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集 刘祠堂百姓庆功 铁匠铺父女相认

　　刘祠堂大门口，人们用木板搭建起一个临时大舞台，舞台前沿挂着一幅“热烈庆祝大刘湾农会成立！”的大横标。台下，人头攒动，声音杂噪，人人欢欣鼓舞，个个喜笑颜开；台上，赵东明、赵虎和贺德福低声交流了几句，赵东明才走到台前，大声说道：“乡亲们！首先，我代表中共青山县委，对大刘湾农会成立表示热烈祝贺！”话音刚落，下面掌声雷动；“共产党万岁”的口号声一呼百应，响彻云霄。赵东明举起双手，示意安静，接着说：“乡亲们，我们刚刚剿灭了云山寨的土匪，现在又正式成立大刘湾农会，这真是双喜临门啦！这是我们共产党的伟大胜利，更是大刘湾人民的伟大胜利！乡亲们，胜利以后再干什么呢？下面，介绍一下几个人，具体干什么，听他们安排。这位是军代表赵虎同志！”说着指一下赵虎，接着指一下贺德福，“这位是大刘湾农会主席贺德福！大家欢迎！”掌声过后，他接着说，“还有几位农会副主席和委员没到，我公布一下名单：副主席秋仁良、刘自强，委员侗大年、冯素贞、刘二峰。好，下面请农会主席贺德福讲讲今后工作重点。大家欢迎！”
　　“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共产党相信我，叫我当农会主席，呃，我呢，是个大老粗，怕挑不动这副担子；不过，既然选了我，那就尽力而为吧。”贺德福踏着掌声向前走几步说，“下一步，主要是分田地。就是说，把地主老财的田地拿出来，让我们穷人分；算算他们有多少田地，我们穷人分分，按人头，一人一份。还有，地主老财的房子、牲畜也拿出来分给我们穷人。从明天起，就做这件事。有军代表在，有共产党撑腰，都莫怕。好了，我就说这些。”
　　“共产党万岁！”胡来顺振臂高呼。
　　“共产党万岁！”群众呼应。
　　“打倒地主老财！”胡来顺再次高呼。
　　“打倒地主老财！”群情激昂。
　　“打倒地主恶霸！”胡来顺跳起来喊。
　　“打倒地主恶霸！”应声直冲云霄。
　　“打倒大地主刘庆天！”胡来顺再跳起来喊。
　　“打倒大地主刘庆天！”这时，呼应中的人才有人发现，刘庆天被五花大绑，胡来顺牵着套在刘庆天脖子上的麻绳，就像牵一条狗一样；刘庆天后面跟着几个威风凛凛的青年。
　　“站好！老实点！”胡来顺用手指在刘庆天脑袋上戳一下，然后回身朗声道，“乡亲们！大地主刘庆天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大家说该不该枪毙呀？”见回应的声音不够大，就又大声问道，“该不该枪毙？！”
　　“该！该枪毙！”胡艳华喊叫着挤了进来，指着刘庆天吼道，“是你老二那个土匪羔子打死了来旺啊！是你派人打得我浑身没一块好肉呀！是你差点把来顺打死了呀！”吼着吼着，挽起衣袖，高高举起胳膊转着圈喊叫，“乡亲们，你们看啦！这些伤疤就是刘庆天的皮鞭留下的啊！我的天啦，我们穷人的命咋就这苦哟。”说着说着就放声大哭起来。
　　“刘庆天！你个没良心的狗杂种！大荒年的，你家吃香的喝辣的，可怜我们饿成皮包骨，跟你借点米还长利，你的良心叫狗吃了？”一个老汉走过来指着刘庆天质问。
　　“你一家人天天大鱼大肉吃着，我们都饿青了肠子，跟你加工大米，偷偷抓把细糠就挨打！你还是人不？”简正明想起往事，诉苦说。
　　“刘庆天，你们家天天山珍海味吃着，可怜我小宝饿得偷吃糠，肚子撑得老大拉不出屎来，差点撑死了，都是一个湾的，你知道不？你个下油锅的！卸八块的！将来不得好死！”王婶哭诉着。
　　“刘庆天！你还我的儿子！你还我的儿子呀！”一位老太太颤抖着身躯走过来，指着刘庆天的脑袋哭喊。
　　“刘庆天！你个王八蛋！知道你老子害死多少人吗？你得用命还！”一个老头说着，照刘庆天屁股踢一脚。
　　“枪毙刘庆天！牢记血泪仇！”有位青年高呼。
　　“枪毙刘庆天！牢记血泪仇！”群众愤怒的情绪再次被激发起来。
　　“乡亲们！县委书记秋敬民同志刚到，有话要对大家讲，大家欢迎！”赵东明走到台前，以手示意，诉苦暂停。
　　“乡亲们，恶霸地主欠我们的血泪债，将来一定让他们加倍偿还！”秋敬民的话音刚落，下面就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乡亲们，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日本鬼子快要完蛋了！蒋家王朝也快要灭亡了！”掌声中，秋敬民抬起双手往下压一下继续说，“要不了多久，中国就是中国人民的了！”
　　“共产党万岁！”胡来顺再次振臂高呼。
　　“共产党万岁！”一呼百应，声震山谷。
　　“乡亲们！散会后，马上回到各湾、各村去，与本湾本村的会计联系，填好表，家里有多少人口，个人是否有田地，没有就填无，有，有多少，如实报数。好了，散会！”赵东明的话音落下好一会儿，人们才慢慢散去。
