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群情激愤杀公敌，国府公祭张辉瓒

　　西历一九三一年一月二十八日是农历一九三零年腊月初十。这一天早上，在东固被烧毁的废墟上搭建起来的棚子街上，有几个人一边敲锣一边大声吆喝：
　　“乡亲们听啊！大好消息啊！今天东固区苏维埃政府召开公审大会啊！公审大坏蛋张辉瓒啊！乡亲们听啊……”
　　本来，在张辉瓒被关押的二十多天里，苏区各地的赤卫队纷纷要求把他解去戴纸糊高帽游乡示众，由自己手执铜锣，边走边敲。毛政委曾经对大家说：“对张辉瓒控诉、公审、批斗、呼口号都可以，触其灵魂，斗其思想，使其认罪，将其教育改造过来，但绝不能一擒就杀。”他还加重语气说，“若把张辉瓒杀了，好看的政治大戏就看不到了。”朱总司令也曾提出，把张辉瓒放到红军学校训育系当老师，可以发挥他在东瀛倭国学的军事理论专长。张辉瓒也表示愿意教书。
　　毛政委本来不想让张辉瓒去东固接受群众批斗，但是张辉瓒在距龙冈三十里的东固大搞“三光”政策，民愤太大，不让批斗群众不答应。
　　说起来，朱总司令和毛政委都跟国党国军有着深仇大恨。一年前的一九二九年初，朱总司令的妻子伍若兰在突围中被捕，蒋委员长得到报告后亲自下令立即斩首示众；两个月前，毛政委的结发爱妻杨开慧在长沙被捕，十一月十四日被湖南何键杀害。国党还悬赏十万元捉拿朱、毛。如此深仇大恨，本可从张辉瓒身上剐割解恨。但他们不准备在张辉瓒身上报复，他们准备把张辉瓒利用起来为红军做事。今天东固区苏维埃政府召开公审大会公审张辉瓒，朱总司令和毛政委都反复交代红三军要维持好会场秩序，千万别闹出乱子。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毛政委还特意安排红八军军长何长工跟着去东固做群众的说服工作。
　　早饭后，参加大会的农民、乡镇贫民、手执红缨枪的年轻赤卫队员和全副武装的红军战士陆续赶到镇里的广场上。由于考虑参加大会的人太多，广场上容纳不下太多的人，于是大会组委会临时改变主意：把会场移到附近的小山坡上。
　　张辉瓒被头戴高帽，五花大绑地被一群战士押着走来了，这时候会场上开始起哄，会场上一片“剥皮”、“抽筋”的喊杀声，会场上维持秩序的红三军战士也情绪激昂地高呼着口号。
　　按照大会的安排，只能够允许一个一个的人上前控诉，但是大会主持者很快对局面失去控制，愤怒的群众和赤卫队队员向张辉瓒蜂拥而至，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给张辉瓒几个耳光，有女人拿着鞋子用鞋底拼命在张辉瓒身上抽打，有人用嘴巴咬张辉瓒身上的肉……眨眼之间，张辉瓒已经是满脸血糊糊的。尽管红三军的战士们极力维持秩序，军长何长工叫破嗓门要大家遵守秩序，但是都没有用。就在这时候，何长工命令担负会场保卫工作的红三军一个团长鸣枪示警，会场一时间安静下来。何长工命令团长把张辉瓒带走。当红军团长正准备执行何军长的命令把张辉瓒带走，一群赤卫队向张辉瓒冲过来，从红军战士手里把张辉瓒抢过去，把张辉瓒推倒在地，三四个赤卫队队员用梭标一齐桶下，张辉瓒立刻成为一堆血糊糊的肉。
　　张辉瓒死了，人们渐渐离开会场。何长工军长没有完成毛政委交给的任务，立刻向毛政委报告去了。红三军都从会场撤离。
　　张辉瓒的尸体被挂在东固“翰林第”附近的“连理樟”树上示众。说来也怪,“连理樟”已有六百年的树龄，两棵树都已经因古老而枯死。自从张辉瓒的尸体被悬挂于右边樟树的枝头上之后，这棵树又活过来了。于是人们纷纷议论，杀了张辉瓒，古树也显灵死而复生。
　　赤卫队员们又想出主意，有人知道“江流僧”的故事：唐僧生下来的时候，他的母亲担心刘洪会弄死他，于是抱到江边，把孩子绑在一块木板上，放到河里让孩子在河水上漂流。孩子果然被金山寺的和尚救起，给孩子起名“江流僧”。赤卫队员们根据“江流僧”的故事发挥丰富的想象力，把张辉瓒的头颅割下来，钉在一块木板上，放到赣江让其顺水漂流。
