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集 青山筹建新政权 驿站暗流初涌动

　　湛蓝的天空，有几朵白云悠闲地飘逸着，太阳刚升起不久，人们就感受到不一样的温度。神女河畔那片稻田，在微风吹拂下，翻起滚滚绿波。神女河岸边，贺德福领着赵东明、赵虎在田埂上边走边交流：
　　“你们看，那块田是何叶香的，那块田分给了刘自强。唉！自强身体不大好，秧苗还是湾儿里人帮着插上的。”贺德福停下来指着前方说。
　　“嗯，好！有缺劳动力的，帮助一下好！”赵东明肯定了贺德福的做法。
　　“山脚下那些山地，也是按人头分下去的。哦，对了，有人问，在山上开荒能不能，我没敢答应。你们说，能吗？”贺德福问。
　　“这个我也不好说。先搁着吧，等县委讨论以后再说。”赵东明说。
　　“参谋长，我是不是也该撤了？你看，我在这里就是个聋子耳朵；再说，董营长在刘祠堂，还怕什么？”赵虎等急想撤。
　　“那不一样，董营长的目标是防止土匪死灰复燃，你的目标是稳定大刘湾。谁说你是聋子耳朵？不要以为从此就天下太平了，被打倒的敌人天天都在想着翻案，有你在，对敌人就是个震慑，明白吗？”
　　“哦，我还真没想那么远。”
　　“走吧，回湾里看看。”赵东明说着，带头在前面走。
　　“刘家大院的房子都分下去了，一共搬进来二十一户，有的住在仓房那边，有的住在大院里头；耕牛也分了，几户共用一条；马没分，准备上交——我们这里没有用马耕地的习惯，马派不上用场。”路上，贺德福介绍说。
　　“好，好。那些下人呢？怎么处理的？”赵东明问。
　　“下人都放回去了，不过，还有几个没回。一个是桃子，上次刘庆天和刘应天打仗时，为了保护刘庆天受了重伤；她是刘庆天用二两银子从人贩子手里买的，她说她家里没人，现在还和刘庆天住一起；一个是刘庆天的二姨太胡艳华，她说她娘家没人了，不跟刘庆天过是巴不得的，只要求姐弟俩在这里分房分地，自食其力，现在在仓房那边给她分了两间屋；还有一个是刘庆天的三姨太陈秀琴，自己走了，不知去向，正在派人找。”
　　“一定要找到陈秀琴，姨太一般都是穷人出身，从丫环做起，也是吃了苦的；再说，她还是抓捕匪军头目的有功人，回来一定要安置好，让她有饭吃。好了，那我就不到刘家大院里去了。”走到大刘湾弄道口，赵东明回身与赵虎、贺德福分别握手而去。
　　赵东明回到县城的第二天，县委召开了一次组建县政府的筹备会。参加会议的除秋敬民、王振山、赵东明、李恩铭、李先花外，还有董雷、贺德福等各方代表。会上，秋敬民说：“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就是筹建县政府，就是要换牌子，把‘青山县国民政府’的牌子，换成‘青山县人民政府’的牌子。”他环视一下会场，笑了笑说，“再说，我们不能让继堂同志一直代下去，一直当光杆司令呀！有了这个牌子，就有了吸引力，我们才能向外延伸，扩大解放区。我的想法是，进入县政府的人选，不一定全是共产党员，党外民主进步人士也可以参入，但首先必须是坚定拥护中国共产党的人，还要有一定的专业水平。譬如，财政管理方面，教育方面，农业生产方面等等。这项工作，我们仍然采取老办法，发动群众，依靠群众；民主推荐，党委集体研究决定。好，大家可以讨论一下这个方案，提提意见和建议。”
　　“秋书记，我说一个人，这个人你也认得，秦钟铭怎么样？他对党忠诚，又是教师，又是校长，搞宣传也是行家。”李先花说。
　　“回去你可以先提名呀，让群众讨论，群众推荐他，就报过来。”
　　“刘庆天怎么样？他曾派人到我们游击区找八路，说明他心向共产党；老百姓对他也有好感。听说他搞经商很有一套，怎么样？”李恩铭说。
　　“这个人不行。他老子在建云山寨那个山洞时，一下活埋一百多人，老百姓巴不得剥他皮才解恨。这种人怎么能进新政府呢？”赵东明说。
　　“他老子是他老子，老子所犯罪恶的这本账，也不能记在儿子头上呀。这种人，推一推，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拉一拉，可能成为我们的朋友。再说了，做好统战工作，吸纳少数民主开明人士进来，不仅对我们目前的稳定有好处，对我们下一步扩大解放区也有好处。利大于弊呀！”秋敬民分析说。
　　“我们共产党，是在为穷人打天下，而不是为富人谋利益。这里有个相信谁、依靠谁的根本问题。”赵东明显然不服气。
　　“好了，今天不讨论刘庆天问题。同志们回去，发动群众，推荐人选，尽早报过来。好，散会。”秋敬民说完，站起来，对大家笑了笑，招招手补一句“再见”才离开。