　　刘祠堂现在成了农会办公室。几个人走进第一重大殿，围坐在拼凑起来的大办公桌前。赵东明汇报了前期工作进展情况后，接着说：“这次攻打云山寨，得到当地群众的大力支持；尽管我们指挥无误，但是，如果不是刘自强提供山寨密道情况，恐怕云山寨这会儿还拿不下来，如果不是自卫队东山口拦截，恐怕刘应天几个早逃跑了。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啊！”
　　“是呀！群众才是真正的英雄！毛主席总是讲，要发动群众，依靠群众，这就是真理呀！”秋敬民感叹说，“下一步分田地，还得依靠群众。我这次来，主要是看看，了解一下情况。看来，你们的工作开展得非常好，非常顺利，大家都辛苦了！都是立了功的！下一步呢，我想，恩铭的游击队已经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可以撤回了；振山留一个营在这里，防止少数土匪残余死灰复燃，其余部队也可撤回；东明辛苦点，继续留下来，先稳一段时间，等分田到户落实下来后再回城。最后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如何对待刘庆天问题。我个人认为，刘庆天不是那种罪大恶极的土豪劣绅，他的思想有进步的一面，我们应该把他当作民主进步人士看待，不要一棍子打死。当然，他的所有家产、土地，按我们已经制定好的政策，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好了，就说这么多；马上我想去大刘湾看看，贺主席带路，其他人就不用陪了。”
　　路上，秋敬民与贺德福并肩而行。“哎，贺主席，你对我刚讲的对待刘庆天的政策怎么看？说说你的想法。”秋敬民回头看着贺德福问。“你说的没错。我还没听说刘庆天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多多少少还做了一些善事。不过，老百姓对他恨不起来，对他老子恨得要命。”“是吗？为什么？”秋敬民不解地问。“云山寨不是有个洞吗，那个洞从他爷爷开始建，到他老子这一代，总共搞了几十年才完工。关键是完工时，他老子把一百多个建筑工一下子全活埋了。在这些被活埋的人里头，除了湖北麻城有几十人外，剩下的就是大刘湾儿和附近几个湾儿的人，你说人家能不恨？”贺德福说话时也有些愤愤不平的样子。“哦，他老子也真是不想事呀！把事情做绝了，不给子孙留后路啊！”秋敬民感叹道。“哎，到了。哎！仁良！你们看谁来了！”还没到铁匠铺，贺德福老远就吆喝。
　　“俊闵？大哥！真是你呀！”秋仁良一眼就认出来了，冲出来抱着秋敬民的手，上下打量着。
　　“仁良？你怎么在这里？”秋敬民又惊又喜。
　　“我们来这里一年多了。”冯素贞跟上来说。
　　“到屋里叙吧，别让客人老在外面站着。”贺德福笑着抬下手。
　　“哟！你这好像是办公室呀！”秋敬民进来环视一下说。
　　“是呀，临时做了几天办公室，还没清理。坐，都坐。”贺德福应着。
　　“凤鸣，快过来，看谁来了；大龙，小妹，也过来；秀琴，秀琴！呃，秀琴呢？”冯素贞望着后门疑问。
　　“三姨走了，从后门走了。”秋凤鸣从后门走出来，挨着冯素贞坐下。
　　“秀琴？哪个秀琴？”秋敬民不解地问。
　　“还有哪个秀琴？就是你屋里头的呀！”
　　“她还活着？跟你们在一起？”
　　“唉！别提了，我们也是去年才见到她。都说你死了，让保安团杀害了。好了，不说这个。凤鸣，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你爹，是你亲爹！快叫，叫爹。”
　　秋凤鸣低着头，很腼腆的样子，但她没说话。秋敬民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女儿，而心里却涌起万丈波涛，各种复杂的感情潮水，猛烈地撞击着痛苦的历史堤岸。从冯素贞的话中，他知道，陈秀琴一定是嫁人了。他尽力忍着泪水不让外溢，用手指抹一下眼角，喃喃道：“活着就好，都活着就好。”
　　“爹！”秋凤鸣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感情的潮水，猛然站起来，向爹冲去。
　　“凤鸣！”秋敬民忙站起来，接住扑来的女儿，紧紧地搂着她，“是爹不好，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俩。”
　　整个铁匠铺一片寂静，空气就像凝聚了一样。
　　“不行！我得找娘去！”秋凤鸣想着，抬头凝视一会儿爹的脸，接着拔腿就跑，大声喊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