提出“一国两制”的构想，从而“一家两制”、“一局两制”、“一什么两制”大行其道。实际上，一年前，也就是1981年9月8日上午，台湾国民党空军少校飞行员黄植诚从台湾军用机场驾驶美制F-5E飞机飞回祖国大陆，受到福州军区司令员杨成武将军的亲切接见，后来又受到邓颖超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之所以说这个，是因为黄植诚后来成了我的直接领导、成为我的球友，而且对我一直非常好，“谢谢你对我的爱，今生今世我不忘怀”；9月30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叶剑英对新华社记者发表谈话，进一步阐明台湾回归祖国、实行和平统一的九条方针，尽管没有实际性的进展，但大陆与港台的关系从此更加密切成为不争的事实。转过年来，日本电视连续剧《血疑》在中国大陆热播，山口百惠成为中国年轻一代的超级偶像，大街小巷都是“幸子头”、“幸子衫”、“大岛茂包”，让那些“个体户”赚个钵满盆溢，同时让全国的观众领略了什么叫做名人效应。同一年，在第六届世界杯体操比赛中，中国小伙李宁一个人共夺得七个项目中的六枚金牌，扬威世界，并于1999年6月与贝利、麦克尔乔丹、贝肯鲍尔等二十五人一起被国际体育记者协会评选为“本世纪最佳运动员”。这时，英雄终于不再是单纯的政治意义上的偶像了。
　　三、学步
　　随着改革开放前行的脚步，市场经济的禾苗羞羞答答的发育起来，而盛开的行政权力之花却在慢慢的枯萎，人们拥有的私人空间也在一步步扩大。当社会在“摸着石头过河”的语境中行走，当“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的“猫论”被进一步庸俗化，当外面的诱惑之风穿过打开的窗户扑面而来，当人们缺失了心灵的守望，社会的浮躁和民众的迷惘就成为必然。梁小斌的诗《中国，我的钥匙丢了》恰如其分地表达了这种心境：“中国，我的钥匙丢了。那是十多年前，我沿着红色大街疯狂地奔跑，我跑到了郊外的荒野上欢叫，后来，我的钥匙丢了。”值得庆幸的是，钥匙捡没捡回来不知道，但知道的是还有歌在，还有另一片天空。
　　当稚气未脱的程琳蹦蹦跳跳的以邓丽君的唱法唱着“小螺号，哒嘀嘀吹”而遭禁时，另一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成方圆又走到了台前，怀里抱着一个类似于琵琶实际叫做吉他的乐器，边弹边摇头晃脑地唱起《童年》：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师地粉笔还在拼命唧唧喳喳写个不停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总是要等到睡觉前才知道功课只做了一点点总是要等到考试后才知道该念的书都没有念一寸光阴一寸金老师说过寸金难买寸光阴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地童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太阳总下到山的那一边没有人能够告诉我山里面有没有住着神仙多少的日子里总是一个人面对着天空发呆就这么好奇就这么幻想就这么孤单的童年阳光下蜻蜓飞过了一片一片绿油油的稻田水彩蜡笔和万花筒画不出天边那一道彩虹什么时候才能像高年级地同学有张成熟与长大的脸盼望着假期盼望着明天盼望长大的童年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盼望长大的童年。此时，虽然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但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就
　　被那悠扬的旋律所感染，特别是被歌词里所描写的情景所打动，勾起了对童年的美好回忆。小时候，夏天的午后总是有知了在不停的鸣叫，使人更觉得天气分外的热，热得我和同学们总在中午偷偷跑到没有任何安全设施的水库里去洗澡；许多花枝招展的蝴蝶不是在秋千上而是在野外的花丛中飞来飞去，偶尔用手抓住一个，伙伴们就会兴奋不已；上课的时候，老师的粉笔不仅会在黑板上唧唧喳喳的写个不停，而且也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准确地吻吻你的额头；童年也会有自己的烦恼，但更多的时候是快乐的，成天总盼望过年，盼望自己快点长大，然而当自己真的长大了，又开始怀念那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当我刚听到这首歌曲时，并不知道它是一首港台歌曲，后来才了解到，它的作者和原版演唱者是一个台湾青年，他的名字叫罗大佑。大概是鉴于当时的那种氛围，成方圆在翻唱时还去掉了最精彩的一段：福利社里面什么都有就是口袋里没有半毛钱诸葛四郎和魔鬼党到底谁抢到那只宝剑隔壁班的那个女孩怎么还没经过我的窗前嘴里的零食手里的漫画心里初恋的童年。