　　回到老驿站住室，赵东明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最近以来，他一直有种感觉，觉得秋敬民好像变了，变得有些独裁，听不进不同意见，总是把自己凌驾于组织之上，而且，变得敌我不分。他觉得长此下去，对革命是非常不利的。他背着手，在屋里慢慢踱着步，觉得有必要写封信，向省委反映一下情况；于是，走到办公桌前，拿出纸和笔，给省委写汇报信：
　　省委：
　　青山县的革命已经取得突破性发展，形势喜人。在以往的革命斗争中，秋敬民同志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但是，我发现他近来变了，变得高高在上听不进不同声音，变到敌我不分、阶级模糊的严重程度。譬如，大刘湾刘庆天，是青山县有名的大地主大土豪，其父在建云山寨山洞时，一次性活埋了建筑工一百多人，其弟大土匪刘应天（已被我击毙），多年来一直欺男霸女，祸害乡里。在这次筹建县政府时，敬民同志却认为刘庆天是民主开明人士，准备予以接纳……
　　X年X月X日赵东明
　　信写好后，他仰在椅靠上，闭上眼睛想了想，决定明天自己亲自去趟省城。
　　散会之后，秋敬民也回到老驿站自己的住室。同来的李先花一进门就打开布包，边展开边说：“马上秋凉了，给你做双布鞋，一件夹袄。”说着把鞋放地上，“穿试试，合脚不合脚。”
　　“都忙得很，哪来这个闲心啊。”秋敬民穿上鞋走两步，“嗯，挺合适。”
　　“近来没打仗了，也没到秋收时间，趁这个空儿，做件衣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好久没拿针，也不知道做得好不好。穿上试试看。”李先花说着，帮秋敬民套在外面。这是一件白里蓝面土布做成的对襟夹衣，李先花提提衣领，拽拽衣摆，然后转到秋敬民面前，脉脉注视一会儿说，“好不好就这样了。那我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回去注意身体，多保重。”秋敬民握着李先花的手，凝视着她的脸庞，心中荡起一股莫名的涟漪，说不清是战友情还是爱情。这一刻，他真想拥抱她一下，但他没有，而是慢慢地、慢慢地松开手；直到她走去老远，他还默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保重！”李先花回头招下手，加快了步子。
　　老驿站的模样，数百年来一直没变，变的是有序和无序的各种树木，有的树已经被淘汰了，换成新的品种，唯独五角凉亭旁的几棵银杏，仍旧英姿勃勃，摇曳着片片绿叶。
　　“秋书记。”秋敬民刚坐下，赵东明走进了来。
　　“哦，东明啊，坐。”秋敬民放下刚拿起的笔。
　　“我想请几天假，去外地看医生。我这个腹部不太舒服，一吃饭就有点恶心。”赵东明捂下肚子皱着眉说。
　　“多长时间了？去医疗队看过吗？”
　　“也就是最近个多月吧。去医疗队拿了一些药，没效果；黄医生说，医疗队外科还可以，内科技术还不成熟，又没仪器，建议去城里大医院检查一下。”
　　“也是的，是得检查一下。国民党特务多，去的时候带两个卫兵，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哎，那我走了。”
　　“哎哎！等等。”赵东明刚走几步，被秋敬民叫住了。
　　“还有事吗？”赵东明回头问。
　　“你看，你去看病，不带钱怎么行？还有路费呢？我写个条，你自己去后勤看看，让勤务兵去，多拐一道弯，麻烦。”
　　“谢谢、谢谢！还是书记想得周到。”赵东明拿起字条，笑了笑，才匆匆离去。
　　“报告！”赵东明刚走不一会儿，一个门卫就进来了。
　　“有什么事，说吧。”秋敬民正低头写着什么。
　　“门外有两个年轻人要找你，一男一女，那女的说她是你女儿。”
　　“是吗？快，让他们进来。”秋敬民忙站了起来，走到门口。
　　“爹——”见到爸爸，秋凤鸣一下扑了过来，抱着哭诉，“爹，俺娘不见了，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山上也找了，水里也捞了，这里她又没啥亲戚……呜呜……”
　　秋敬民搂着女儿，把脸贴在她头发上，拍着她的后背，想了想说：“可能去那里了。”
　　“哪里？”秋凤鸣忙仰头问。
　　“云梦山水静庵。”
　　“俺找她去。”秋凤鸣这才松开手，匆匆离开。
　　“等等！”秋敬民大声喊。
　　“嗯？”秋凤鸣停步回身。
　　“你知道云梦山在哪里吗？”
　　秋凤鸣摇摇头。
　　“看看，你这样风风火火的怎么找人啦？云梦山在南，离这里有近八十里；出了县城走大路，一直往南走，到了虎口山去找游击队，在那里住一晚，明天再上山。听明白了吗？”
　　“嗯。”秋风鸣点点头，这才转身慢慢离去，贺大龙紧随其后。