　　驻守吉安的国军第七十七师哨兵在神冈山附近江面上发现一样东西在漂流，远远望去，像是有面小红旗在飘动。哨兵把船划拢去一看，发现是颗人头钉在木板上。哨兵怀疑是张师长的人头，但是没有把握，于是哨兵把人头捞起，用木盒装了，连夜把人头送给鲁涤平辨认。鲁涤平经过仔细辨认，确定就是张师长的人头。鲁涤平痛哭流涕，一面电告蒋委员长和军政部长何应钦，一面将尸首护送南昌。
　　再说中共谈判代表于二月上旬抵达南昌后，王信一热情地将李翔梧、涂作潮安顿在旅馆休息，便回家去了。李翔梧和涂作潮二人送走王信一后，在房间里洗了把脸，便上街转悠。出街不远，从报童手中买到了一份当天的《江西国民日报》，一看吓了一跳，上面刊登有张辉瓒已被中共处死的报道，报上登了张辉瓒的首级从河中捞起，将运到南昌。
　　两人赶紧返回旅馆，涂作潮问李翔梧：“怎么办？”李翔梧说：“逃呀张辉瓒都人头落地了，还有什么可谈的？我们身在异地，落到人家手里，他们怎么报复都有可能。”涂作潮又问：“假若我们暂时不走，观察情况再作分析，你看如何？”李翔梧说：“我们不是叛党，既然张辉瓒已经死了，我们无法同国党谈判，我们受命的任务也不存在，从国党控制下逃脱也算不得违反中央命令。刻不容缓，我们还是马上走吧！”涂作潮和李翔梧二人于是迅速离开旅馆，出了东城门，大踏步离开南昌。二人在乡间疾走了三十余里。夜幕降临了，他们摸进城岗乡魏村时，遇见一个名叫魏朝鹏的好人，被留下暂避风头。涂作潮和李翔梧二人在魏朝鹏的家里躲了二十多天，过春节、过元宵，于三月中旬由魏朝鹏护送回到申城。到沪后，李翔梧的妻子跪着向魏朝鹏感谢相救之恩，中央特科还宴请了魏，并向魏赠送皮袍、丝绸和一笔路费。后来党中央对他们逃脱南昌虎口之事，深表赞同。而王信一却因“放走了中共谈判代表”遭到了鲁涤平的惩处。
　　却说张辉瓒的头颅运到南昌后，鲁涤平立即下令购买几段整块大楠木，于二月中旬聘请雕刻专家，秘密为张辉瓒雕手、雕脚、雕身子，赶做棺木，最后安装头颅，穿上中将军服，装入棺内，用蓝绸缎包裹灵柩，规定从十八日起，照陆军仪式举行大殓，由十八师残兵和补充团臂佩青纱，与“下半旗”同悼。二月二十三日又成立“张公治丧事宜事务所”，由肖文铎为事务主任，林昌武等十一人为副主任，下设文书、庶务、会计、礼仪、警卫、招待等组。灵堂设在“顺宜”会馆，追悼大会设在会馆外面，横匾书写“章贡波寒”四个大字，门首挽联是“先轸归元千古仰，文山气节两间存。”鲁涤平献的花圈上写着：“为国殉难，精神不死。”
　　接着进行三天公祭，请道士做三天三夜道场。三天公祭期间，军政警商等各界人士七万余人参加了公祭。张辉瓒被吹捧成了“反共英雄”、“剿赤勇将”。
　　三月一日为党政界三千余人公祭日，由鲁涤平宣读祭文，二日为学绅工商各界近万人公祭日，由蒋中正派来代表宣传祭文；三日为军警界万余人公祭日，由国党军政部长何应钦亲临南昌市宣读祭文。四日为出殡日，全市下半旗，放假一天，灵柩经过中山路、胜利路等街道时，不准车马通行。在昌北牛行火车站备专列奠车护运至九江，三月五日从九江转轮船开往武汉，起灵时鸣礼炮十七响。
　　张辉瓒灵柩运抵汉口后，“武汉行营”组织各界人士进行两天公祭。离开汉口时，官场政客又赶到火车站护送上车，在启灵时鸣礼炮十七响，由其家属陪伴，乘火车返湘。
　　张辉瓒的灵柩从汉口转火车到长沙，送到长沙小吴门火车站。全城十万人参加了公祭，沿路摆设了祭坛、祭幛。鞭炮齐鸣，纸烟缭绕。中午一点钟，何键致祭完毕，张辉瓒的棺材便用中山双杠，由一百二十八人杠抬入城。
　　长沙的公祭和葬礼非常隆重，国党中央和军队拨款三万元，湖南拨款一万元，江西拨款一万元，共五万元。湖南省主席何键发布公告：
　　“陆军十八师师长兼湖南省政府委员张辉瓒，于民国二十年一月二十八日在江西东固殉难，灵柩将于三月九日抵省，决议二十九日葬于岳麓山。敬希赴省会悼念为荷。
　　“湖南省主席何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