　　罗大佑在港台流行歌坛中被称为教父式的人物，而我则更愿意称他为思想家或者哲学家。他的歌曲充满着沉重的思考，弥漫着宗教的气息，具有厚重的社会正义感和历史责任感。“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都曾经这么说，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都曾经这么做，现在听听我们的青年他们在唱什么，但是要想想到底你要他们怎么做”——《之乎者也》表达了对传统规范的怀疑和反省；“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繁荣的都市过渡的小镇，徘徊在文明里的人们。哦，听说他们挖走了家乡的红砖砌上了水泥墙，家乡的人们得到他们想要的却又失去他们拥有的”——《鹿港小镇》描写了时世的变迁和对追求浮华的反叛；“亚细亚的孤儿在风中哭泣，没有人要和你玩平等的游戏”，“多少人的眼泪在无言中抹去，亲爱的母亲这是什么道理”——《亚细亚的孤儿》表达的是对民族历史的悲愤诘问；“潮来潮去，日落日出，黄河也变成了一条陌生的流水；江山如画，时光流转，秦时的明月汉时关。双手拥抱是一片国土的沉默，少年的我迷惑；摊开地图，飞出了一条龙，故国回首明月中”——《将进酒》则是对家国沧桑的吟咏和思索。罗大佑的歌曲深沉大气，纵横九万里，上下五千年，彻底颠覆了许多人认为流行歌曲就是风花雪月的印象。1986年是世界和平年，罗大佑赶写了《明天会更好》并组织了包括苏芮、蔡琴、甄妮、齐豫、齐秦、陈淑桦、费玉清等六十位歌星共同演唱，用歌声给无数苦难的灾民献上爱心，同时也给无数迷途的灵魂送去关怀，给整个灾难不断的世界送去和平的祈祷：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看看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孤独的转个不停？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让昨日脸上的泪痕随记忆风干了，抬头寻找天空的翅膀。候鸟出现它的影迹带来远处的饥荒，无情的战火依然存在的消息。玉山白雪飘零，燃烧少年的心，使真情溶化成音符，倾诉遥远的祝福。唱出你的热情，伸出你的双手，让我拥抱着你的梦，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孔，让我们的笑容充满着青春的骄傲，为明天献出虔诚的祈祷……　　由于当时我所在的部队驻地距离北京比较偏远，所以，并不是在第一时间听到苏小明的歌声。据有关权威人士证实，苏小明第一次演唱《军港之夜》的时候，是1980年9月23日在首都体育馆举行的“新星音乐会”上。届时，一大批颇受欢迎的当红歌手同台献艺，当中包括李谷一、朱逢博、郑绪岚、王洁实、谢莉斯、朱明瑛、苏小明等，可以说囊括了那个年代大陆最优秀的流行歌手。这次演唱会最显著的特点，一是尽管没有宣告中国流行音乐春天的到来，但毕竟是第一次集体展示了处于萌芽状态下的流行音乐的力量，成为大陆流行歌曲起步的重要标志，此后，演唱通俗歌曲的当红歌手们则基本上不再被观众叫做“歌唱家”，而是统称为“歌星”；二是几乎所有登台演唱的歌手都是体制内专业团体的演员，并多少受过声乐的专门训练，如苏小明是海军政治部歌舞团的独唱演员、朱明瑛是东方歌舞团的舞蹈演员等，所以传统的声乐审美习惯和歌唱训练对他们有着重要影响，都对演唱技巧有较高的要求，这与后来的通俗唱法有较大的差别，也与后来的歌星不可同一而语。
　　提到歌星，就不得不说到朱明瑛。实际上朱明瑛并不是专业歌唱演员，而是跳舞蹈的。在她之前，歌手们在舞台上都是站稳丁字步、抬头挺胸、气宇轩昂，最表达激情的时候也就是挥挥手、攒攒拳而已，真正做到不越雷池于一步。而朱明瑛很好地发挥了自己会跳舞的特长，在舞台上运用载歌载舞的形式别具一格地演唱了《回娘家》，“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后还背着一个小娃娃”，从而改变了大陆歌手一本正经进行表演的套路，也由此引来了许多令人尊敬的权威人士的非议。现在再回过头来看看那时朱明瑛的表演，显然只是属于小儿科，但尽管如此，却是具有里程碑式的性质。
　　说到开拓大陆原创通俗歌曲的疆土，就不能不说到另一个响亮的名字——沈小岑。她是广东流行乐坛引领大陆流行歌曲的先驱者之一，她演唱的那首《请到天涯海角来》不仅让沈小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建筑工人成为一名炙手可热的大歌星，而且诗情画意的歌词和节奏明快的旋律，也为海南岛免费作了一次不花钱的立体广告，助海南岛成为全球闻名的旅游景点。据说，海南省专门为这首歌的词作者郑南颁发了“三亚市永久荣誉市民”的证书和钥匙，这首歌也成了海南岛的岛歌。请到天涯海角来这里四季春常在海南岛上春风暖好花叫你喜心怀三月来了花正红五月来了花正开八月来了花正香十月来了花不败请到天涯海角来这里花果遍地开百种花果百样甜醉你甜到心里外柑桔红了叫人乐芒果黄了叫人爱芭蕉熟了任你摘菠萝大了任人采。现在，每年的“世界小姐”选美大赛都会演唱这首歌曲。你不得不由衷地赞叹：一首歌，就能影响一个城市，影响一代人。
　　海南岛四季如春、花果遍地，但当时流行歌曲开花结果所需要的社会气温却仍然有点寒冷。尽管邓小平对姓“资”还是姓“社”的问题明确提出“不争论”，然而一些特别“忧国忧民”而又握有话语权的人物仍在媒体上发表数量众多的言论，对流行歌曲提出严厉批评，称其为“颓废”、“空虚”、“精神污染”，与黄色淫秽书刊、音像制品一样，意欲彻底扫除而后快。但毕竟时代不同了，随着思想的解放和对外的开放，中国正艰难却又不可遏制地由“臣民社会”向“市民社会”转变，传播手段也由公共单一向多元化及个人自主操控转变，你可以禁止在电视和广播里不出现邓丽君们的身影和歌声，但你却不能让正在大街小巷、车站码头没完没了播放的邓丽君们闭上嘴巴。对港台流行歌曲，你可以在行政上加以限制，但你不能说在心里就不喜欢；你也可以说在心里就不喜欢，但你又不能捂起耳朵来一句也不听。实际在此时，港台流行歌曲在大陆的传播已成为心照不宣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